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四当官(梅花君子)
RE:耿四当官(梅花君子)
由官场之怪现象揭露出社会的一些政治状况、道德面貌、社会风尚以及世态人情。整个故事以主人翁的觉醒寓示了当今社会反腐必然会有的成效。
耿四当官(梅花君子)
耿四当官
梅花君子
这几天,烂事接着一个,跑腿花钱还闹心。耿四脸上黑黑,好像被煤火熏燎多年的锅底。在外不敢耍脾气,回到家里看见啥都不顺眼,看见啥都来气,溜须拍马的大黑,看见他老远就摇头晃脑的跑过来,张牙舞爪,上头扑面的与男主进行亲热。耿四先还是用脚尖轻轻的踢着大黑,不耐烦的训斥“赶紧给我滚一边去,再跟我耍不要脸,我一脚踢死你。”很可惜,狗听不懂人话,还在跟他甜不稀的犯贱。他飞起一脚,狠狠的踢在大黑的嘴巴上,受了委屈的大黑,哀叫着跑到一堆秫秸里,趴在柴禾窝子里,重一声轻易声的叫唤。耿小小是耿四的儿子,看见爸爸满脸的不高兴,怕巴掌拳头落在脑袋上,拿起手中的玩具枪,好像一条泥鳅,不见了踪影了。
凤香儿是耿四的夫人,当了村长再叫耿四老婆,那就是太不尊重人了,现在就流行夫人这个词。夫人也是一种地位的象征,也是对女人的一种尊敬。在老邻旧居中,凤香早就被抬举为夫人。她从耿四的举止上,就知道这几天驴毛不顺,肯定遇到一些不随心的事。她赶忙从西厢房里出来,手上还有辣椒皮,现在正是腌咸菜的好时候,她收拾辣椒皮子,豆角、茄子、芹菜、小柿子蛋,准备再腌一大缸。冬天没啥新鲜菜,一早一晚,就得拿咸菜就饭吃。她瞅着耿四的脸色,不知道该咋说好。在这个家,耿四就是天就是地,黑瞎子打立正一手遮天。“这几天你到底有啥不顺心事咋的,脸色咋那不好看。”耿四狂躁的心,一下子就柔软下来,外面的人再亲再好,一到关键时刻,全都派不上用场,跑得比兔子都快,还是老婆好,遇到危难险重的时候,总是紧紧的靠近你,让你感到有抓手,不至于两手空空,有依有靠,心里面踏实多了。
耿四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低着头大口大口抽烟,半天才沉重的叹口气。“明天我还得支十万。”你支那些钱做啥,凤香觉得这些日子就不正常,前两天就连三带四的就已经支了四五万,照这样下去,这几年攒得这些家底,不全都鼓捣光了吗?她虽然说了不算,但不能由着他的性子乱折腾。这些钱干啥用了,也不让问,对外还不让说,这究竟是唱得哪一出。她心里在敲小鼓,咚咚乱响让她胆战心惊。她必须要过问,不能让他再胡做下去。“你平白无故支那些钱干啥,这几年挣得钱,用不了几天,不就被你给折腾光了,以后咱家的日子还咋往下过。”风香说得很亲切,不是大喊大叫,连哭带闹的折腾。耿四用拳头当当的敲着玻璃茶几,气急败坏的喊叫“你以为我他妈愿意往外掏钱,你以为我傻瓜蛋呀。这钱不往外掏,我就有进去的危险。王八蛋连锁、狗日的铁蛋,他们组织一些人,到政府上访,我不掏钱平事,政府就会有人进去。”当时吃得时候,心情舒畅,心花怒放,如今把吃到肚里的骨头吐出来,翻肠倒肚的难受。
二
耿四不是凡人,领过人带过班,倒卖过咸盐,倒腾过过药材,啥世面都见过,在台子村算是人物。他的消息灵,早在七八年前,就知道县里要在这里建工业园区。他脑瓜子一转悠,就想争这个村长。当村长干啥,就是想法赚国家的便宜,搞建设搞开发,会下拨很多的钱,征地占地修道架电,哪一样都离不开土地。当村长是块红,不但耿四眼红,苏伟军也看着眼红。苏伟军何人也,这家伙在台子村南山开了一个珍珠岩矿,几年下来自然也积累了一定的资金。于是“村长”的竞争就在他们两个人之间展开。说是民主选举,其实那都是糊弄人的把戏,就连傻子呆子都看得出来。苏伟军底下有连锁和狗蛋两个奴才,老耿也不是白吃饱,也拉拢两个狗腿子罗三和刘柱子,走门串户的拉选票,请村里头头脑脑吃饭,在人前背后说些其他话,他自己说不出,就是说出来老少爷们也不买账。罗三、刘柱子这两个人,油嘴滑舌,能把死人说活,交给他们办理,肯定能稳拿胜券。
耿四没多少文化,却喜欢看三国,当然不是原著,什么连环画、电视剧这类粗浅的东西。他不服别人,就佩服诸葛孔明,今天能知道明天的事。刘老猫的老婆死了,还赶上儿子刘金锁考大学,他当时就决定先给刘老猫拿去2000元,让他给孩子补补身体,卯足劲考一个好大学。他还给全村得脑血栓几个人,一人一把轮椅,不要钱白给他们玩。相比之下,苏伟军就显得相当的小气,只是把全村有头有脸的人物,召集在一起,大吃二喝几顿,散席的时候,一个人给一条软玉溪。在正式选举前三天,刘金锁高考传来喜讯,高分考取了吉林大学,那可是全国重点院校,耿四当时就送去5000元钱,起了个名叫“捐资助学”,又许下愿凡是考上大学的,一本2000元、二本1000元,全村共有四个一本生、两个二本生。选举前两天,学生和家长们,组织了一伙子人描眉画眼,敲锣打鼓,扭着秧歌,给耿四送锦旗,锦旗上写着“捐资助学,大爱无疆”,还请来县电视台记者进行跟踪报道。这还不算,全村每户一袋大米一袋白面。那个苏伟军,在耿四强大的宣传攻势下,输得一败涂地,他没有那个气派,也没有那个度量。耿四在当选大会上,振振有词。
“老少爷们,这次信任我,一致选我当这个村长,我一定要利用我在外界各种人际关系,把咱们村的经济搞上去,引进项目,兴办企业,让爷们也好哥们也好,在家门口挣钱。言而总之,就是让家家户户都有钱,都有好日子过。”
耿四说话没有其他人酸馍假醋的词汇,都是大实话,老人小孩都能听明白啥回事。大家对耿四充满了期待。
“耿四就是比其他人强,说话能抓住理了,办事能有门道,让他当村长,肯定没问题。”
“耿四那是啥人,抬头不见低头见,谁不清楚谁啥样。他为选举耗费了那么多的钱,当了官不往回挠钱,他傻呀。咱们村子这些人,脑瓜子都让驴踢了。得了芝麻粒儿那么大点的便宜,将来就会吃斗大的亏”
三
县政府果然要在台子村大北梁岗子建工业园区,那里面几乎没多少耕地,全都是集体荒地,谁也不是谁的,全体村民都是心知肚明的。做梦也没想到,3000多亩的荒地,居然卖给了刘金生。大家谁都不信,这么大的事儿,最起码村长得给大家伙开个会,就是不给大伙开会,那也得给村民代表开会。这些大家都他妈的蒙在鼓里。刘金生却把《台子村荒地买卖转让合同》拍在桌子上,这小子坏留了一手,给大家楼面的是扫描件,那原件却锁在家里的小黑木柜里,就连老婆孩子都不清楚,具体放在哪只有他最清楚。
“耿四你小子缺德不缺德,拿着大家伙的东西为人自己往口袋里挠钱。”
“耿四,我们到县政府告你这个憋犊子,私自倒卖土地,国法不容呀。”
耿四是村长,懂行的都清楚,他就是法定代表人,村里的事情他能说了算,关键是印把子在人家手里拿着,一个普通老百姓能干预得了吗?
耿四凡是说熊话,指手画脚的都是有点来头的。为了不在荒地上给上边整出麻烦事来,他趁着夜色来到苏伟军家,按辈分他的管苏伟军叫大伯,我低三下四,恨不得给他跪地磕头叫祖宗。苏伟军只是低着头,一个劲的喝茶水,耿四说累了,他就接过话茬,你说得很有道理吗?村里的荒地,都不上土地台账的,就是老百姓告也白告,不上账的东西,既不是集体的,也不是个人的,那可都是国家的,谁都没有资格倒卖,私自买卖国有土地,那可是要犯法蹲局子的,要是赶上严打闹不好就得判实刑,那个苏伟军就是不往正道上说.....
耿四更怕了,当初在折卖荒地的时候,就光顾想着快发财的好事,谁也没冷静下来,想一想这样的严重后果。耿四用衣服擦擦脑门上的汗,轻声细语的更苏伟军套近乎。“大伯,你大侄儿如今是没辙了,就是把我整死也没啥好主意。今儿,就是来求大伯给拿个好主意。你知道我是明白人,响鼓是不用重锤的。”苏伟军看着耿四这家伙,如同圈在屋里的苍蝇,迷失了方向,顾头不顾腚的乱撞。他眯缝着眼睛笑了,你耿四充其量就是一个莽汉,没读几天书专门靠闯江湖发财,这么大的一个村子,不懂政策法规,没有点真正的鬼八卦,能接村长这个位置。耿四这家伙就是吃荤油炝迷的心智,才办出如此低级的事情。要是我当村长,绝对比这四致.....
耿四被迫大出血,对苏伟军下了狠手,用一个超大红包堵住了他的嘴,然后按照高人指点,处处使钱,私自倒卖荒地一事,在酒桌上哈哈一笑带过。囊中鼓胀,酒足饭饱的官员们,脸色红润,拍着胸脯打包票。“只要是我们这层不追究这事,上边肯定不带过问的。”耿四虽然是舍了点钱,却换回台子村的安定团结。凤香毕竟是女人,头发长见识短,见存折的钱,哇哇得少了七八万,顿时急头白脸,捶胸顿足,跳井上吊喝农药。耿四急眼了,折了这么多钱,他比凤香更着急,内心里用火冒钻天来形容那是最恰当的。“你个臭娘们,动不动就流马尿,把老子的好好的好运气,都哭咧走了。你说说,我不想多攒钱,但是不往外赊钱,那是要出大窟窿的。我做梦都想金龙缠玉柱,我可不想驴屌缠脖子。”凤香在耿四大骂下,这才幡然醒悟,这几年耿四这张大手爪子,可他妈没少往回捞钱。这个耿四平常素日,都是管金钱跪着叫爷爷的手,不到万不得已的他肯定不会舍出那么大一块钱。
舍了还真得了,刘金生这家伙还真讲义气,得了补偿款,他跟耿四对半分红。
四
年后,葛站长被公安局带走。
年前,洪镇长也被停职检查。
县里领导在深夜用匿名手机号,给他打电话。
“耿主任,这次事情很大,就因为你们村那片荒地,都有好几个人被扔进去了。你呀,必须做好你们村的维稳工作,我感觉你的钱,还是有些的,千万别小气,抓那个逮那个,进去的人多,你倒霉的风险就大。你别善财难舍了,在这时候必须要当好救火队长。”
连锁和铁蛋还在鼓捣着老百姓去县政府闹访,老百姓不讲政治影响,这事只要有实惠,便一哄而上。在类似的群众运动中,连锁和铁蛋让得脑血栓病人和七十岁以上老人当盾牌。警察谁也不敢对这些弱势群体动粗,于是台子村的威力还是很大的......
连锁和铁蛋胃口越来越大,因为他俩对耿四鼓捣荒地的事情,知道的清楚清楚,张三李四王二麻子小淘气,谁得了多好出钱,我那个小本本记得一清二楚。如今,正在反腐的风口浪尖上,这两个家伙不把耿四整个四脚朝天,就不知道马王爷长三只眼。想想当初,耿四竞选村长那张狂样,心里就有说不出的愤恨。选村长,那是选的吗?真是上坟烧报纸,纯粹糊弄鬼,谁能折腾谁有人谁会耍豪横就是谁的,什么民主什么选举全都扯犊子。如今,形势倒过来了,那些当官发财的人,如今被查的屁股尿流,夜不能寐。连锁和铁蛋在这历史转折的关键时候,振臂一呼愿为老少爷们鼓与吹,成为群众利益的代表。
“四哥,那片荒地究竟有多少亩,政府给补了多少钱,都在我心里装着。那片荒地,你怎么倒卖给刘金生的,怎么做得假,我都一清二楚,这些钱要是不吐出来,就有进去的危险,那地方可不比咱台子村,有烧酒有炒菜有娘们陪着。”
耿四真是郁闷死了,不再趾高气扬的倒背着手,迈着不紧不慢的四方步,东家串西家,人家把他当成一盘菜,竟给他说顺心话。有些人,给他塞了钱,买了烟,就能享受低保待遇。王瘸子、李哑巴、张疯子这些人,依旧住在老式的土平房里,吃水靠扁担挑,一年八辈子也吃不上一顿肉。相反这些“低保户”,家里有车,城里有楼,显得相当的潇洒。很多人都骂耿四,瞎了狗眼分不清东南西北。
电视里天天播报反腐新闻,贪官一个个都被拉下马来。耿四从收秋那天开始,就没睡安稳觉。闭上眼睛,就看见铮亮的手铐,在他面前晃荡。半夜他被惊醒,梦见几个警察用马棒在修理他,打得他伤痕累累,鼻子和嘴都往外冒血。他大喊着做起来,凤香呆呆的看着他。耿四听着墙上挂钟达达的响声。
“明天我去政府退赃,我要去坦白,天呀快要把我折腾死了。”
编:叶的奉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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