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祖父2（比烟花寂寞）
我的祖父2（比烟花寂寞）
我的祖父-2
作者.（比烟花寂寞）/编辑.琴心
历史的见证 以上不论是祖父的遗稿，还是梁实庵的口碑资料都足以证明梁登瀛是甘肃两院议员中唯一一位反对曹锟贿选的议员。但是，这些资料都是出自祖父梁登瀛一人之手、之口。 为客观地取得文献资料加以证实，我从一九八五年到一九九七年先后去北京、上海、南京、哈尔滨、广州以及甘肃城乡等地，访问了北京国立图书馆解放前报刊处、中国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北京清末民初资料档案馆、上海孙中山故居纪念馆、上海文史馆、上海孙中山学会、上海图书馆、上海图书馆解放前报刊处、南京第二档案馆、黑龙江图书馆、广东省档案馆、中山大学永芳堂、广东革命博物馆、广州起义纪念馆、甘肃省图书馆等史料部门，查找翻阅了大量文献资料。 其中最为重要的是在老同学徐滨帮助下，在黑龙江图书馆，终于查到了我祖父反对曹锟贿选的珍贵资料。当时我真是喜出望外，要不是身在图书馆的阅览大厅，我会大声地喊叫起来。此时此刻我才真正地感觉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是什么滋味。我立刻请在场的图书馆馆员，看我找到的宝贵资料，让她们与我分享难以形容的喜悦。在一片惊喜声中，我对她们多日来给予我的热情地耐心地服务和帮助表示最衷心的感谢。 在黑龙江省图书馆找到了在上海文史馆等地，也不曾找到的台湾出版<<中华民国史事纪要>>一九二三年卷。该卷五十五页，刊载一九二三年七月十四日，自北京南下之议员在上海湖北会馆举行移沪集会典礼的文献资料。会上发表对内宣言对外宣言，坚决抵制曹锟贿选。 该文结尾刊载附录：<<移沪国会议员来去一览表>>。此表除到沪议员名单外，主要设有两栏，分别记载着“返京投贿选票者”和“未参加贿选者”的移沪议员名单。这说明除留京国会议员参加贿选外，就是在移沪国会议员中也不是所有人员全部坚持反对曹锟贿选到底。而是有相当一部分议员为金钱所惑立场动摇，又从上海返回北京投曹锟的贿选票。真正立场坚定坚持到底未参加贿选的议员，只占其中一部分，有的省甚至坚持正义的议员仅仅是极少数。因而导致国贼贿选阴谋得逞。 甘肃省移沪国会参议院和众议院议员名单就是一个很典型的例子。甘肃移沪议员中唯有梁登瀛一个人的名字，光荣地刊在“未参加贿选者”一栏中(12)。 这一文献记载以无可辩驳的事实，证实了我祖父的遗稿<<亦园先生羊城护法及反对曹锟贿选纪实>>所述事实以及梁实庵提供的口碑资料，是准确无误的。 通过这件事使我深深地体会到，历史是最公正的，同时也是最无情的。它记载着人们的功过与荣辱。这一在甘肃鲜为人知的史实，在事情发生的七十几年后得到证实，它将永远传给梁氏后代并将公布于众，这不仅使先人在九泉之下得到慰藉；同时也警示后人。 《移沪议员来去一览表》中明确地记载着甘肃省的参众两院移沪议员中，只有梁登瀛一人未投曹锟的贿选票。至于未移沪的甘肃省参众两院议员中，是否还有人未投贿选票，则在这张表里没有得到证明。
在这里附带说明一件事：
二000年《我的祖父》一文曾刊于政协兰州市委员会文史委员会主编的《兰州资料选辑》第十九辑。编者在文中“甘肃省24名参众两院议员中只有祖父梁登瀛一人在选 举会上反对贿选”一句“祖父梁登瀛”的后面，加上了“王鑫润、王烜”两位议员的名字。在文理上欠通。编者为我强加了两位异姓祖父。在事实上也难以使我认同。编者加了一个注释6引出王先生自注：“…….余等随国会中守正同人旅沪，….” 但是我在《移沪议员来去一览表》甘肃省两院议员名单中，没有查到王姓的议员的名字。 我倒不是不希望有更多的甘肃议员反对曹锟贿选。问题是在我的文章里如果取得同样的史料证明，才可以写在一起。如果得不到同样的证明史料，那就请另写文章，不要夹带在我的文章里。
就这一问题曾委托我的侄女女婿我邢嘉瑞代表我多次向编者提出严正交涉，要求编者以对作者和读者负责的精神，严肃地进行更正。但均未果。故而我不得不在这里多用些笔墨，加以说明以正视听。 查寻历史文献资料是一件十分繁琐枯燥的工作，但它锻炼人的意志、毅力和耐力，真是在乏味中寻求兴味。往往在绝望中，又让人有柳暗花明之感。最初我曾携带着我祖父的照片，到上海孙中山故居对照中山先生与他人的合影，以证明我的祖父是否参加护法斗争。当时与一位馆员同时发现有一张数人合影中，有一人与祖父十分相像，但是，这张照片没有说明合影者的姓名。馆员建议我寻访孙中山学会会员王耿雄，他家珍藏着很多中山先生的照片。当我急切地寻问王耿雄的住址时，一位女馆员说：“没有得到本人的允许，我不能告诉你。”虽然回答比较冰冷，但是也有道理。女馆员看到我焦急的样子，她让我去上海中山学会，通过组织联系。最后在该学会宣传部长的帮助下才找到了王耿雄的地址。 我来到王耿雄家，对照当时孙中山与议员的合影，王耿雄同志非常热情地把他珍藏在床底下、在书柜里所有的照片都翻了出来，但是由于当年摄影技术水平的限制，绝大多数分辨不出谁是谁。王耿雄最后提出，查找护法议员名单是最好的取证方法，并主动承担这项工作。他在上海遍查资料无着，乃委托广州中山大学孙中山纪念馆余齐昭老师代为查找。余老师查遍广州有关报刊及台湾出版资料，均未发现护法国会议员名单，问及孙中山研究所一些专家，也均未见过这一资料。 最后，在中山大学历史系教授李吉奎家个人珍藏的一本在日本征集到的日人神谷正男编著的<<续宗方小太郎文书>>----近代中国秘录----第六七七页，查找到护法国会参议院议员名单。其中，有祖父梁登瀛的名字(7)。 宗方小太郎系中山先生日本友人，<<孙中山全集>>第一卷第五二三页对他有所记载(13)。 经几番周折，特别是在诸多萍水相逢的友人热心协助下，终于证实了祖父的这一重要的革命历史活动，给我增强了继续查找资料的信心和决心，使这项工作一直延续到现在。 参加护法国会进行护法斗争在当时无疑是一次重要的革命行动。但是，并不是所有的护法国会议员都坚持革命到底，有的掉队、有的甚至钻入敌人的营垒。从查找到的资料，证明我祖父自从参加国会到他临终，一直是忠实地追随孙中山先生进行革命活动，他在国会和护法国会中，为制定和维护宪法、反对独裁、坚持革命、反对叛变进行了始终不渝坚持不懈的斗争。在孙中山先生逝世后，他仍以中山先生的主张来指导自己的行动。 激流勇退 一九二五年孙中山先生逝世，祖父梁登瀛悲哀痛
哭，饮食顿减，形容憔悴。祖父梁登瀛挽孙中山先生联民曰三权曰五治世经纶谁与比陈氏炮温氏舰诛心斧钺例难逃中山先生逝世后，祖父随即隐居北京，再也没有出来工作。此事为后人所不解，我父母在世时也不曾讲明过。一九八五年我去访问梁实庵爷爷时，才从老人的口中问明原委。梁实庵说：“孙中山先生逝世后，林森(14)为国府主席，国府迁往南京后，林森曾三次邀请你祖父出来帮助他工作，均被婉言谢绝。当年我也曾几次询问，你祖父均不作答。过了几年你祖父对我说：‘林森主席仅是个傀儡，蒋介石权力很大，林森主席只是个盖图章的，想办什么事由不得他，我也帮不了他什么忙，所以我不再出去做事了。’当时你祖父就把蒋介石看得很清楚。”
在兰州我还访问了同族老人梁自修，他对这件事补充了一些细节。他说：“当年林森准备请你爷爷出来工作，但他不肯。后来问到护兵马子怎么办，你爷爷说准备送回家乡。林森说那还不如给我。于是马子跟林森走了，后派往宁夏工作，不幸被马鸿魁部下所杀害。”这一细节说明了林森与我祖父的关系，并证实我祖父不出来工作的事实。
祖父及早洞察蒋介石的本质和当时的政治形势，激流勇退，为他的政治生涯，画了一个完美的句号。
祖父在二十年代初，在众人还对陈炯明抱有幻想的时候，在议坛上弹劾陈炯明；在二十年代中期，又明察秋毫，辨明蒋介石其人，并不是偶然的，这是有其内在的必然联系的。这正是他多年来政治斗争宝贵经验的积累与结晶。他有胆有识的高贵的政治品德，是很值得后人纪念、赞颂、学习和效法的。 诗书晚年 对我祖父的隐居生活，梁实庵曾有这样的记载：“己巳年冬访亦园先生于北平。时先生年近花甲，已萌归隐之志。自号龛谷悟叟。悠然自得，以娱天年。”在我祖父自己的诗稿中也有如下的记述： 天地悠悠万事空，弃官归隐古人风。
吟诗访友公园里，携杖观鱼北海中。
睡觉草堂春梦足，理参蓍揲劳谦终。
庭前槐荫三株好，此老谁能晚福同。
祖父的精神生活是丰富多彩的，或以诗会友，或与子弟、儿媳等家人吟诗、作联自得其乐。多以雪、竹、梅为题赋诗，歌颂雪的晶莹竹的青翠、刚直，表现出老人家的高风亮节。
昨日天阴雪未深，今朝寒气透重衾。
雪花也解诗情好，飞舞庭前独醉吟。 其弟梁实庵和诗（以下凡梁实庵和诗均经祖父改正后亲笔所写也）：
窗外雪花醉态深，漫天飞舞逼寒衾。
一朝改尽江山旧，处处肥梅惹士吟。 我祖父读板桥先生看竹诗后，有兴赋诗。他说：此知无当宏旨，窃自比于效颦，识者一粲。
亭亭窗外竹千枝，青翠一丛未忍离。
桃李斗妍春暖日，松梅友我岁寒时。
春日园中竹数枝，一团清趣未曾离。
群芳笑我无颜色，我笑群芳雪落时。
昨夜兴来听竹枝，风前簌簌总疏离，
百花今日凋颜色，正尔经霜得意时。 其弟梁实庵云：“亦园先生窗前有竹数竿感而赋此以寓，先生十数年奔走革命，百折不回之志，及息影北平之清旷。”实庵和诗曰：
窗外离离竹影深，一团青翠涤胸襟。
晓烟个个玉群立，夜雨潇潇龙大吟。
风雪几经知大节，松梅相友见虚心。
羞与百卉争颜色，独有清和自古今。
拂云修竹几时栽，翠映窗前远俗埃。
雪后依然抽绿叶，
(先生护法广州中经陈氏之变而志不屈)
霜中卓尔笑苍苔。
(在曹氏贿选时兼用武力胁迫甘肃议员均为所动先生独反
对而笑受贿投票者之懦弱)
幽情早谢蜂媒逐，雅趣漫容蝶使来。
雨洗风梳潇洒甚，诗人日日共徘徊。 祖父和现在的离退休人员一样，虽然离开了工作岗位，却仍然依恋着他多年为之奋斗的事业。广州护法国会解散后有感，为之赋诗：
闷来走马出东原，矗矗议坛尚自存。
制宪相争成底事，苔藓满地不开门。 他更深切的怀念在广州六年护法斗争生涯，借喻“荔枝”赋诗多首，其弟梁实庵也和诗甚多，诗中一语双关，表现出他为国为民竭尽全力之后，安然自得，心态平衡，感到无限宽慰、无限美好的心境非笔墨可以形容。
特别值得提到的是，人们往往在做某一件事的时候，只是觉得应当做就是了，并没有感觉到有多么重要的意义，甚至不以为然。而在时过境迁之后，才会发现它的意义和作用，感觉到意味深长。祖父在诗中对这一点作了生动的描述。摘选数首：
岭南三啖荔枝香，此境此情未可忘。
最是微风细雨里，不论钱数换来尝。
六载光阴护法忙，岭南三啖荔枝香。
当时漫觉寻常品，此日方知异味长。
匀圆娇小裹红妆，遣嫁周郎事渺茫。
莫道我生无乐处，岭南三啖荔枝香。
护法除奸事业长，岭南三啖荔枝香。
匀圆娇小刚刚好，燕瘦环肥徒靓妆。
梁实庵和诗：
护法羊城远故乡，岭南三啖荔枝香。
匀圆娇小如人意，留得情郎六载长。
作客兴来诗欲狂，岭南三啖荔枝香。
数年护法原忠国，玉女怜人馈桂浆。 梁实庵最后两句和诗恰到好处，护法有功，感动上天，仙女也为功臣馈赠桂浆仙果。 祖父也有为记述国会某一事件而作的词，<<鹊桥仙>>就是其中一首。他写道：“友人周某，受桂系嗾使，以军队数十，接收国会秘书厅(此系护法国会所设在广州东门外）无弊无作， 有财必搜，填此嘲之。” 小园蝴蝶，
汝休意惬，
昨夜狂风飘忽。
琼枝玉蕊尽纷披，吾为汝忧难。
芳菲虽歇，
根 弥结，
春到时开一瞥。汝今飞舞恣翩翩，
争耐秋霜与冬雪。
心系国民
祖父虽然在北平过着悠闲的隐居生活，但是无时无刻不在关心时事大事。一九二七年蒋介石叛变革命后，军阀混战，民不聊生。对此他深恶痛绝，与家人写诗抒发忧国忧民情感。他写道：“己巳六月梦中得项联已半载矣，总理久逝，时事日非，不胜感慨，因足成之。”
近来时事乱如麻，无术整绥只自夸。
汉口夕阳斜下乌，秦川古树暗藏鸦。
层层剪尽人民草，片片剖残土地瓜。
回首故乡归不得，旧京城里且为家。
又有诗曰：
中山逝后事成麻，治理计穷口自夸。
图上流民形有鹄，室如悬磬噪无鸦。
愧医饥病三年艾，争割国疆七月瓜，
海内迩来少净土，避居燕市是吾家。
梁实庵和诗：
莽莽神州筹乱麻，京华习尚竞浮夸。
脂膏有限同肥虎，屋舍无人竟宿鸦。
酿就黎民一色菜，明分黄帝万年瓜。
故乡硕鼠满阡陌，安得桃源好隐家。
又和诗曰：
噫嘻国魂久病麻，操戈同室反矜夸。
纵横血染长征马，老弱尸堆惨集鸦。
西土小民餐隰草，东陵大盗劫玉瓜。
紫金谁念一 土，夺利争权少乐家。
我父梁谟和诗：
神州扰攘已成麻，手乏快刀难自夸，
华北故都空秀黍，秣陵春树乱鸣鸦。
饥民争食山原草，军阀同分国土瓜，
宇内早无乾净地，安宁之处即吾家。
当然，祖父并不是仅仅停留在消极的惆怅、感叹......晚年他遵循孙中山先生联俄、联共、扶助工农的遗训，为推动社会进步，支持和掩护革命活动，作了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他所以隐退经林森再三邀请仍不出来工作，说明他对国民党已经不抱多大希望了，开始观察并在一定程度上寄希望于新生的力量----中国共产党。祖父在北京西直门外的一个旧王府里租了几间房子，供甘肃宁夏在北京学习的学生居住，其中有一些是激进分子、有的是共产党员，如严繁孔、严东初、索克明、翟法茹（女）、吴玉英（女）等。他们自己做饭，居住、活动非常方便。还有中共党员陈成义，当时在民国大学读书，国民党抓他，无处藏身。祖父让他住在我家，住了好长时间，后来祖父送他五十块银元，他化妆成一个商人，坐着人力车去车站，上了开往青岛的火车......祖父为革命保存了力量。解放后陈成义在甘肃省人民政府曾任秘书长、副省长。他见到我三叔梁勉时说：“我在你家住过，还花过你家的钱呢。”（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