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 寿（六）（高山流水）
仁 寿（六）（高山流水）
仁 寿
（六）
文/高山流水）
制作:清风/博友
第六回 挂匾耀祖蒙羞辱，笑里藏刀立报仇
正月十五日，按惯例县城三村要耍社火。年前县政府修工业路，拆迁征地给了一批款，村干部们财大气粗，在往年戏装马队，高台转子的基础上，请了陕北安塞的腰鼓，三义社的大戏，明争暗斗起来，规模自是不同往年。天还没亮，小商贩们便圈地占滩，街道也一改往日的宁静，喧嚷了起来。
康强的家远离闹市，本可多睡一会儿，却被电话吵醒，陈焕说上午十一点准时送匾，康强想起小时家里穷，没少受村人欺负，便要求送到乡下老家。陈焕附和道：“衣锦还乡，人之常情。”康强问：“都有哪些人？”陈焕说：“十几个乡镇的书记、乡镇长，宣传部长带的头，你只早回去做好接待准备便是。”康强这才收拾起床，简单吃了饭，带妻子女儿回到结楼乡靠山屯老家。母亲虽已年迈，却仍不失当年富态，只是父亲畏缩在墙角，让人倍感不适。康强有兄弟三人，老大倒像父亲，做事唯唯诺诺，现已分房另住。老三跟着父母，康强资助着在村里盖起了首屈一指的楼房，康强让叫来老大，说：“今日来的人多，让咱爸避到你屋去。其余人把房前屋后打扫一下。”这才想起午饭还没安排，便打电话给宋副校长：“今日乡镇领导到我家送匾，午饭你给安排一下，按五桌安排。”宋副校长说：“原定今天上午教师开会，你看如何安排一下？”“再过个小年。点名后放了吧！”
宋崇礼便把康强的意思告诉严、杜两位副校长。杜润听说乡镇送匾，觉着学校不能落后，便建议上午会后给教师通个气，能去都去一下，给校长扎个势，以壮声威。严格问交通怎么办，杜润说叫辆客车拉几回就是了。便召集教师开会，严格主持会议安排了十六日的开学报到分工，便把话筒交给杜润。杜润清了嗓子才说：“今日过小年有一件喜事，全县各乡镇的领导给咋校长送匾 ，这既是对校长这几年工作的肯定，也是对我们学校的肯定。今日能去的等会儿到校门口乘车。要轰轰烈烈，给那些背地里侮蔑我们的人一记响亮地耳光！”
十点刚过，陈焕在宾馆集齐了乡镇领导。事先雇的锣鼓队也到了，才打电话叫了张部长，一行锣鼓喧天，浩浩荡荡离开县城。
靠山屯是个小村子，李家是小户，康家人丁过半。一时间，来了两辆大车锣鼓喧天，三十辆小车，惊奇之余，村民们才弄明白是给康强家送匾，齐聚在十字看起热闹来。人群中一拄着拐杖的中风病人却哭了起来，打着自己的脸，有人笑问：“十叔你哭啥？”被称呼十叔的中风病人是康家老十，口里自顾自地说：“羞了先人咧，我把康家脉跑了。”众人知是康家老十后悔当年的风流，碍了康家势大，却不好说什么，便跟了送匾的到康强家。康家老三见老十这般摸样，有些丢人现眼，恨恨地说：“总嫌几个娃打你，当年你对不住他娘，今日儿你活该。”话虽这样，究竟是亲兄弟，脸上挂不住。胸中的闷气不断滋长。返身回了家。康老三有四个儿子，人称康家四虎，俱有胆识，见父亲不悦，跟了回来，问：“有什么事？”康老三道：“贼日的明着给咱示威呢。”二儿子康雄心眼多，说：“爸，别管，有他好看的。”便出门叫了自家族中十余壮汉，只夹了些高粱穗子，到了村北边通往县城的路上，把场里的碌碡，碾子全掀在路中央，动一下停一会儿地压起来。
这时学校的车来到了村北，无法前进，只好让车返回拉第二批人，宋、杜两位副校长步行到了康强家，杜润拉着康强到避背处说：“饭已备好，在招待所。”又说了村北的情况。康强知有事，忙从车里拿了两条好猫烟，避开人群匆匆到了村北，见是康家兄弟们，内有康雄，知是头儿，便递上两条烟，巴结着说：“二哥，今天就别忙了，给兄弟帮个忙。”康雄不接说：“你娃姓李，我姓康，谁和你是兄弟。”康强也不敢闹，只低声下气地说：“这几年事忙，对几位哥哥多有得罪，过几天我亲自登门谢罪。”康雄却说：“老人心不痛快，要我们今天绑笤帚，谁敢不听话。”康强这才知道是撞了老神，忙说：“我去向老人谢罪。”便直奔康老三家。见康老三趟在炕上，也不起身，康强忙递上烟说：“三叔，今天我家有事，还得你老人家出面招呼一下。”康老三却阴阴地说：“这十里八乡，也就你李家有这般风光，这事不关康家。”康强见不答理，便跪下磕了个头说道：“侄儿给你老拜个晚年。今日的事你不管不行，你不答应我便不起来。”康老三得了足够的面子，才下炕拉起康强问有什么事，康强便说：“你家我二哥带弟兄们在村北堵着路，说是你老让绑笤帚。”康老三说：“让他们回来吧。”康强说：“还得三叔出面才行。”康老三寻了支笔，在报纸角上写了个“回”字交给康强说：“拿去给他们。康强这才如拿到了令箭，赶到村北递给康雄，并掏出一百元钱说：“今日我太忙，就不招呼大家了，三叔叫你们复了原样。”康雄说：“没事了，你忙吧。”康强帮着腾好路面，才放心急忙返回。
张扬部长与康强妈正在说话，陈焕来问匾给哪儿放？这才寻康强，众人不知康强去了哪里，一时失了主心骨。恰好这时康强满头大汗回来了，张扬笑着说：“看把你激动地，匾给哪儿放？康强无心思量就强笑着说：“一切部长做主。”张部长这才向陈焕道：“挂在正门上方，两层楼中间吧！”陈焕安排随行工作人员挂了上去，拿红被面蒙了。放过炮，张部长揭了彩。看着两米长，一米五宽的大匾上黑底金字的“福荫桑梓 ”康强却是哭笑不得，便对从人说：“谢谢众位弟兄捧场，家里地方太小，我已在县招待所备下薄宴，咱们回吧。”众人分头上车返回县城，剩下集尚中学的教师说着笑着向村北走去。
教师们最爱较真，语文组的几个人争论起“福荫桑梓”还是“德荫桑梓”来。年轻的一伙争抢着一张纸，抢着的人大声念道：
“仁寿教育师范办， 师专气得团团转。
机关成了家属院， 接班子女蹦得欢。
花花公子开了店， 吃喝嫖赌样样全。
骨干一看没事干， 钻进城里当教员。
谁说教育清水衙， 生意好的没办法。
保险回扣三成拿， 生均涨到三十元。
资料提成过了半， 四套资料学生摊，
书包把娃腰压弯 体质下降近视眼。
应付学习逆了反， 把字写成怪圈圈。
每生五元体检费， 两元交给体检队。
笔墨纸砚我总揽， 利润不下五元钱，
全县学生十五万， 市场全归我垄断，
放开搞活十几年， 共产基金多少钱？
腐败空间这么大， 不买官你是傻瓜。
各级人事都封建， 能卖的官都买完。
三万块钱当专干， 十万才能上县团（高中正校级）。
别说初次投资大， 三年保你够本啦。
你说执政能力浅， 先人手里就当官。
你说群众不拥护， 走的却是上层路，
你说啥事不会干， 不享福花冤枉钱？
你说工作能力臭， 结网胜过毒蜘蛛。
你说科学素质差， 误乐造脂谁胜咱。
学校武大当老板， 用的都是麟游汉。
能行的人往外撵， 省得柱子撑破天。
高级教师能点卯， 见高考卷就想跑，
百分卷子五十答， 教来学生上清华？
多亏扩招数额大， 专科队伍壮大啦。
害了他爸再害娃， 无形刀子把人杀，
损了阴德咱不怕， 中央来人没办法。
腐败狗屎摊子大， 那有空地长新芽。
仁寿人民也太软， 不捉贼应喊一喊，
齐声也许惊破天， 春雷滚滚换新颜。”
读的人声情并茂，
听得一行人鼓起掌来。
这日下午，县城却是热闹破了，袁慧陪着慧丽在街上挤着，竞引得一帮年轻后生跟着挤来挤去，成为社火之外的一个看点。县委、县政府的大门口最是人山人海，一个小插曲是镇西村的老汉们在游行队伍之后打着“还我土地，我们要活命钱！”也在当日掀起了一个小高潮。
正月十六，袁慧和康强送了慧丽到铁路医院，一切安顿停当才回到集尚中学。
没几天，康强接了兄弟的电话，说是发现康家老二在村十字商店门口打麻将，就拨了刑警队长张亮的电话，说：“村里有几个正在打麻将，其中有个叫康雄的最坏，经常打哥的杂呢，你给好好整治以下。”张亮回说：“没问题，等着看好戏。”便布置下去，让四人换了装，租用面包车前去。刑警队员正月以来正想找些事做， 倒也积极勇跃。车到靠山屯，穿了便装的四人下车，为首的问正在打麻将的四人，“谁是康雄？”康雄头也不太应了声：“我”便被两人从左右夹击，康雄是练过武的，又身强力壮，只一掌便将一人击倒，刑警队四人齐上，才制服了康雄。康家族人很快集了来，围着刑警队不让走，坐在车里穿警服的张亮急忙下车，掏出警官证，在众人面前亮了一下，说：“暴力袭警，罪加一等，父老乡亲们可别抗拒执法。”康家人越来越多，张亮掏出手枪朝天放了一枪，众人才闪了开来，刑警队员趁机夹着康雄上了面包车，加速离去。张亮打电话给康强说：“事已办妥，人放进看守所了。”
第二天天没亮，有一老头敲康强家的门，桂花小声骂着“短命鬼，就不让人安静。”开门见是康老三，便让进客厅，叫康强起来：“三叔来了。”康强心中暗喜，却装着急匆匆的样，边穿衣服边往外走：“三叔，什么事？”康老三说：“你兄弟康雄被公安抓走了，现在不知在那里，也不知犯了什么法，叔今儿来求你了。”康强说：“那里话，我立马给你寻去。”也不洗脸，慌忙穿了外套，向桂花说：“招呼好三叔。”便出了门。在街头吃了早点，开车到了学校又睡了起来，袁慧正午时候来寻，康强才被弄醒。记起康老三，便打电话回家问桂花，桂花说：“三叔能急疯了，你现在知道的情况是什么？”康强说“让三叔接电话，”“别急，我已跑遍了全县的派出所，没有见人，可能事情大。”唬的康老三瘫坐在地上，桂花忙抢过电话说：“三叔病倒了。”康强这时才觉得有些过火，害怕拉不利手，忙对袁慧说：“有了事了，我得回家去。”到家见桂花已将康老三放在沙发上，康老三虽然脸色蜡黄，却已缓过神来，康强这才放下心说：“三叔，康雄哥把事闹大了，打麻将本是小事，也就罚个千二八百的，这次加上暴力抗法袭警罪可能得判个一年半载的，又是刑警队办的案，更麻烦。”唬的康老三流下老泪，连说：“你看着办，花多少钱都行。”康强也不推辞，让桂花取了五千元钱，引了康老三，先花了八百多元买了重礼，拜访了张亮的家，张亮说：“你李哥出面，难死我啦，刑警队的人从来还没挨过打，丢不起这个人。”康强说：“这是我的异姓兄弟，你今日无论如何得高抬贵手。”说这又掏出一千元塞给张亮：“看在哥的份上饶了这个无知的兄弟，这些你拿去请了众位弟兄，算我作东。”张亮却说：“其他人好说，挨打的恐怕不依。”康强说：“我去谢罪。”便问了地址、电话，带着康老三又置了重礼，去看挨打的队员。这才打电话给张亮说事已办妥，要张亮放人。张亮说：“还得给单位交上一千元罚款，二百元租车钱。”康强回了康老三，也应承了。手续办完已是日落时分，才叫张亮一起到看守所提人。康强又给看守所交了三百元，说承蒙关照，请兄弟们吃一顿。
康老三眼巴巴地看着康雄出来，但见鼻青脸肿，腿还有些瘸，一天一夜整个变了个人，康强辞别众人，拉了康老三和康雄，在夜市吃了晚饭，便用自己的车送二人回家。康老三拉康强上炕，康强推说有事要回，康老三问一共花了多少钱，康强不算，只说超不过五千。临出门才回头对康老三说：“三叔，前几天我给你送的好猫，一条要二百多元别给了人。”康老三想起当日的事，不好意思地说：“康强，大人不记小人过，叔以后任你使唤，你兄弟们若有半个不字，便不是人生的。”忙叫老婆开了箱子，拿出五千元和那两条好猫烟，康强装着不接，说：“你们挣钱不容易，还是留下给你防老吧。”康老三怒视康雄：“给你哥跪下。”又向康强道：“你不接钱今日就别走。”康强只好接了。却只拿了四千元，说：“多花的钱，就算我孝敬你老人家了。烟是我给你得，难不成三叔不收？”康强翻身拉起康雄说：“今后做事别太硬，弓硬了伤弦，事硬了伤钱。”康家全家千恩万谢地送了康强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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