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即事（子镜）
国庆即事（子镜）
国 庆 即 事
作者.子镜/编辑.琴心
好几次家里打来电话说爷爷不行了，让爸爸赶快回老家。每次总是在一些节日里。记得零五年吧，是在大年二十九，全家人准备过年了，老爸一接到电话马上就找车回老家去了。每次都是虚惊一场。而那年，据说爷爷是采用了以毒攻毒的治疗方案而在第二天便缓过劲来了。而在大年初四吧，弟弟在网吧里跟我说婆婆死了。我听了之后没有太大的感觉，继续上了一会网，才慢慢地往家里走，路上叫了在老乡那聊天的妈妈。一边走，一边很平静地告诉她，婆婆死了！我们俩个只是沉默了一会，还聊了几句什么，便一直慢慢地走回家去。虽然记不清楚为了什么，但是记得当时还笑了一下。那时候回到家里，两个人坐在偌大的厅里看电视。（那年家里真的很冷清，老二跟她老公在他们的小家里过年，老四呢，还在长沙打工，没有回来，而老弟，早已记不清楚他当时在哪个角落里了，对了，我糊涂了，他当时随老爸回家了。却一个人在县城的网吧里。而那时我们还住在租的那个三房两厅的大房子里，是单位的集资房，房间客厅都远比商品房要大得多。因而在大年的节日里这个家突然显得特别地大。）
我和老妈似乎在看一个每天都看的电视剧。一边看一边聊着，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过了大约半个小时的样子，表妹打来电话，一说话就哭了，但是情绪并不非常激动。但是我和妈妈一接到电话，一开口，突然很悲伤地哭起来，止也止不住。于是表妹在另外一头劝慰我们：晚晚，奶奶也是八十多岁的人了，别太伤心…… 那时，放下电话后，我和妈妈两个人不知道还哭了多久，但是后来就一直悲伤着，两个人大约也无语了一宿，第二天妈妈便回老家去了。妈妈回老家以后，只剩下我一人住在这大大的房子里，那天晚上不知道哪个放烟花还是怎么地，把河边的木材厂点着了，我透过窗户看到那火光似乎照亮了半边天。外面闹哄哄的。我吓得不敢一个人呆在家里，也跑到河边去看。走到富安大酒店，见圆盘围满了人，似乎有许多政府的人，但是也并没有管什么用，大冬天里远远地站着周围的空气都是热的。远远地还听得见里面似乎有煤气罐烟花爆炸的声音，在呼呼地火声里听起来像是鞭炮响。富安酒店门口停的一辆吉普车也被传热了，似乎主人也不敢去动它，怕一发动那车受不了热就爆炸了。我回到家打电话给老二，想叫她过来陪我，但她已经睡下，我于是给爸爸打电话，听得见他正在外婆的灵堂里，为了缓解我的情绪，他跟我聊了很久的天，后来我只有叫了赵伯伯的儿子来到家里，睡到老爸妈的房间，总算减少一些害怕。 第二天早上，木材厂完全没有了，能烧的都烧光了。隔壁一栋房子也受了牵连。看起来是需要修补了。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一种感觉，那场火就是因为外婆而烧起来的。外婆是那样好的一个人，善良了一辈子。老天是在为它举行葬礼吗？可是外婆的善良是不会愿意别人付出这样的代价来为她举行葬礼的！ 妈妈留下我，说让我守着家。但是老二也没有回去，虽然也得到妈妈的默许，但是我却因此在心里埋怨了老二好长一段时间。至今，我仍然觉得，我们本来是都应该回家的。后来当我回家时，舅妈说，外婆临终前还念着要吃老二婚礼上的扣肉呢。那时我带了一碗扣肉回家，我站在外婆的冥相下，告诉外婆，我拿扣肉回来了，您的儿孙辈们都吃到了，您看得到吗？舅妈拿着那个小木块，一边给我们每个人祈福，让外婆保佑我们，一边不停地说着，一边把木块在手心里晃着，撒手丢到地上，看看结果如何，直到每个人都得了“保瓜”为止。舅舅带我去外婆的坟上烧了很多纸，我默默地流泪，那燃起的小火竟然让我在春寒里感到了温暖。我的外婆，她不怪我，她仍旧在照顾我，保佑我吗？ 我的表侄女霞宝告诉我，“太太”死的时候玉晚晚和姑奶奶哭得最伤心了。那时骄傲的老四一个人在长沙打工，过年也不愿意回家。听到外婆去逝的消息，直接从长沙回了老家，我们从小吃着外婆煎的两面黄的豆腐，吃着外婆从坛子里拿出的各种各样的糖果。失去了外婆，老四哭得很伤心，而妈妈失去了她的母亲更加哭得伤心。我明白，还有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她们之所以哭得那样的悲伤，还缘于内心里对外婆深深地愧疚。那么好的外婆，临走之前竟然连她至亲的两个女儿也没有见到最后一面。只有我的舅舅她这个唯一的儿子一直守在她的身旁。多少年来姨妈一直都在帮着这个家里，而我的妈妈，多少年来，她从来没有让外婆享过她这个晚女的福，却让外婆为命运坎坷生活多艰的她和她的一群儿女操了多少心？如今爸爸回家几年，家里刚刚有了一点起色，妈妈还不及去回报外婆半点恩情，外婆就走了。我那爱憎分明的妈妈心里有多大的愧疚啊？ 妈妈说“娘肚里十个崽，崽肚里没一个娘！”历来如此，她对外婆如是，而如今她和她的孩子们又是如此。因果轮回，都是公平的吧？偶尔我会觉得妈妈那也是在嘲讽她的孩子们吗？可是事实就是如此，如今我已经做了妈妈，我知道，假如我对妈妈的心有我对女儿的心思的十分之一，那我就该算是个孝顺的女儿了。而我，觉得自己妈妈三个女儿当中最不孝顺的一个，对爸妈最不用心的一个。爸爸妈妈会计较吗？我想不会，就如我现在想到，如果有一天我的女儿也并不因我对她的付出而关心我照顾我，那一天我是否会后悔当初对她的付出呢？我知道，我不会，永远也不会。因为我是妈妈，妈妈爱孩子那是天性，没有任何地要求。 妈妈说，从此她就是一个孤儿了。她说这话时很有些悲伤。虽然离外婆去逝已经很久了。“爹爹死了！”这回是真的了。 国庆节那天，这句好似“狼来了！”的穖语终于成了事实。好不容易有一天正式的休息，我还在床上。伯伯说我是长孙女，按理我应该全家到场为爹爹送行。快十二点了，我赶紧爬起来，让老公打电话给原本正从市里往我这赶的小叔子，他已经到中途了，让他立马下车调头回市里火车站去帮买票。然后打电话给同事，叫她帮代二号三号的班。同事二话没说就答应了。于是一边收拾要换洗的衣服，准备好身上还剩下的几百块钱，带上给妈的东西，一边打电话给桂林的妈妈，让她马上带着思怡从那边出发回老家去。妈说可能要明天才能回家，我没大脑地说一定让她今天就出发。她答应尽量。弄好后已经一点钟了，出了厂门感觉肚子饿了，想吃点东西再走，老公却发脾气了，什么时候了还吃，今天十一，到时候堵车怎么办？只好痴步跟着他去坐车。果然堵车，堵车中小叔打来电话，说没有买到票。我才意识到是国庆节了，这票可能是很难买。还是马不停蹄地赶到火车站，已经三点多了。不但一号的所有线路的票都售完，连二三号的票也只有极少数的线路有极少的几张票。真正一票难求。于是打电话到汔车站去问，情况与火车站无二致。只有一家汔车站里还有二号下午有两张票。而且开出个天价。于是想利用站台票先上车再说，一看竟然站台票是要凭车票购买的。而且每张车票限购一张站台票。病急乱投医。我于是在买票区，一看见有买好票的人就上去跟人家说能不能帮忙下站台票。换来众人异样怀疑的眼光，唯恐避之不及。其中有一家人，一听我说话，大约怀疑我是什么骗子使的什么伎俩，像躲瘟疫似地拐着弯走了，走到门口还回头用异样的眼神看我。我没了主意，放弃了，走回行李旁，坐在那默默地流泪。小叔子过来跟我说，去年奶奶死的时候，他就跟我现在一样的心情。我无语，跟着他兄弟俩一路走，找了个地方吃了一天唯一的一顿饭。再坐车从市里返回龙岗。还是堵车，幸运的是竟然还赶上了回工厂的最后一班车。回到宿舍竟然已近十一点钟。这一天所有的事都让我无语，和老公两个人沉默着各自睡了。 妹妹跟我说，爷爷去逝对她来说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问我，我说了一下我的感受。无论以前爷爷在我们的印象里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他现在都只是一个老人而已。一个今天已经逝去的老人。在这个世界上，没有爷爷就没有爸爸，没有爸爸也就没有我。他的逝去让我悲伤，所以我仍旧哭了一回。也算是悼念了我的爷爷吧。听到爷爷逝去的消息，竟然浮现在我的脑海里的不是他以往对我们横眉冷对的样子，而是他留在我印象里极少展现给我的一些笑容。我的爷爷，至少他还不是一个恶人。他只是有着许多草根百姓都有的让我们感觉有些寒冷的习性。但是我们的肉体里都流着他的血液，小时候我们曾断断续续地生活在他的家里面，有若干年。接受了他的粗糙与与骂骂咧咧。也许他并不是冷漠无情，也许那只是他的表现方式，我们永远没有认同的表达感情的方式？当我们长大，当我们渐渐地离他越来越远，他变得不再冷漠，也不再骂人，变得善于微笑，变得温和。但是小叔的女儿仍旧会受到类似我们小时候的待遇。因为她仍然小，因为她离爷爷奶奶最近。我今天仍能记得的是，我们一群姐妹们周末聚在一起在坪里玩耍欢笑，爷爷用冷酷的声音说“爷老子坐牢还笑得出来！”爸爸的牢狱之灾除了带给他自己一辈子最大的灾难外，也在我们这一大家子里撒下一片灰色。尤其是在我们这一小家子，在妈妈和我们四个姐弟的心上都有或轻或重的创伤，因为这个事故，我们似乎更加感受到世间的冷暖。也许我们放大了许多爱与不爱，冷漠与温暖。这两年来家里的老人陆陆续续地离开。先是外婆，然后亲外婆，阳朔的胡公公，胡奶奶，高岭上的晚奶奶。所有这些人的去逝，我都没有参加。而老四，这所有的葬礼她都请假去参加了。亲外婆去逝的时候妈妈问我有没有空，我说请不到假，老四说我冷漠了，没有感情了。我也觉得是自己不好。不必说什么理由，倘若有心无论如何都是可以回去的。可是，倘若有心，在哪里不都一样吗？是我的狡辨吧！ 在我们一家子的心里，来宾舅舅一家子是我们遇到的最好的一家子好人。其实我们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但是在我们几姐妹在上初中住在他们家时，他们都给予了我们几个最最无私的关心与爱护。我记得大冬天里，姨妈发现我的脚冷得狠，用她的两只手紧紧地捂住我的两只脚。妹妹们肯定都有我这样类似的感动。晚奶奶，其实只是个本家的奶奶，我们并不知道具体我们的血缘是如何，但是她也是个好人。在高岭上住的日子受她和伯伯娘娘的照顾。我们感激这所有曾经给过我们爱的人们。老四似乎是最最知恩图报的一个。她总是会很努力地去纪念这每一个给过我们爱的老人们。 而我们的爷爷，我们的亲爷爷，似乎他留在我们姐妹心里的更多的是一个冷漠的爷爷。我们的心反而离他更远更远？人，到底可以去计较多少东西呢？我们姐妹几个有父有母，从法律上来讲，爷爷奶奶并没有义务来抚育我们，但是他们毕竟是抚育过我们的。他们为我们付出的也许远比这些没有血亲但是曾经关爱过我们的人们为我们付出的更多。我们应该想到这一点，我们是应该感激他们，感激他们给了我们生命，感激他们曾经抚育过我们，不管那过程中我们经历过什么。那里面总是有爱的，倘若没有爱，又怎么去付出呢？ 一天晚上，表弟在网上骂我们几个姐妹都是畜牲不如的东西。骂的话很难听，大约也让他很尽兴。我回他，即使我们有错也轮不到他大放厥词，出口成脏。当时我根本没有概念到底是哪个表弟在骂我们。当我想到，原来我也只有这一个亲表弟。当他长大我见到他时我觉得他小时候一点也不同，小时候老欺负人，可是大了变得很老实的一个大小伙子了。我对他的印象不错。虽然他跟老弟合伙的生意最后由老弟收尾全赔光光。我也并不对他有任何成见。没想到实在的他竟然能这样破口骂起我们来。知道是他感觉很是意外。 人说可爱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也许我们就是这可爱却又可恨之人吧。时间流逝，渐渐发现，自己竟然慢慢地不再那么在意外人对自己的看法，管他看低我，看扁我，还是看小我，看脏我，我都无所谓了。总觉得自己是个干干净净的人，是个善良的人，那样我就可以高高昂起我的头，骄傲地做我自己，坦坦然然地生活，学习，工作。即使别人说我笨，说我士，说我傻冒，说我穿的是便宜货，我也不辩解：即使我总是失败，总是赔钱，总是找不准自己的位置，我仍然理所当然地站在人群当中，骄傲地生活着。我愿意这样随自己的心意坦然地生活于这世间，不管这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世界。我仍旧做我自己。所以表弟虽然那样骂我，而我心里的确因为自己未尽任何的孝而感愧疚，那晚我又遇到另外一件让我悲伤的事情。于是我对着电脑屏幕流了很多的泪。但是我虽然当时颇不屑他的辱骂，而后我并不在意他那些言辞。我竟然真的可以不在意。 不用整理思绪，我都知道，多年以来，我们这一家子有意无意地忽视了与我们姓申的这一大家子的联系。当这时候，晚晚在网上喊我时，我竟然感到亲情的存在，那些小小的恩怨，我讨厌的是是非非，我希望它们从不曾存在过。若干年了，我们很少去主动联系我们的亲人们，无怪乎谁来责怪我们无情无义，或者说我们狼心狗肺，是一群白眼狼。也许吧，这些词在特定的场合里也许是很适合我们的。 我亲爱的爷爷，我这样诚心诚意地喊您 ，祝您 一路走好！我知道，你也知道，无论曾经如何，无论未来怎样，我永远都是你的孙女儿，您的长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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