一夜长大（郭萍）
一夜长大（郭萍）
一夜长大
文/郭萍
我住进了医院，在这春寒料峭的季节里。心脏总是不听我的指挥，总是与我做对，根本不与我配合。我被医生判定为严重的心脏病。??我渴望住院，渴望着在纯白的房间里将所有的痛苦搁浅，渴望着梦醒的早晨，发现床头有一束鲜花，不要多，只一束，我不是贪心的人。??我是个丑小鸭，来到这美丽的人世间是我的错误。妈妈时常看着我念叨：“你啥时能飞呢？”她那忧伤的眼神不即不离，扰得我寝食难安。我明白我的出生并没能给她带来希望，我永远也无法弥补她对我的失望。从懂事以来，我就觉得对不起我的老妈，至于老爸，简直是无法用语言来表达我对他的愧疚。??他三个儿子，只有我这一个女儿，可他并不看重我，在他的心目中，丫头片子不会有出息的。所以他一直希望他的儿子能考上大学，在社会上出人头地，为他报一报“平民之仇”。他不想当个普通的平民，梦想能做出惊天动地的大事。可老天似乎对他不公平，在他离开人世的时间，他还是个平民。我理解他的想法，“不想当元帅的士兵就不是好士兵。”所以当别人夸他是同行中的状元时，我为他开心，也只有这个时候，他忘记了我是个女儿身，把我和他三个儿子一样训诫：要做就做好！可我偏偏不是他的儿子，这让他恨得咬牙切齿，指着他的三个儿子大喊大叫：“你们太不争气了！”??护士喊我起床时候，淡淡的药水味儿弥漫在病房里。美丽的护士服烧灼着异样的白，在我的眼前闪烁。??针头被护士放到药盘里，她轻盈地推着车飘然而去，淡淡的药香与花香笼罩在我的周身。大概花香是她擦的化妆品味儿，不过，我特别喜欢这种味儿，柔和而淡雅。??又开始做梦了。梦里，我是一尾被封冻的鱼儿，渴望一湾温暖的水域，慢慢地游动着我的灵魂，渴望父亲粗糙的大手抚摸着我的脑袋，亲热地叫我一声：丫头。??我不敢在清醒的时候想这个问题，这对我而言太过奢侈。妈妈总是在我发呆的第一时间提醒我：别做梦，要面对现实。??现实就是我必须好好学习，争得班级的第一名，学校同年级的第一名。??我知道我做不到这些。爸爸妈妈传统的观念里，丫头是个片子，所以他们总会用恶狠狠的语气告诉我：“死丫头片子！”。丫头似乎与“死”联系在一起的。这是老祖宗留下的传统，爸爸妈妈只是沿袭了祖上的叫法而已，因此我一点也不恨他们。但有一点我还是牢记：如果有来生，如果可以选择性别，我肯定会按“男”性别按纽。??那天我逃掉了自习课，独自一个人跑到操场边的角落里，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哀哀地哭泣。恍惚中，我觉得我是一朵在泪水中长大的伤怀之花，浸泡在咸咸的盐碱地里，白花花的东西包裹着我，使我周身不舒服。我始终感觉到灵魂在飘，慢慢地飞向天国，飞向我的梦想之乡。??可我并不甘心就这样慢慢地变老，悄悄地离去。我想把我的梦想告诉给人世间的朋友。于是我默默地用文字记录着我的思绪，渴望有一双父亲一样的手轻轻地摘走我如血的花絮，渴望他懂得我绽放的生命所蕴含的深情厚意。??医生带着各种各样的医疗器械，风风火火地闯进了病房。深沉老道的医生抓住了我的手，怜爱的神情只一闪即逝，语气中透着焦急与不安：“快！抓紧时间！”??我凝望着医生硕大的眼睛，鼻梁上架着的眼镜，慈祥而亲切。冰冷的器械在我的身上游走，犹如一条草地上爬行的蛇，一路弯曲慢行，压倒一棵棵小草，带来一阵阵莫名的恐惧与颤动。灵魂与肉体在艰难地挣扎，天花板上的无影灯面无表情地观看这场残酷的“战争”。??术后的痛苦让我的面部扭曲，仿佛一夜间我成了魔鬼，这也许是老天对我的惩罚吧！是不是因为我不能像儿子一样成全父亲的理想与愿望？我砸碎了床头的镜子，我不敢再看我自己那张变形的脸，我心惘然。??睡梦中，一张张似曾相识的脸默默闪过。每当我走过一座城市，最喜欢看那些路上匆匆行人的表情：得意时的张扬，失意时的绝望，落井下石后的邪恶微笑……只有孩子的笑让我释怀：他们的纯真、善良、与世无争都让我想再回到童年，放在爸爸粗大的手掌里，快乐地走进青山绿水。??天已渐黑，我不记得睡了多久，恍惚中睁开眼，那个老道的医生正弯下高贵的腰俯视我，吓了我一跳。他微笑地背着手，眼镜夹鼻梁上，慈祥而亲切。我咧开嘴笑笑，向他表示友好，可痛苦又袭上来，我不由自主地吸了口气。他一把握住了我的手，那手温暖潮湿，磁性的声音伴我入梦：“对，就是要笑！笑起来！”??我醒来时，许多病友怜惜地看着我，小声地议论。邻床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妇人似乎鼓足勇气，柔声地问我：“姑娘，你是哪的人？家里还有人吗？怎么不让家人来陪你？”??我来自何方，又将奔向何地？我也暗暗地问自己，可我得不到准备的回答。我摇摇头，没有回答老妇人的问话，就那么微笑地听着他们的议论，感受他们的关爱，昏昏沉沉中又陷入了梦境。??我来自何方？又将奔向何地？我本天地一株草，理当自生自灭。《石头记》里的林黛玉也是草变的，可至少她还有个宝玉牵挂，我呢？我的宝玉在哪里？??我不要宝玉，我要父亲，要他疼我、爱我、宠我。不渴求山珍海味入口，不希望绫罗绸缎缠身。即使是粗茶布衣，残羹冷炙，只要有了爱，心中的花儿就不会死，丫头片子也会快乐地活下去。??清晨我终于完全醒过来，一缕阳光照进病房，同室的病友善意地冲我微笑。一位刚刚七八岁的孩子，在那位老妇人的鼓励下，端着稀饭送到我的床头。还是那位老道的医生查房，看到我睁开眼睛，他停下了手里的活儿，微笑着看着我，然后指着窗台上一个长颈瓶子告诉我：“姑娘，你看，花开了！”??我发现了那朵花儿：是达子香花，开在北方冰地上最美丽、最有韧性的一种花，这是我们乡村最普通的一种花，也是最富有生命力的花儿，当然也是我最喜欢的花儿。我细细地数着花瓣，认真而仔细。??一夜之间，我已经长大……
孩子，你应该有如花的童年，把这首欢快的歌曲送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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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郭萍/编辑:清风
文章：郭萍/编辑:清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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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一夜长大（郭萍）
郭老师，你的文笔好厉害啊，扣紧我的心直跟着你往前走，好担心那个“丫头片子”的安危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