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红妆待风归(月染倾)

版主: 清风云想衣裳宁静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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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染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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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册时间: 周五 8月 26, 2011 4:36 pm

十里红妆待风归(月染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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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红妆待风归



作者:月染倾 编辑:文风乐乐

他说,留在你的身边,是不是就是永远。 他说,山河颠覆,江山易主,全是为了你。 他说,此生你若负了我,我必覆这天下。
她这一生中遇到的男子极致出色。只是她不过也只是一名平凡的女子,平凡到恰好只要有一个人喜欢疼惜,肯十里红妆相嫁娶就好。
文/月染倾 苏倾朵。QQ/1768791265


羽仙歌>>
船家,船家,再快点。 青寂敛远远便能看到青映山上袅袅升腾的白烟,一双雾蒙蒙的眸子里满是悲怆,映在的水面里又隐隐灼生出了期待。 只是蓦然一阵刺目的光芒拂来,她已听不到船家慌乱的声音。 耳边只有青映山上梵唱的咿呀,飘渺不定—— 我听说呀,青映山上有狼,曰白狐,不见凡尘不见血。
榻前镂空桃木雕花样式的横梁里细细碎碎地垂着几帘玉色流苏。那女子就抱着白狼狐斜躺在依着玉色流苏放置的桃木躺椅上,腰束桃红锦凌,锦红的衣袍低垂铺曳于地,长发未束,用条同样桃朵红的丝带松松挽起,却额前几缕散落的碎发里闲散地穿出一条嵌着星点细钻的碎链,中间血红玉的一瓣桃花低垂弧形过额际,交相着眉间点过的间红线泪白银细钿映上眉眼,妖红似轩内的桃花。 青寂敛醒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幕虚渺的景象,她几度以为自己是在一场没有世事纷争的梦里。梦中的桃花开得那样好,梦中的女子如花美眷似水流年,仿似从画上拓下来。 然而当她的目光落到那女子怀里抱着的白狼狐的时候,她才恍惚明白她是上了青映山的。 只是为何她从没听说过青映山上的白狼狐是认了主的。 当下却也顾不上许多,她一把掀开身上的锦被,踉踉跄跄地下了床,她说,姑娘请你一定要救救我哥哥。 伸手轻轻揉着怀中白狼狐的小脑袋,那女子目光清冷,忽的低低笑起。 窗外流窜而来的风和着室内几缕浮熏,吹拂起幔帐纱垂,拂出孤傲的声息。 “我这般如何能够救得了他。” 声音也是飘飘渺渺。 青寂敛目光灼灼地落到白狼狐的身上,她说她想要一袋血。 白狼狐的血。 感受到怀中小东西不安的躁动,那女子抬眸冷冷地看着她,眼里闪过一丝讥讽,声音也是清清冷冷,“原来姑娘也不过残酷肤浅之人。” 青寂敛脚步一顿,眼底有泪光流淌,“我知道这么做是有违天道的,不过我求了它去,只是想要救救我的哥哥。” 看着她通红的鼻尖跟同样发红的眼睛,那女子微微不忍道,“那不过是世人无望的念想。” 青寂敛体内强掩下的血气再也压制不住,脚下一软,跌倒在地上,怀里的锦帕飞了出来。 她挣扎着要去捡,却见那女子已坐直了身子,五指张开,锦帕瞬间便落入了手中。 只是怀中的小家伙不满地将小脑袋蹭在自家主人的肩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流光潋滟。 眸色一沉,那女子抱紧了它,“这锦帕你从何得来,你的哥哥可是商冷阁的少主青商阳。” 青寂敛眼里有惊讶,“姑娘你认识家兄。” 修长白皙的指尖落在右下角那朵刺绣精致的桃花,她没有说话,只是徒然寂寥哀伤。 一时间轩内安静地仿佛只听得见桃花纷纷落下的声音。 香铜炉中几抹烟华袅袅吹散。 那女子的目光淡朦的透着一抹伤痛,悠远得似透过锦帕,那男子站在桃林深处,向她伸出手来,长眸微眯,似笑,非笑。
归如初>>
那时候,她不擅女工,却独喜爱舞刀弄剑,甩鞭骑射,她父王也由着她去了,毕竟这个小女儿是最像他的,所以在纵多儿女中也就最为地宠爱她。所以那个时候的苏倾朵,仗着将军王的宠爱,多多少少会有几分任性,几分张扬跋扈。 只是她的桃花却是绣得极好的,连御绣坊的掌宫嬷嬷都挑不出任何的瑕疵。 这不,她一身白色衣衫,袖口和领子上都绣了极精致的桃花。一把玉骨白扇摇得那是一个风度翩翩,意气风发。 从这边的小摊子逛到那边的小摊子,反反复复的乐此不疲,好不欢快。 看得京都街上的女子们纷纷眉目流转。 “冰糖葫芦嘞。公子,要不要来两窜。”小贩热情地招呼她。 眨了眨眼,暖暖的笑意,她折了白扇收在怀里,伸手便要去取。 忽闻城外一阵疾驰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地传来,有百余铁骑踏进京都城。街上顿时一阵喧嚷,所有人的目光都大抵被吸引了过去。她蓦然抬首,那男子一身烫着华丽暗锦边的大红锦袍,衣摆和袖口上用暗青银线绣着大朵大朵不知名的贵气花朵,在明朗的阳光底下银光流转。 她修长的秀眉微微一挑,取下两窜冰糖葫芦,狠狠地咬了一口。 那男子狭长的眸子里潋滟着妖异的波光,一袭红衣张狂傲负,目光掠过她落在的远处。 蹄声踏尽。 收了钱摊主眉开眼笑地告诉她,醉香楼里推出了一道极好的菜式,如今是门庭若市。 她明眸一闪,手里举着两窜冰糖葫芦,哼着小曲转悠着过了小桥,竟恍惚是水中玉立的清荷。
醉香楼里的青索远远地看见她,脸上顿时露出喜色,快步迎了过来。 “苏姑娘,我家公子今早还吩咐小的在此候着您,说您一定会来,当时小的还纳闷,不想您真的来了,快,快请随小的上楼,公子已为您在过秦阁备好了今日才推出的菜式。” 坐在过秦阁里,看着小二们来来回回穿梭,手捧着精致佳肴,不停歇地斟茶布菜。她方满意地抽出筷子去捣鼓那油澄澄明黄黄的烤鸡,只是反复了几次,也不见夹起来,就索性卷上袖子,撕了一块举着慢慢啃。 翦水双眸染得熠熠发亮。 “染染,不急,慢慢吃。” 半晌,一个清润的声音自门边缓缓响起,温温柔柔。 她撇撇嘴,不耐地抬头看入一双清润的眸子。 青商阳一身银白色金线掐边的织锦长袍,手里端着一样花色极好看的菜式,如出水芙蓉般的面上挂着舒爽的笑容,温暖如煦,眼底也是满当当地盛着宠溺。 她猛地撂下手中的大块鸡肉,蹭到青商阳的面前,二话不说抢过他手中的菜盘子就坐到一旁的木椅上吃了起来,吝啬地都不愿夸赞一句。 青商阳清润的眼睛里浮上一丝笑意,缓缓抬手,温柔地递给她一条绣着桃花的锦帕。 她倒是不大介意,接过绢绣桃花的帕子随意地擦拭了下。复又埋头吃起菜来。 那个时候,她只是觉得他做得一手好菜,很合她的口味。 她不知道,作为青家的独子,青商阳是何等的尊贵,从小到大哪个不是把他当主子一般供着的,也就她是他这辈子唯一一个愿意如此伺候的女子。 只是那时候的她,眼里心里满满都是打马江湖,快意恩仇。
尽眉黛>>
回到苏王府的时候,晚天的灯火也已流金辉煌。向父王母妃请过安,她便独个回了挽月阁里独设的桃花苑,懒懒地倚坐在秋千架上。 看着枝丫上剥落的桃花,朵朵飞在秋千来往处,忽的低低笑起来。 只是桃林深处有银光流转,她一怔,忽然两步就跳下秋千,分花过去。 却见桃树底下坐靠的男子,一袭黑衣,面上覆着半张银质面具,目光冷冽。 只是嘴角带着血。 她吓了一跳,从不怕事的她忽然有了逃走的念头,只是还没转身那男子已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 她恼怒地想要挣开,却在看到自己衣襟上晕染开来的暗红,呐呐地开口,“你受伤了。” 那男子见她没有恶意,放开了手,却也没有理会她,只是剑眉微蹙,额角有薄汗落下。 她轻轻拉起他的手,而他本能地挣开她。踉跄着退了几步,她满脸疑惑地看着他,片刻之后,忽然笑起,“刚才一定是我弄疼你了,你放心这回我一定会很小心的。” 说着,她重又拉过他的手,不顾他冷冽的目光,掏出锦帕就绑在他的手臂上。 止住血。 他推开她,留下一句君北瑜,几个翻飞就出了苏王府。 她笑笑也没在意。
用早膳的时候,她父王苏凉见她又是一身男装,微微蹙眉,“倾儿,如今各地封王皆已回京述职,朝中局势不明,你就在家陪陪你的母妃,不要总出去市井瞎混。” 她咬着筷头,笑嘻嘻抱住她的父王撒娇,“不嘛,父王,你看倾儿这一身男装也不见得就有人能识得,而且又有父王的宠爱,天下谁人敢欺负倾儿,父王您就让倾儿出去嘛,不然倾儿是要闷坏了的。” 苏凉冷了脸,推开她,肃然道,“倾儿你听话别闹了。” 她一怒,撂了碗筷就要出门,气得她父王直骂不孝女要动家法,却被她母妃拦住。 她母妃好气又好笑地把她揽在怀里,轻哄“你父王还说不得你。” 只是柔声哄着好一会子,她方不情不愿地回了挽月阁。 一手放在额上,挡住了半张脸,她趴在案前花窗下,直叹气。 父王为什么不让她出门。 她又不闯祸。 忽然窗外有黑影闪过,她黯然的眸子徒然放光,追将过去,却见那男子站在桃林深处,面上覆着半张银质面具,长眸微眯,似笑,非笑。 他问她,想要什么报答。 明眸弯弯,她说她一直想要去浪迹天涯,问他可不可以给她讲讲江湖上有趣的故事。 她其实是想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图你不用如此客气。不过想想这样自己也挺划算的。也不矫情。 他一怔,紧绷的薄唇微微上挑,眼里也有了淡淡的笑意。 忽然伸手揽着她飞身出了苏王府。
御风北上。城外花溪畔。落霞流仙。 那里有一座青绿的小竹楼。 清雅极了,她不知道有多喜欢。 其实君北瑜在花溪畔的府邸不算太大,但青竹所制,看上去分外清幽静雅。 天边浮起一层薄薄的金色晚霞,当真是有歌云边。桃花落霞。 她低头看着足上刺绣桃花的白面锦靴,低声说,“我可不可以常来?你可不可以为我描一生桃花?” 银质的半张面具上有银光流转,他镇一纸案上,执笔过墨,就着苑中桃花开始细细描绘。 她负手而立,眸中好似落满了星光。 从那天开始一连半月,他总会带她来花溪畔,讲与她江湖上的事,比如谁谁家的小公子莫名的得到了一把绝世好剑,某某山庄的少庄主比武招亲招媳妇。 她月牙般明亮的眸子愈发的闪亮,那些个一件件让她从骨子里欢喜。 如果可以与他在这里相伴白头,她想她一辈子也不会厌烦。 从一旁的桃花枝上掐下一朵开得正好的桃花,簪在她的发鬓上,他问她,愿不愿意跟他缘定三生白首不离。 她说她愿意义无反顾地和他走。哪怕这是一个梦,她也不愿醒来。 只是幸福来得那样快,失去的也快。
心上秋>>
案上轻搁着已绣有一半桃花的锦袍,而她只是低头细细地看。 这锦袍是用他描绘的桃花底子为他绣制的。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 忽然她秀眉微蹙,几步就跑到床前,扑了上去,还不忘将头埋在枕头里闷哼。她想她是要闷坏了的。自从他许了她一生一世一双人,便再不曾来找过她。 而她的父王也总让人寸步不离的看着她,不准她私自出府。 气得几天没吃饭,后来还是她母妃苏王妃半哄半骗,才吃了些。 朝中势力不明,她父王只是想要她快快乐乐的,不要牵涉其中。 可是那个时候的她并不理解。只是以为她的父王转了性子要把她打造成名媛淑女,因而十分不满。 所以当青商阳推门进来的时候,她一下子就扑了上去,紧紧地抱住他,抹了把眼泪,她控诉,“青表哥,父王他不喜欢染染了,他要关着染染。青表哥,从小你就最疼染染,你带染染出府好不好。” 看着那双明眸里尽是委屈,青商阳即便是知道她在淘气,却还是心软了,他舍不得她不开心。 在外面,他看紧她也就是了。
哼着小曲,她转悠转悠地逛在京都街上。 街道两边的店铺鳞次栉比,楼牌古色古香。 而青商阳墨黑的发丝垂在胸前,一袭白衣,如天人一般的不染纤尘,却偏偏和缓如风,温润青玉。 在感受到无数粘在她身上的炽热目光,她告诫青商阳做人一定要低调低调再低调。 只是话到一半她却突然住了口,眸子更是如胶水糊住似的,眼里心里全是那个男子。 那男子端坐马上,一手紧紧搂着身前的女子,宽大衣袖羽翼般小心护着怀中娇小的女子。 而那女子一袭青绿掐金,也是银光流转。 旁边有青衣书生之乎赞道,“水木盛华,半疏妆,也就北阳岸的侵晓公主配得上瑜王这样的傲世战神。” 她的心脏猛地一抽,蓦然痛楚。 倏地,他稍稍抬起头来,冰削般的侧脸,重眸里还有吹不散的笑意,仅仅只是一眼,她的心就忽然一下子冷了,冰一样的冷。 那双凤目像极了他。 她眸一转,突然窜到青商阳的面前,抱着他的手臂撒娇,“青表哥我要吃烧饼,你到对街桥下给我去买好不好。” 青商阳一怔,看着手里大大小小的物什,哭笑不得。笑笑便也答应了下来,拿着一手的饰物快步走了过去。 那卖烧饼的小贩离她并不算太远。 看着他锦白的身影渐行渐远渐近白,她一把夺过旁边小二正要为客人牵走的马匹就打马扬鞭尾随那男子而去了。 她不信。不信君北瑜会这么对她。
一路追到花溪畔,她的心沉重得已喘不过气来。却不料是落霞流仙断魂归。 一把推了门她就闯了进去,却见君北瑜面上半张银质面具银光流转。 她强掩下胸口的震动,缓缓道,“君北瑜,让我看看你好不好。” “朵朵你不要闹了,”君北瑜笑了笑,眼底却没有笑意。 她一怔,蓦然目光落在里屋,隐隐看到屏风底下那一晃而过的半截衣角,青绿掐金。 “你不是在等我。难怪与我在一起,你笑得从来都是那么勉强。” 袖中长鞭蓦然甩出,就要朝那女子所在的屏风挥将过去。 却被君北瑜单手接住,他冷声道,“朵朵你别耍小性子。” 她丢了长鞭,踉跄着退了一步,“你选择了她,你怕我会伤了她。” 在你眼里我就是那么蛮不讲理。 心底最深处的苦楚就这么被翻绞出来。 她好难受,好难受,像是要死了一般,袖底的手紧紧地攥着,掐出了血。 她到底是比不上北阳岸。 “我不过就是一个棋子,一个可以成全你的棋子,只是如今你已有了北阳岸的支持,所以你决定要放弃我了对不对。” 他面色微微一僵,终于开口,“朵朵聪明如你,难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都不知道了么,以后别再说这种气话了,否则就是你父王乃至是本王也保不住你。” 他从来就宠着她,从来就舍不得她不开心,可如今为了这么一个女子,他竟然这般冷语斥责她。 她就那般定定地望着他,似要看进他的心里一般。 只是他的脸上是彻底的疏离和冷漠,虽然也是在看她,却全没了往昔的情分。 她落寞一笑,双眸望着他的时候也已隐隐带着清冷,“既然你选择的是她,那我又何必再等,太多的纠缠,也不过徒惹你的不欢快。” 转身莲步生花,推开苑门,精致的眉眼之中都是倨傲。 人争一口气佛受一柱香。她的性子本就倔强,骨子里自有一股清华之气,清冷不世故。而她最不能容忍的其实就是欺瞒与背叛。 那时她没有注意到他眉宇间的凝重与隐忍。 看着她白色的身影在眸底渐渐消逝,水木妆自屏风后慢慢踱步出来,轻笑,“苏姑娘这般骄纵,瑜王爷竟然也由着她。” 君北瑜眼角暗红,声音难辨喜怒,“哪怕她是要这天下,我也拱手送给她。” 若是那时君北瑜解开了这一层误会,那么结局必定不会是这样的。 只是他张狂负傲惯了,是不会跟她说,山河颠覆,江山易主,全是为了你。
暗妆迟>>
她落寞的回了苏王府。而她父王居然什么也没数落她,只是告诉她,他与她母妃为她在青家许了一门亲事。要她在家好好学学如何做好一个当家主母的本分。 还在挽月阁的四周布满了守卫的人,她根本就不能离开挽月阁半步。 她哭着不肯。心里是有气的。她母妃哄她,说她父王是为她好。 如今朝中唯瑜王与锦王可争一长短。尤其是今个早朝瑜王请旨婚书下聘北阳岸,现今已是晓谕皇朝,京都更是局势不明。她父王又是朝中武将之首,掌兵马一方,难保不会有人打她的主意。她父王不得不为她考虑。而不论是青商阳的父亲是她父王过命的兄弟,还是青商阳极佳的相貌与人品,把她嫁给青商阳都是如今最好的选择。 瑜王,瑜王,是啊,他是瑜王,而她只不过是个将军的女儿如何能够助他上位,继帝皇朝。 只是花窗案前还在绣着桃花,你为谁独设了天下。
近端前,把霞帔,潋滟凤冠,她到底是答应了嫁给青商阳。 只是冗长的十里锦红上踩着自己长长的影子缓行,缓行,繁华镂空。 在眸里忽闪忽灭。 她知道她成亲的这天,他正是要登基为帝。 只是黄锦明缎,他是谁的帝夫。 他终究会负她。 她咬紧下唇,将君北瑜的影子强压下心头,眼底是难掩的黯然。她想自此她会是青商阳的新娘,会至白头,俨然也是神仙眷侣。 京都城外,粉缎红绸一路清歌,沿水而行。 因着皇朝京都迎娶的习俗,她随着父王亲派的花轿绕道城外十里,再回京都由等在城门的青商阳迎回青家。是为巡城礼。 只是当花轿经过花溪畔的时候,她终是做不到心如止水地嫁给青商阳。 她恨君北瑜的薄情也恨自己的不争气。 她以为嫁个合适的人,便会没了念想,再不奢望,便会像以往一样,安安心心的过活。 可是她还是忘不了他。 青丝绾,凤冠朱钗,楼台花嫁妆,只是并蒂鸳鸯锦里还是留不住半分温暖。
忽然狂风大作蹄声急促。君北瑜领着百余铁骑而来,带起漫天的烟尘。 有清亮的声音宣旨,“苏王多年征战南北于国于朝有功,特此赐封苏王之女苏倾朵为皇贵妃,即刻入主久卿宫,钦此。” 十指渐渐收拢,她的心似乎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 他当真已不再顾及往日的情分,在婚书已下聘北阳岸后还不肯放过她。 果真是帝王之术。 修长白皙的手指,掀起朱砂轿帘。她袅袅而立,一袭锦红霞帔,外面罩了一件明锦掐金绣制的桃花缎披风,如墨的长发披散在胸前,凤冠朱钗。 精致的妆容上尚有些苍白,但唇上却红润得波光潋滟,宛若一朵极尽盛开的桃花。 眼眸中满是疏离的气息。她淡淡一笑,轻道,“好个皇贵妃,帝君当真是盛宠,只是我一个将军的女儿哪里配拥有帝君的眷宠。” 他的身子微微一僵,他说那女子只是他上位的一步棋子。 而她是不一样的。 可是哪里是不一样的呢。是她的地位不及那女子,还是她父王的兵马不及那女子身后的北阳岸。 手指微微发白,她说你可以凤求凰,我为何却不能白头吟。 他一身明缎锦袍从骨子里透出来一种嗜血暗黑的杀气,深浓却凉薄撕裂眼眸。冷冷的开口,重眸似要喷出火来, “朵朵,你果然要嫁给青商阳了?” 她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扯出一抹笑意,“只是这个世界不只是只有你一个,你放开了手我也不会再等你。” 听到她最后一句话,君北瑜狭长的双目微微眯起,蓦然大笑,“朵朵你以为在招惹了本王之后你还逃得了么。” 到了现在她心心念念的依旧是青商阳。 他勒马上前,向她逼近,脸色阴沉,唇角似笑非笑,眼底一片冷意。 她小脸一白,手指在袖中紧握,再没了言语。 她知道他一向就是一个强势的男子,只要是他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到的。 她也一样。 可是只要一想到他负她,她的眼底就会生花,就会止不住的荒凉。 “如今你已霸业婚姻两相得,可是我只是一介平凡的女子,做不到你那样的进退有度,意气风发。所以君北瑜我放过你你也放过我好不好。” 可是她的心却在隐隐作疼。 微抿的薄唇,他声音凉薄,“还不请皇贵妃入宫。” 顿时双方人马对峙起来。场面一片的混乱。 悲哀是潮水涌入心头,她落寞一笑。 她早该知道,早该知道。他本就是个强势的男子极具杀伐决断的性子,又如何能够容得下苏王府与青家联姻,一个掌兵,一个控商,与他分庭抗礼,威及他的帝位。 而她终归也不过只是成全他的棋子。 可是为何她的心会痛到撕裂。 她握紧了袖间的手指,瞬间便退至了悬崖边上。 惟今,她只有一个念头,她不能落在君北瑜手中。 不能成为他牵制苏王府的棋子。 只是刹那之间,那些过往里的记忆纷至沓来。 他说朵朵,我会在这里等你,等你来打马扬鞭,并肩踏遍天涯。 曾经她有多喜欢这里,豪情万丈,势要与他闯荡江湖。 君北瑜重眸扫过来的时候,她就站在一片断崖上,锦红的衣袍随风鼓起。 绝美的面容上满是清冷,宛若悬崖边上的桃花,孤傲疏离。 他的心底蓦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弃了手中长鞭,就向她飞身过来。 但是,就在他要靠近时,她纵身便跃下了万丈悬崖。 破碎的风面,纷乱的桃花,他还能够看到她唇角无声的掀起,那里漾开的一抹笑意,极尽妖娆。
陌上城>>
褪却了红装,她一袭白衣,白绫覆面,桃花簪子轻轻别在发间,长发如墨,白狼狐在她身边欢快地跑来跑去,一双明眸水汪汪的。 她微微一笑抱起白狼狐便随青寂敛下了青映山。 尚没走近城门,里边便传来一阵急骤的马蹄声。 她眉黛微微颤动了一下,下意识地抬头,就见君北瑜一袭黑底红边的九爪幡龙金纹锦袍,金冠高束,落在的九重天上,神邸一般的高贵疏离。只是眼角暗冽有冷焰低回。 青寂敛微微侧头,“他是皇朝帝君,我在苏王府的时候,远远地见过他一次。” 拂着白狼狐的手一顿,她说,“如今的皇后可是北阳岸的侵晓公主。” 青寂敛忽然靠近她,压低了声音,“作为北阳岸的公主,她自然有着自己喜欢的人。只不过那时北阳岸战败,皇族推出了她和亲皇朝以保住本族在北阳岸的统治地位。她没了选择,不得不与瑜王合作,假许婚约以北阳岸的物资兵力助他登基为帝。如今瑜王继帝皇朝,自然便许了她与旧城苏的婚事。” 棋子,终归还是棋子。 待反应过来,他已从她身边经过。 只是有什么东西从怀里掉落下来。 微微俯身,锦帕被她小心翼翼拾起来。 而他早已勒马远去,逆光流转里镀上了一层银亮,神邸一般的无所不能。 低头,她闭上眼睛,紧紧把锦帕攥在贴近心口的位置。 你我自挽月阁陌生的最初,在未尽白的京都落入最初的陌生。
这时一名身穿红锦华服的贵公子,桃花眼带笑看向这边,手上摇着一柄掐金丝天青色折扇,扇面上淋漓着几株桃花,风度翩翩地向她们缓缓走来,慵懒道,“你总算是回来了。” 她站直了身子,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里面已是一片清冷之色。 那男子一双好看的眉眼微微一挑,“连青商阳都找不到的人——”忽然靠近她,眸光潋滟,低低附耳道,“京都初始,苏姑娘白衣男装当真是好看,却不料当年憾事,本王这心里着实惋惜。只是这往后啊,世事也难预料,苏姑娘你说是不是,嗯?” 最后一声上挑的尾音,极妖极魅,听得苏倾朵心里一颤,一缕寒意从脚底直往上冲到脑门。 他笑笑,顺势错身扶扇而立,眸光撇过青寂敛,慵懒轻狂,“当真不易。” 他的声音淡淡的,眼中又浮现出笑意,波光闪烁,隐隐透着妖异。 青寂敛扫了眼眼前那闪闪发亮的桃花眼,心中虽有不满虽有疑惑,言语倒还中肯,“锦王虽然负傲轻狂,倒也不曾这般接近过旁人,姑娘不妨给自己一个机会。” 去相信在这时光的尽头,必定会有那么一个人与你地久天长。 “你是该好好给自己一个机会。” 只是话到一半却被一个略嫌清冷的声音截去。 青寂敛秀眉微蹙,玉手扶着额头,神情十分苦恼。 怎么她一回来,便能遇上他。 只见离茶索一步步向她走来,手中一把碧玉青笛,只是低头看着她。 惑人的笑容。 眼底有花朵在盛开,耀眼极了。 她的瞳仁猛地收缩,一把推开他,拽了苏倾朵就要进城。 只是身后灼灼的热度。 远远,还不能散去。
旧时寂>>
商冷阁外,一株大树底下,苏凉一袭广袖华服,负手而立,眸光淡淡扫过她,面容上没有一丝表情。 他说寂敛你先进去,伯父有些事想要问问她。 青寂敛抬头不惑地看了眼苏凉,倒底是行了个礼,先走了。 抱着白狼狐的手一紧,她慢慢走了过去,低低唤了声父王。 他微微一笑,什么也没问她,只道,“倾儿你回青映山去,往后再也不要回来了。” 像是被狠狠迎面打了一巴掌,她踉跄地后退了一步。 他的父王说青商阳为了她一天天地不好,大家都说他的心病没法子医治了。可是只要有一丝机会,青寂敛都不会放弃,她说她要上青映山,她要取白狼狐的血回来救她的哥哥。然而这本就是无望的念想。只是如此便延缓了她与离茶索的婚事。不过如今是她回来了,自然会无事。只是瑜王已继位皇朝七年,江山稳固,而苏王府与青家却再不复从前。 瑜王还是没有放过苏王府,放过青家,放过她。 她缓缓闭了眼睛,睫毛一颤,有一滴泪顺着眼角流下。 她说好,此生倾儿再不入京都城。 风过摇曳,吹起他鬓边霜染的发角,苏凉转身步出庭院深处,良久,才传来他淡淡的声音,“倾儿,临走,记得去看看你的母妃。” 你的母妃她很想你。 苏倾朵心口巨疼,徒然间寂寥沧桑。
推开门的时候,青商阳正侧过头去,接着一盏盏独自饮尽,难掩黯然。脸色是苍白的。 青寂敛神色黯然冷寂,“我父亲遍寻天下名医也治不愈我哥哥日与消弱的身体,除了取白狼狐的血,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所以,姑娘,我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的哥哥。” “你哥哥——”眼角有泪水低回。 “姑娘你看看他,他为了我那未过门的嫂嫂做了多少事,却从来没有怨过她丝毫,可她怎就那么的狠心。” 那时青寂敛还小,心里多多少少是恨着苏倾朵的。 “她刚失踪的那些个时候,我哥哥动用了一切去找寻她,那眼里的赤红似发了疯般,后来他绝望了,整天醉在这商冷阁里等她。” 青寂敛的声音轻得让人心疼。每句话都似针尖扎在她的心口,却没有一枚是她能够拔得去。 看着他如此没了往日的生气,她眼睛一红,有泪落下来。转身就想走,却被青商阳抱在了胸前。她几乎是下意识的一抖,身体不受控制地僵直,动都动不了。 青商阳的声音有些发颤,“染染是你么。” 她心口痛楚,连否定的话都说不出。 “染染。不要走好不好。你看会孤寂得与世隔离。” 至此青寂敛才知道那青映山上的女子便是她那未过门的嫂嫂,心中却再也没了那么多的恨意,掩了门便出去了。 青商阳失血寂白的唇畔染上了一抹淡淡的红色,凤目一暖,取了覆面白绫,清冷修长的指腹落在她的眉宇间,喃喃低语染染染染。神情落寞得好像眼泪要掉下来。 与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蓦然从她的脑海中掠过,全都是他对她的宠爱。 那个时候,在那个老旧的城墙里,曾经有那么一个男子做得一手好菜,很合她的口味。 青商阳对她的深情,多年如一,而她也总是触手可及。 其实她一直就知道,青商阳是把她当做妻子一般的宠着疼着,就唯恐她有个什么不顺心是他不知道的。 温润雅致,清澈地如水一样透明,青商阳就这么不知不觉地渗在了她的骨髓,转转住进了心底。 只是那时候的她,眼里心里满满都是打马江湖,快意恩仇。 轻轻撩起他鬓边的白发,她的声音微微带着点暗哑,“对不起。对不起。青表哥。” 青商阳微微叹了口气,“染染,青表哥这是心疼你,其实早在你肯回来的时候,青表哥就不气你了。” 染染,我喜欢你,喜欢你跟我在一起。留在你的身边,是不是就是永远。 但是我知道你的心里终究还是有他的,若如今我强留下你你必定会与我生分了。所以染染是去是留青表哥都不会怨你。 他从来都是如此的在乎她。不管心里有多痛楚,他在她面前都会强颜欢笑。
尽向晚>>
琉璃的过往叙过长夜漫长的灯盏。 商冷阁里不过几日的光景。 只烛台空挂折断弦,已是时光吹走了好少年,点点寂寥满。 她说青表哥,我要你忘了我,好好的活下去。 太多的事情她无法左右,如果可以由她决定,当年也不会是那样一条不归路。 如今也不会累得要离开。无处安身。 苏王府。整个百福苑里,唯有清脆的木鱼敲打声和珠子转动的声音。 她唤了一声母妃,便哽咽不能语。 而她的母妃依旧坐在佛堂里虔诚礼佛。 她向着母妃磕了头,便一步步退出去,只在手覆上门扉的时候,才听到她母妃轻慢淡冷的声音,“在外,凡事小心些。” 手上略微顿了顿,她应了声是,便推门直接出了百福苑。
只是青帘花影,她竟不自觉地步入了君北瑜在落霞山的府邸。 心底忽然就想去看看它荒芜了没有。 却不想竟能遇见他,她一怔瞬间靠在竹楼的青门外,唇角隐隐褪去了血色。 她看到他眉开眼笑地伸手推开了苑门,目光落在苑中来来回回,忽然微微皱眉,轻轻地抱怨了句,把手上的锦袍整齐地挂在了一旁的衣架上,忽又小心地抱入怀里,开始一遍一遍地唤着朵朵朵朵,跌跌撞撞地朝里屋去了。 他说那些兵荒马乱,如若可以倾覆一生,该有多好。我便不会这么蚀骨的想念你。 旧时不在江山只是城空白。 她一怔,脸色在这一霎那间煞白,身子滑过门边,坐靠在墙角里,紧抱住膝盖,只是想哭。 那锦袍上分明只绣着一半的桃花。 分明是当年的模样。 长街头,小巷尾,烛短离散天涯,四起狼烟。 他铁骑七年征南北。血绘万里江山,那一袭戎装为谁淡了绝代风华。便是罢了世间繁华。 只如今风回归花溪畔,几度风霜过桃花,已换了当年模样,何处半面银质半面妆。 她紧紧地把白狼狐抱在怀里,看着青帘花影里那抹暗青墨锦徒然寂寞,渐行渐远。 泪在眼角。 倏然暗影铺曳,一角锦红落在她的脚边。 君南锦微凉的指腹落在她的眼角,狭长的凤目里有一道暗暗的光。 “此生你若负了我,我必覆这天下。” 她微微抬头,眨去眼底的泪水。 现在知道了始末,除了徒增一份痛楚,一份愧疚,还有什么用。 如今她又不能不离开他。 一边是她心心念念的人,一边是对她至好她不能辜负的人。 这本没有什么的对不对?所以再不要记得我了。你可以坐拥万年江山美人三千看这天下沉浮。 她攥紧了袖间的锦帕,笑容皎皎,她想从此她是应该要笑着祝福他的,却总是抵不住眼角的酸涩。
胭脂泪>>
西风吹落半朵风花,她披着刺绣桃花的白色锦袍,站在锦王府一片萧瑟的秋光里,抱着的白狼狐流光潋滟。 明朗的太阳还是带不走一丝的冷意。 猛然回头,漫天的桃花中,她见他一袭暗青墨锦,长眸微眯,似笑,似怒。 他曾抱着她御风而行,北上落霞。那时候花溪畔里流云飞花,恍若三千繁花尽付她身上。 那时候她说我喜欢桃花君北瑜你可不可以为我描一生桃花。 描一生桃花。描一生桃花。只是他的容貌难描难画。 她蓦然用手捂住心口,连着锦帕,开始一口一口地吐血。 只是如今用血也再浇不出往昔如花的笑靥。 只是如今我们已是不得不各安天涯。 你还是你。 我还是我。

——完——
Ps本篇附有小说同名主题歌曲《十里红妆待风归—花妆迟》,5s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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