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民站庆出书文章(散文)
发表于 : 周一 7月 23, 2018 4:27 pm
第一篇 那山 那村 那鹭鸶 那号子
溆浦思蒙乡上虾溪村金钵冲一共有四个村民小组,400多人,山林有2000多亩。有一片杉木和楠竹杂混林,林中有无数的鹭鸶栖息。每到农历四月,到这里来产卵生子的鹭鸶成千上万。到五月,新出生的小鹭鸶张着稚黄的嘴,在杉树或者竹枝上等着母亲来喂养,叽叽喳喳地,很是热闹。偶尔有跌落下来的,那就成了蛇们的大餐了。就那一片不到二十亩的林子里,今年有人一次就捕走了80多斤,最大的有8公斤以上。要是到了傍晚,采食归来的鹭鸶们在树尖或者竹尖上翩飞着,饲弄着各自的子女,就象是有千万个白色的精灵在跳舞,给山村里增添了无穷的乐趣。
我是中午到的,其时正热,有汗。好在,山上不时有风,溪上人家,得风气之先。鹭鸶,最多的时候是五、六、七月,现在大多已走了。要看,也要到下午六点以后。
环村皆山也,其东南、西南有垅,有溪,会于村口,向北逶迤而去。那公路也就是从这里进得村来的。
这是一个宁静的小山村,四百多人的村庄现在只有一百多人在家。好多的房屋已是整栋整栋地空着,看看茅草和青苔的放肆,让人在感叹这一份宁静之后的那一片无奈或者是浮燥。
小溪依然在无忧地流着,那几只小鸭子在溪里嬉着水,那只小鹭鸶站在溪边的石头上,张望着,溪从它的脚下滚珠般下去,有几朵浪花,也有几声潺潺……
有年长者,白发鹤龄,说这里的《茶山号子》是有一套是一套的,于是即寻。得肖泽东,五十有余,极热情,又说了一套一套。再寻,找得邱高福,先生老矣。虽眼不明,但耳聪。嗓门也是不错。听之,记录两三时,得号子大概。
“五月里来五月中,五月是个扒船工,老板打起黄油伞,抬轿筛茶老长工。”长工是老板请的年工,时间都是老板的,五月也还是农忙时节,可是,这个月是要扒龙船的。怎么办?这龙船是要去看的。于是这个月忙的是什么?就是扒龙船、看龙船了。扒龙船为了什么?纪念屈原呗。不错,这里有文化呢。约好晚饭后,再录音.
向岳平是下午六时才来的。他是思蒙乡政府的一个干部,对思蒙那就是一个“通”了。一个电话,就有了吃饭睡觉的地方。这家是新起的两层吊脚楼木房,六逢五间,两头横屋出马脑,在有很多鹭鸶的那块山脚,下临小溪,田畴,很是气派。老板姓向,老板娘姓文,很是勤劳,家里有七八十山羊,到山间放去了。近八点,有羊羔咩咩着回来。
向老板叫助福,很是爽快,拖出酒来,即是一人一杯。那杯子是吃茶用的,能装四两左右的水。酒,开始喝,话,也就开始说起来。
“房子是去年才起的,十来万。靠山靠上,看起来有气派,嘿嘿。主要还是好喂养牲,鸡鸭、猪羊,喂么过有么过,今年出栏的羊就有四万多了,比在外面打工实在多了。”
“这里鹭鸶多,主要是在四、五、六月,它们要在这里孵两抱儿,待第二抱出来时,那真叫多啊,四周山上,一层灰白。树上,竹尖,到处都是,此飞彼落,漂亮。”
“这鹭鸶很是精灵。原是栖于对面石仙寺前的那棵老枫树上的,不知从哪年哪月就居住的。可惜这枫树在十几年前的一天早晨,无风自倒。这枫树要倒,谁也不知道。只是这鹭鸶早早在两年前就搬来这里了,再也没有一个在枫树上了。”
“这石仙寺,真是一奇。相传在元朝时候,村里放牛娃四五个,在山顶一丝茅坪中间,发现一块石头,极象人的坐像,孩子无事,就把它滚到溪里。可是,第二天上去,那石头又端坐在丝茅坪中间。一连三日。”
放牛娃有胆大的,就对那石头说:你要真是神仙,今天我们把牛放在这里,到下午它们还在这里吃草,不偷食庄稼,我们就烧香纸敬你。
说完,这伙家伙居然跑到统溪河赶集去了。这统溪河是一个乡,在金钵冲的背面,来回有三十里地。
太阳要落山的时候,他们才回来,一看,牛吃得饱饱的,就在那石头周围,那里也没去过。
明洪武五年,村人烧香问卦,抬石头于山间十来里地,到金钵冲两冲交汇处的山岗上,扁担中断。遂成石仙寺,领受香火,饱享冷猪头肉至今。
酒过后,已是九点多。一行三人,从高处下,又往高处走。到相约处,肖泽东早早候了。于是,四人同上。要穿过一片竹林,不时有斑鸠之类惊起,发出刺啦啦声音,更显山里幽静。
到邱老家,忙扯亮电灯。这电灯泡是挂在间门上的,既照着烤火煮饭,又照着上床睡觉。向老板说要扯出来,那是没有办法的,线太短。
互相谦让了一回,俩老就合计着唱了起来。岳平用照相机录了,一听,还真有味道。
《苦中娘》是用山歌调唱出来的。说的是童养媳的痛苦,在婆家没有任何自己的时间和空间,就是自己的娘病了,哥哥来接,也是没有权利去看的,以致到腊月农闲时回家看亲娘,娘却是早早地死了。真是“在娘家青枝绿叶,到婆家面黄肌瘦。不提起倒也罢了,一提起泪水汪汪”。听来让人落泪。
“五月好唱苦中娘,梳洗打扮进婆房。婆问婊子有何事?哥哥接我去看娘。五月是个扒船忙,哪有闲工去看娘。三盘腊肉两盘姜,打发哥哥早回乡。送哥送到大门上,手扶大门泪涟涟。妹妹向哥叫一声,究竟我娘已样?哥哥对妹回一腔,妈妈有我来照料,喊声妹妹莫悲伤,六月头上再来接。”
扒船,就是扒龙船,在我们这个乡里真是一件大大的事了,至少比回娘家看生病的娘要重要。同时,也算是一件同阳春一样重要的活动,这个从初五到十五的扒船活动,就是农民五月的中心工作了。
我打电筒,岳平记录,到十二点,总算是记好记全了上虾溪一带流传的《苦中娘》。
露水默默地湿了野草,走过去,裤脚上一路沾着天地灵气,凉凉地,透着田间的清爽。不时有青蛙从田坎上跳入溪里或者说田里,敲打着山村的宁静。
有向老板陪着,那狗只叫了两声。
夜,什么声音也没有。
二 寻仙记
丁亥二月二十七日,有朋十三人,早四点从溆城出发,上卢峰山寻仙,不料上得半处,车子抛锚。一行走路上顶,汗从衣底渗出时,东方发白,见仙隐寺,到仙居处。
这卢峰山,山高931米,顶上开阔平坦,形如缺盆,清人刘绍业有诗称“中凹三面凸”。其顶为“仙人顶”,卢峰仙隐,是溆浦八景之首。这仙隐,说的隐了两位仙人:一是上古唐尧时期的高士善卷先生。《庄子.让王》说:“舜以天下让善卷,善卷曰:余立于宇宙之中……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逍遥于天地之间,而心意自得。吾何以天下为哉。”善卷不受舜禅让天下,遂入卢峰山顶隐居,后殁葬大酉。因此就有了“朝游卢峰,暮宿大酉”的说法。二是说卢真人炼丹于此,丹成仙去。所以《县志》说:山顶有善卷弈棋,卢真人炼丹。有石桌、石床、石灶等遗址存于寺下侧。可惜我等事先不知,未曾寻得,甚憾。
这个仙人顶,上有电视转播塔,四五个摄友爬了两三百级铁梯,上得中台,疾风吹拂,只见四周云雾汹涌,远近山头若隐若现,俯视山顶,好一个神仙隐处、真人境地。待得太阳高升,云雾散去,向东望县城,两边略高,犹如双手抚膝;中间从顶悬垂而下,至中稍鼓,就是弥勒那能容天下之事的大肚了。老人说的“卢峰三百丈,就是一大佛”真是一点也不假了。为什么日本鬼子打到龙潭,再也过不了分水界,大佛面前,小鬼是不可造次的。山里人的这个说法,你要是到了这仙人顶,就会觉得这不是说假话了。
守山人说,山有一洞,其下七八米,平展开去,奥妙无穷。于是七八人接梯缘绳,伸脚,倚肚,下去探个明白,不料,矿灯太少,终不敢深入,但也见得美石奇乳。尽管遗憾良多,出得洞来,一脸、一手、一腿,斑斑泥迹,你望望我,我看看你,舒心大笑,收获也是多多。
有人在山中扯竹笋,有人在山中采蕨菜,还有人用竹杆绑了镰刀,长长地伸到椿树顶上,割了椿芽……一伙人,摘呀、择呀、剥呀、洗呀、切呀、煮呀,忙了个多时辰,正好市摄影家协会的三个主席也来寻仙采风,于是一起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当然,席间自有猜拳行令的、大声喝采的、插科打诨的、交头接耳的……最后当然就有面红耳赤的、豪言壮语的……
未时,下山。坐上车,腰腿俱痛,回首一望,只见云朵飘逸,山草枯荣。众皆恍然,仙者,俱在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