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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中篇小说]苦难亲情(梅花君子)
发表于 : 周五 7月 25, 2014 11:03 am
由 云想衣裳
我们那里有一句俗语:生身父母放一边,养身父母大如天,文中养父母对雪梅的疼爱视如己出,雪梅对养父母的报答也是让天地斗为之动容!
RE:[中篇小说]苦难亲情(梅花君子)
发表于 : 周五 7月 25, 2014 11:08 am
由 云想衣裳
另有一事跟君子商议:是不是你最近的浏览器出现了一点小问题呢?我见过你发表的文章,同一篇文章里面重复发表,这个现象出现四五次了。
这个文章又重复了,删除的时候,因为格式的原因,不能刷蓝了一键删除,而是只能按Backspace前进键或者Del后退键一个个字一行一行来删除,这个文章太长,昨天我死死地按住后退键,删了十几分钟,到最后出现死机,以致前功尽弃。
现在我再去删一下试试吧!
RE:[中篇小说]苦难亲情(梅花君子)
发表于 : 周五 7月 25, 2014 11:16 am
由 梅花君子
Quote引用云想衣裳发表的“另有一事跟君子商议:是不是你最近的浏览器出现了..”
好像是网络上出现问题,有时候发一遍不显示,在发一遍就重复了,我为这事也很苦恼。求衣裳帮助解决为盼。
RE:[中篇小说]苦难亲情(梅花君子)
发表于 : 周五 7月 25, 2014 11:25 am
由 云想衣裳
你发一遍提交后,如果网速慢,等几分钟再看看成功了没有,没有的话就再发。如果已经显示发了一篇文章,只是没有内容,你就只需打开这个半成品,再粘贴一次内容就行了。如果连文章的题目,框框都没有,就要另外起头再发了。
RE:[中篇小说]苦难亲情(梅花君子)
发表于 : 周五 7月 25, 2014 11:28 am
由 云想衣裳
现在我已经删除了重复部分,也是我图简单,是从前台的TOP位置进入修改就不能一键删除,这回我是从后台进入此文的修改,就能把删除部分刷蓝一键搞定了!
万分你操作麻烦,那就这样吧!我们编辑时注意一下,或者来删除也不是多大的事。呵呵呵
RE:[中篇小说]苦难亲情(梅花君子)
发表于 : 周五 7月 25, 2014 1:33 pm
由 梅花君子
Quote引用云想衣裳发表的“现在我已经删除了重复部分,也是我图简单,是从前..”
谢谢衣裳,来赤峰,侬陪你一起看草原,
[中篇小说]苦难亲情(梅花君子)
发表于 : 周四 9月 17, 2015 9:15 pm
由 梅花君子
苦难亲情
作者:梅花君子 编辑:文风乐乐
爸爸妈妈,你们虽然不是我亲生父母,但是没有你们,就没有我,妈妈躺在炕上不能翻身,我帮你翻;爸爸你不能走路,我推着你遛弯。妈妈爸爸,我要当你们的手脚,当你们的眼睛,真心实意侍候你们一辈子。
——主人公雪梅
一
荞麦梁的秋天来得特别的早,还没过秋分人们就忙忙活活的开镰,起早贪晚的割谷子。因为雨水调和,谷子熟的特别好,经验丰富的庄稼把式,恐怕过了秋分,起了呜呜呼啸大北风,把金灿灿的谷粒子,揉搓到垄沟里,一年的心血就全白搭了。乔小二家里就有一口人地,四亩多山岗子地,也种了远近闻名的大寨谷,身大力不亏的他,都没用老婆金花动手,走步流星的就把庄稼全都撂倒了。
乔小二闲不住,抱着碾棍压新小米,反复用筛面罗,把面筛的细细的,用手一攥面子,噗嗤一声那细溜溜的面面都顺着手指头缝到处飞扬。这样的小米面摊出的煎饼最好吃。年年开镰的时候,乔小二和金花这两口子,就摊煎饼在前后营子吆喝着卖。一天下来,小不溜的也能赚百十元钱,一秋天下来,也能闹两三千元,掰着指头仔细一算账,比猫腰撅腚种地还合适。
那天,天气真好,火辣辣的太阳高高的挂在天上,炙烤着庄稼人黝黑的脊背,这么好的天气,往往是变天的前兆,不是刮风就是下冰雹,人们不要命的抢着割谷子,就怕起风就怕下冰雹,把一年的心血全都搭进去,也许是这个原因,乔小二煎饼下午不到三点钟就全部卖完了。他在小卖部买了盒大前门,嘴里叼着烟,一边骑着自行车,一边打着口哨往回走。荞麦梁山坡地多,种玉米不包打,种高粱不适合,只能种谷子。有的地块,谷子已经被放倒,有的地块的谷子,却还长在哪里,谷穗硕大,看上去倒像一个个硕大的狗尾巴金灿灿的格外的招人稀罕。一阵婴儿的啼哭声,传入他的耳膜,最初他还以为自己听耳懵了,天天想孩子,产生了幻觉。他掐掐自己的胳膊,侧着耳朵听听,那孩子依旧在哭。他往前一看,在山弯儿的歪脖子榆树底下,放着一个四四方方的一个纸箱,那孩子的哭声,就是从哪里传来的。他把车子放在一边,赶紧过去打开箱子,毛毯子裹着一个小孩,也就是七八天的样子,紧闭着眼睛,断断续续的哭,在纸箱里还有10000元钱和半袋奶粉。他心想,这孩子是不是有毛病,才扔到大路上,生死由命,要不然有那个狠心的父母,能下这么大的决心,把亲骨肉活生生扔在这里,经受太阳的暴晒,经受嗖嗖的清风;他走出四五步远,那孩子非常响亮的哭了起来。乖乖,你这个小业障,难道还真和我乔小二有难解难分的缘分不成,算了算了,赶紧抱回家,好好经营着,大小也是条命,总不能和她那个丧天良的父母那样,活生生的看着孩子被饿死,被路过的野狼和野狗的撕咬。他让金花好好拉吧着,做点好事也许就会积德来一个亲生儿女。他的迷信,主要来源他妈妈乔大娘,,她找过大庙里的法师算过命,天生就是没儿没女的命,好在乔大娘,月月初一十五烧香、磕头、拜佛,来要饭的无多聚少,都得给他点东西。老天有眼,还真把乔小二给送过来,成为乔大娘的心头肉。想到这里,乔小二把自行车放在那里,赶紧叮嘱在山上干活的邻居们好好照看车子,端起纸箱子,大步流星的往家里赶,他就要给金花一个惊喜,再也不用为了生一个孩子,跑沈阳去北京走赤峰到医院排队检查,再也不用没日没夜来回折腾了,这两口子没啥太大的奢望,无论男孩女孩,有那么一个支眼棍儿就行。可是,越盼孩子还越不来,还真着急上火,心神不安。这下好了,有了这个孩子,自己没有亲生孩子,也就灭了再生孩子的幻想,把省下的精神全都用在过日子上,不求大富大贵,就想过一个平安太平的日子。
乔小二大汗淋淋的进院,人没进屋声音却先闯进屋,兴奋的大喊“哎,你快来看,我给你抱回一个啥宝贝疙瘩儿。”金花根本就没放在二斤半上,他上山能逮个野兔,在草棵里抓住过野鸡,难道他还能给他住一个金蛋回来不成。金花依旧不理不睬,坐在小板凳上绣鞋垫。金花是一个手巧的媳妇,描龙绣凤,活龙活现,很多人家的姑娘出阁,都托人找她做门帘、绣枕套。他把纸箱小心翼翼的放到炕上,轻轻的掀开毛毯,吧嗒吧嗒嘴,那孩子就哇哇的哭了起来。这一哭不要紧,引起了金花的注意,直起腰去看孩子,脸蛋子拉拉着相当难看,电闪雷鸣的跟他掐架。
“这是谁家的孩子,你就给抱回来,赶紧的给我送回去。”
“老婆,这孩子没人要,我怕饿坏了,就赶紧抱回来。再说咱家正好盼孩子,都盼红眼了。这是老天爷照顾咱们,把这孩子送给咱们。”
乔小二一句话,正好戳在金花的心窝子上,这两口子结婚八九年了,连个孩子毛都没见着,前几年他们还真没少吵吵。有年正月,乔小二玩麻将,输了三四千,还坐在赌场上继续玩,金花急眼了,双手掐腰,揪着他耳朵,骂骂咧咧往回拽,俗话说大人有个大脸小人有个小脸,老母猪还有个长把脸。在众目睽睽之中,毫不客气的对她进行还击。“你看看人家老娘们,接二连三的生孩子,你咋样?你就是一个嫖铲儿,浪费了老子多少好种子,连枣核儿那么大点的孩子,你也没跟我生。”这话至今还在金花的耳畔回荡,想起这出,她就眼泪汪汪,心酸吧唧的。
金花看着孩子,梆硬的心一下子就软了。她为了要孩子,除了到医院求医问药之外,还没少到香火鼎盛的寺庙,虔诚的烧香拜佛,给送子观音没少做了功德。她暗想也许是神仙显灵,把孩子送到她面前。也许这就是缘分吧,剔除了各种杂念,用手指头逗引孩子,没想到这孩子,居然把手指头当成可乳头,张开小嘴就要吸允。她的眼泪哗啦一下就流出来,兴奋的说。“这孩子啥毛病都没有,还知道找奶吃。谢天谢地,我终于能养活孩子了。”她赶紧把奶粉倒出一些,放在茶杯里倒一些开水,把奶粉沏开,打发乔小二到东院来胜家借一个奶瓶,等到不凉不热的时候,给小孩喂奶。没想到这个孩子,居然张开最咕咚咕咚就一阵猛吃,金花怕撑坏孩子,只给她一小半就猪手了。孩子吃饱了,就闭上眼睛呼呼入睡。这孩子可真够省心了,金花看看不禁喜笑颜开,想到孩子在月壳就被父母扔到荒郊野外,不由得眼泪就掉下来。
初为人父人母,那新鲜劲儿就别提了,乔小二和金花这两口子,一宿几乎没咋合眼。金花一会拉着电灯,看看孩子睡的好不好,金花刚要眯缝着,乔小二也考试折腾。孩子一宿醒两次,金花喂了她两次奶,不哭不闹,还真特省心。
乔小二早晨吃饭的时候,显得很兴奋,一边秃噜秃噜的喝米汤,一边看着金花的脸。
“咱有孩子了,就有盼头了。以后我不能再抽纸烟了,家里有的是旱烟,对付着能冒烟就行了。我必须得好好赚钱,从今往后,我再也不去耍钱场,没日没夜的扬钱,要好好攒钱,把日子好好过好。将来好供小崽儿上大学,将来好给咱小崽儿留点家业。”
乔小二和金花的家里,从此便有了欢笑,枯燥的日子,变得灿烂多彩。金花抱着孩子,趾高气扬的坐在门前的树荫下,跟前后院的小媳妇们,一起说说笑笑,孩子哭得时候,照样也撩开衣服,把乳头塞进孩子嘴里,虽然没有乳汁,那孩子含着乳头,照样一口接着一口吃着奶,吃得格外的香甜。金花在孩子吸允乳头的蠕动中,充分体会了一个做母亲的快乐和幸福。
“我们这小崽儿,就是省心。吃饱了不哭不闹,不像有的孩子,特娇气一天到晚,哭哭咧咧惹人心烦。”
二
孩子会笑了。
孩子会用小手挠挠了。
孩子的每一个细微的变化,都让乔小二和金花兴奋不已。这两口子把孩子当成了宝贝,生怕孩子磕着碰着。累
了一天的乔小二回到家里,第一件事,就是抱着孩子出来遛弯。爷俩个,唧唧喳喳,好不热闹。他哄孩子,用别人说是猴稀罕孩子,上来疯劲儿,双手把孩子扔高,然后在接住,孩子嘎嘎笑,他也哈哈笑。他最喜欢让孩子骑在他脖子上,作威作福,有次在众人跟前,孩子居然在脖子上撒尿,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我闺女的尿不脏,有时候我眼睛上火,还喝尿败火。”
当孩子开口叫第一声妈妈爸爸的时候,金花真的哭了,乔小二也转泪了。这孩子虽然是在山弯儿捡来的,但是他们比亲生孩子更在意。他们不怕劳累,不怕辛苦,给她买最好的奶粉,给她穿最好的衣服,就是把她泡在蜜罐里,让她充分享受人间的幸福。
“不能管孩子叫小崽儿了,总得有个名号,孩子上学同学们都叫她小崽儿,那该多难为情呀。”
乔小二挠挠头皮,觉得金花说的在理,在家里一口一个小崽儿,倒是觉得很好玩,要是上幼儿园让小伙伴们,一口一个小崽儿,那么叫出去,对孩子还真不算好。他咧着嘴,看着金花,一时好想不出啥好词,只好把这动脑筋的活推给老婆。乔小二天生就是受累的命,你让他动动脑瓜,整出几句带有文采的话儿,比给他一刀子都难受。金花倒是一个文化人儿,电视剧啥的还能看进去,在学校学过的歌曲,到现在倒还记得。她猛然想起《红梅赞》,便亮开嗓子来两句,一拍脑门。
“叫雪梅吧。”
“那就叫雪梅吧。”
乔小二没啥文化,对于名讳从来就不在意。只要是老婆和孩子高兴,只要是身体倍棒,让他省心,就阿弥陀佛。金花为啥管这个孩子叫雪梅,读了一些书的她,还是有些讲究的,梅花耐寒,想起那首古诗“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叫这个名孩子以后肯定赖不了,虽然没啥根据,但是自我感觉良好。
雪梅四岁时,一个大雪飘飘的夜晚,她突然病了,金花一摸雪梅的脑袋,天呀真得了不得了,滚烫滚烫的,几乎都赶上摊煎饼的热铙子。她打着手电,乔小二背着孩子,在棉絮般的雪花中,深一脚浅一脚,奔向荞麦梁卫生室。凭借以往的经验,这孩子一会穿棉袄,一会换夹袄,一冷一热,肯定捣鼓感冒了。一路上,这两口子,你埋怨我,我埋怨你,一直掐到卫生室,这才偃旗息鼓。村医是杨瘸子,别看他瘸腿,长得瘦筋筋的,相貌也不算好看,但是就对小儿科特拿手,在县医院都治不好的小儿病,经过他手三下五除二就手到病除。在他的药房里,挂满了锦旗,“妙手回春”、“当代华佗”、“手到病除”等等,这些锦旗来自四面八方,朝阳的、凌源的、平泉……他们敲开杨瘸子的门,他给雪梅仔细检查一番,板起脸,非常的严肃.
“这孩子是脑炎,情况很重,必须到县医院,要是耽误一耽误,这孩子就得报废。”
说起脑膜炎,金花就胆战心惊,凌源宋杖子大表姐的丫头小秋莲,七八岁时就得了急性脑炎,为了活命到朝阳去沈阳,穿了刺落下后遗症,精不精,傻不傻,一说话就流哈喇子,说得话谁也不明白啥意思,一辈子就白瞎了。他让杨瘸子给县医院挂了电话,他们抱起雪梅就往公路上奔,雪都没脚脖子了,偏偏又起了北风,那风吹得高压线都发出尖利的呼叫,呜呜的北风,如狼嚎如鬼叫。他们就这样往前走,走出大约十多里地,救护车才接上他们。谢天谢地,雪梅病没耽误,第二天早晨就会叫爸爸妈妈了。他们沉闷的心,才打开两扇门。兴奋异常的乔小二,趁着孩子熟睡的时候,特意请她在饭馆吃饭,以前为了要孩子,大地方倒是没少去,怕花钱都是自己带着馒头或者泡方便面。这次他想开了,特意要了锅包肉,要了两大海碗羊肉馅饺子。他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笑嘻嘻的看着她,金花实际上还真漂亮,头发黑黑的,脸白里透红,那腰条也没得说,真是一个美人呀,挠挠头皮想起了,人们常说的那句话——情人眼里出西施。无限感慨,还是自己的老婆说,关键时刻,真能一个心眼往前冲。他打着一种宽慰的语气说“你吃饱没,要不然咱再来一碗。过日子,我算明白一个理儿,省着省着,窟窿等着。该吃就吃,该喝就喝。车到山前必有路,没有迈不过去的坎。”他觉得雪梅好了,比捡一万元钱都高兴。
金花比较迷信,特别是雪梅无缘无故的病了之后,总觉得有啥鬼神来搅乱。除了初一十五烧香磕头之外,她还到荞麦梁最有名气的田香头家,掏出五十元钱,求长白仙姑给看看,把那些穷神恶煞妖魔鬼怪,全都从他家赶出去。田香头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婆,看上去还真有些仙风道骨,她收了香火钱,便点燃香火,几张黄表烧尽,仙姑便开始显灵,张牙舞爪,虚张声势,折腾一阵子,把好端端的田香头折腾的满头大汗,银发倒立,嘴脸变形,口念咒语,让人肝胆全颤。
“你们这孩子,那庙里一个小仙姑偷着托生的,你们这两口子,没有那命担待呀。我必须给你想个法子破了,以后百病不烦,顺风顺水的过日子。”
田香头说到这里,马上闭嘴不往下说。金花立刻明白其中的意思,马上跪在地上,毕恭毕敬的把一百元大钞,举过头顶,虔诚的说。
“仙姑奶奶,请您老人家就收下这一百元元钱的功德钱的,你要是好好保佑我家孩子平安健康,我现在就要初一十五给你烧香磕头。”
田香头又画符又念咒,妖妖叨叨的呜呜喳喳闹了半天,还镇静下来,言归正传。
“刚才呀,长白仙姑,已经给你家雪梅看了。下个月十五,你领着雪梅认一个干妈。什么大石头、大碾盘、大榆树、大杨树都行。这样来,啥灾啥难就都挡过去了。你回家之后,要给长白仙姑立个牌位,初一十五要烧香。你放心,你按照我的指点,把事情都安排好之后。长白仙姑就会保佑你们家,孩子大人旺旺香香,百病不烦,干啥都顺溜。”
金花非常虔诚,冬至月十五那天晚上,天上的星星都出全了,她打着大号手电,在前边照亮,乔小二在后面背着雪梅趔趔趄趄走。
“爸妈,咱们干啥去?”
“给你找一个干妈。”
“谁是我干妈?”
“大榆树。”
“大榆树也不会说话,我不认她干妈。”
“我的小宝贝,你跪在地上,磕一个头,叫一声妈,我给你买糖。”
在荞麦梁山弯儿的歪脖大榆树底下,金花虔诚的烧三炷香,三张黄表,摁着乔小二和雪梅同她一起磕了三个头,悄悄的告诉雪梅,赶紧叫妈。雪梅奶声奶气的喊“妈——妈——妈——”还双手抱住大榆树,跳着脚喊“妈妈,抱抱,妈妈抱抱。”金花看着雪梅那高兴劲,心里面也乐开了花。她没有多少文化,却笃信只要好好信神,就会带来好运。她要好好善待,老天爷赐给她的这个宝贝疙瘩儿,好好抚养,让她成为一个好人。
雪梅穿得好像一个花骨朵,衣服左一件右一件,着实让人羡慕的要死。为了叫孩子唱歌,她特意买了VCD和儿歌光盘。雪梅学着光盘里的小孩子,蹦蹦哒哒唱“小燕子,穿花衣……”,奶声奶气,博得左邻右舍叔叔大娘们的拍巴掌。乔小二笑得不得了,用杨大媳妇形容,那嘴都咧到耳叉子上了。人们都说,乔小二这两口子厚道心善,老天爷特意把一个神仙般的孩子,送给他们来报答他们。
时光就像流水,在悄悄地流动。乔小二、金花和雪梅尽情的享受着,充满幸福的欢乐。乔小二和金花都在对雪梅的命运进行设计。晚上这两口子睡不着,在想象着孩子长大以后的样子,一定是细高个,瓜子脸,樱桃小嘴一点点,说话像银铃。孩子学习一定很棒,肯定能考上大学,能当上大官儿。说着说着,金花在乔小二怀里说着说着就掉了眼泪,他静静的搂住她,亲昵的问“要是雪梅上了大学,以后当了大官,会不会不管咱们,会不会嫌弃咱们土老帽。”乔小二的心比锅盖都大,用手掐着她的胳膊“傻瓜,咱们雪梅不是那种人,你看看她多心疼你。你给她买根雪糕,咱们不咬头一口,她死活不吃。从小看到老,这孩子赖不了。”金花也知道这孩子肯定赖不了,就担心长大以后,就好像出飞儿的小鸟,再也飞不回来了,想着想着,眼泪又流了出来。
雪梅是好样的,在六岁时幼儿园小朋友表演节目,她的那首《小燕子》在全镇幼儿文艺节目大赛中,还拿了一个一等奖。在全家人沉浸在幸福的喜悦之中的时候,嫉妒和排斥也正在摧残着雪梅幼小的心灵。一个叫崔世杰的小男孩,在下课时喊她“野种”、“大闺女养的”、“婊子养的”,鼓动其他小朋友进攻她,她吓得浑身发抖,却始终不敢跟老师报告。在放学的路上,她的书包被同学扔进臭泥坑里,小脸蛋也被拧得青一块紫一块。在乔小二再三追问下,雪梅才说出实情,他急眼了,戳雪梅一手指头,就等于在戳他心头肉,看见孩子委屈的样子,他急眼了,骂骂咧咧找孩子的家长,急头白脸的理论,跟校长吹胡子瞪眼,呜呜喳喳的叫板。从打乔小二天翻地覆折腾一通,还真把那股歪风压下去了。他却落下一个“护犊子”的名声。
雪梅好像比其他孩子勤快,从幼儿园回来,就挎着小柳编筐,到大地里挖野菜,喂小鸡小鸭,虽然有的时候,只有一小筐底,却让乔小二和金花非常知足,这孩子长大肯定有出息,一定要好好供雪梅,让她成为人上人。乔小二置买了打浆机,做豆腐养猪,甩开膀子好好干,为雪梅攒钱,要供孩子上高中上大学,那劲头可真足呀,一天到晚,手脚不着闲,小日子就好像揉进泡打粉的馒头,一个劲儿的往大起。
三
金花的脸上,荡漾着幸福的笑容。家里的存款,一天比一天多,雪梅的变化真是一天一个样子。每天早晨背着书包上学,临出门的时候,总不忘在她的脸上,轻轻的亲一口“妈妈,再见”。金花真高兴呀,老天爷平白无故的赐给她这么好的一个闺女,虽然不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但是比自己亲骨肉还要亲。
乔小二做豆腐做出门道了,原来在荞麦梁附近卖,一天不到头,一个钱豆腐一个大豆腐,都卖得一干二净。他做豆腐不掺假,全部用当年的新黄豆,用毛驴推石头磨,再有做豆腐的水,他不图省事,用自家的井水,而是到荞麦梁东坡的山泉的水。那豆腐做出来真是一绝,豆腐细嫩,颤悠悠的,但是无论是煮、炖、炒、拌,都不碎,吃着有豆腐味。这好名声传到城里,城里的大酒店,先后有五六家在他这里订购豆腐。
金花也变了一个人,衣服比以前更加鲜亮了,说话再也不像以前那样,低声细语,想好了再说。她考了驾驶本买了小农用车,一天开着农用车,到城里送豆腐,日子比以前更加活泛了。
雪梅放学回来,第一件事不是放下书包学习,而是挎着柳编筐到山上挖苦馍菜、婆婆丁、猪毛菜、车轱辘菜,在山上撸榆树叶,给猪准备吃食。别人家的小孩,放学后就知道钻进屋里看电视,人和人还真不能比呀。
雪梅生活是幸福的,虽然同学们在背后,悄悄议论她不是正道来的,他亲爸亲妈在城里开百货。她不愿意去想这个问题,也不到认真思考的年龄。她学习不是太好,但是却能得到老师的青睐。原因很简单,能表演节目,天天负责擦黑板,腿勤、嘴甜会来事。
在平淡和幸福背后,谁都无法想象,一个巨大的灾难,如一个狰狞的恶魔,正在向雪梅张牙舞爪的扑过来。那年,伏天下了冰雹,黄豆粒大小的冰雹,足足下了三个多小时,把所有的谷子全砸成了麻渣渣,万般无奈下,人们只好该种了荞麦。正是荞麦花开的时候,金花开着农用车给城里送豆腐,因为起早雾大,没看清对面来车,在三道梁拐胳膊肘子弯的时候,正与拉石头的小四轮撞着正着,农用车翻入路边的流水沟里。
出事了,出大事了。
雪梅顾不得上学,书包也没来得及放下,跟着乔小二呼哧带喘的来到三道梁。金花已经被人从流水沟里救出,满头是血,只有微弱的呼吸。她顾不得害怕,趴在金花的脸上。
“妈,妈——”
金花已经失去了意识,发出瘆人的声音。
雪梅跪在地上,不停的给周围的人们磕头。
“叔叔大爷,快救救我妈吧。我求求你们了,只要救活我妈,我干啥都行。”
村长张秉东已经给镇卫生打了电话,但是到这里最早也得1个小时。天呀,1个小时,那耽误多大事呀。乔小二抱着拳头,给大家做罗圈揖。
“老少爷们,求求你们了。”
“大爷大叔,我给你们磕头了,快救救我妈妈,我不能没有妈妈。”
乔福生从家里扛来板门,乔晓东拿来一床破褥子,七手八脚把金花抬到板门上,雪梅连哭带喊那声音在连绵起伏的群山中回荡。人们抬着金花在弯弯曲曲的山道上行走。人们为啥没敢用机动车往下运,脑伤最怕震动,怕出现其他情况。人们走出山道,镇医院的救护车也就赶到了。金花伤情太重,直接就送往县医院。
雪梅好像比乔小二还有应变能力,跟在妈妈身后,见着医生就跪地磕头。
“阿姨、叔叔,快救救我妈妈,我不能没有妈妈。”
雪梅泪眼迷蒙,让很多人不由得眼泪汪汪。
检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严重的脑内伤,肺部严重挫伤,肋骨粉碎性骨折,双腿粉碎性骨折......金花病情非常严重,要想保命必须火速转往临市医院。
乔小二毫不犹豫的决定,转往临市医学院附属医院,因为他有个亲属,就在哪个医院当医生,转过去也许会好些。
“丫头,你别去了,有爸爸照顾妈妈就行,你还是上学吧。”
雪梅哭了,不敢出声,眼泪顺着脸蛋子,滴滴答答往下流。不出声,比出声,更让人揪心。
“爸爸,我要照顾妈妈,宁可不上学,她是我妈妈呀。”
荞麦梁的所有在场的男人和女人,都悄悄的别过脸,用粗糙的手背在摸着眼泪。雪梅这孩子,下生咬到瓜把上,命实在太苦了。雪梅这孩子太有良心了,才多大点的孩子,就知道护着妈妈。
“丫头,你听话好不好。有爸爸在,妈妈就会没事。”
“爸爸,我就要去,我要妈妈。”
老少爷们心软了,纷纷劝乔小二。
“孩子这么想妈妈,你就让她去吧。”
金花在医院里,浑身都插满了各种管子,鼻子上带着氧气罩。她经常用手撕扯管子,烦躁的大喊大叫。
“妈妈,妈妈。”
金花听见了,雪梅的喊叫,顿时就安静下来,看着面容憔悴的孩子,翕动着嘴唇,眼泪簌簌而下。
“妈妈,妈妈。你要坚持,妈妈你要刚强呀。”
雪梅用手在给金花按摩大腿,在清洗脸上的血迹。因为病情恶化,金花在住院第四天,就进入深度昏迷。医生决定对她进行开颅手术,乔小二抹着眼泪打电话。
“人,已经够呛了,不吃不喝,现在啥都不清楚,到这种天地,就权当死马当成活马治吧。”
手术的时间很长,从晚上九点半就推进去,直到子夜一点多才推出来。在这令人揪心,倍加煎熬的等待中,雪梅紧紧的靠在乔小二的身边,眼睛闭上又睁开,他心疼孩子,怕把雪梅靠夜靠坏了。
“丫头,赶紧回房睡觉吧。有爸爸在,妈妈没事。”
“爸爸,我要陪着妈妈。我想妈妈,想妈妈。雪梅,不能没有妈妈,雪梅不能没有妈妈。”
乔小二这条硬汉子,都快要吃撑不住了,多么想找一个地方,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场。几天来的精神上的负荷,让他心力交瘁。他看到雪梅那可怜兮兮的样子,依旧在软弱无力的驱赶着生活中的阴云,尽管很绝望,尽管脚踩泥泞,咬着牙关,在继续在艰难的坚持。
金花出了手术室,回到病房后,几乎成了死人,只有微弱的呼吸,还在向乔小二和雪梅艰难的证明,她还活着,在弱弱的活着。
雪梅天天的陪着金花,不断的揉着她的手,按摩她的脚丫,因为医生告诉她,只有促进病人的血液循环,才不至于得静脉血栓。她还发现,乔小二已经四五天没吃正经的吃饭,她担心这个最疼爱她的亲人,会支撑不下去,也像金花那样,趴在床上起不来。她每次都跟着人们,到医院的餐厅去打饭,小米粥、馒头还有一小份咸菜。每次总让他先吃,只有爸爸体格棒棒的,这个支离破碎的家,才会继续支撑下去。每次都是让他先吃“爸爸,吃饭。”他总是有气无力的摇摇头“好丫头,你先吃吧。我不饿,不饿。”她担心着他的身体,眼泪都在眼圈里打转转,却强忍着没有掉下来,她怕爸爸着急上火,身体彻底垮掉。“爸,吃吧。你不吃,我也不吃。”同病房的人,也劝他。“你家孩子多懂事呀,爹死娘亡,也不能不吃不喝,你要是有个闪失,孩子咋办?”他一顿勉强喝一小碗粥。
七万元很快就用完了,病人的卡里还有七八百圆,护士开始催着交钱,下周要给病人进行全身检查。金花,好像一个废人,全靠输液和氧气维持着生命。病情没有减轻,反而还有继续加重的迹象。有天夜里,乔小二困着了,雪梅听见她的喘气不对劲,赶紧把他推醒。“爸爸,你看我妈妈咋了。”推进抢、沉睡中的乔小二马上做起来,金花呼吸困难,于是一群医生围在窗前,把脉、翻眼皮、看鼻孔、扎手,手忙脚乱的推进抢救室。
“妈,妈——”
雪梅觉得很恐怖,好像看见死神,正在张牙舞爪的折磨着妈妈,她都要支撑不下去。厚重的玻璃门,把妈妈和她隔开。乔小二叹息着,不断在抢救室前,一圈又一圈的走。
“金花的家属,马上进来签字。”
在抢救室外间,张医生大声喊。
“病人病情很重,两个大腿,都已经感染,为了保命,必须截肢。”
乔小二马上就瘫在椅子上,雪梅揪着他的头发喊着。“爸爸,爸爸。”足有三四分钟,他才彻底醒过来,反反复复念叨“截肢,整个人,那不彻底完了。不截肢,这个人,就保不住了。老天爷呀,我乔小二老实厚道,从来没做啥缺德事,你干啥就这样折腾我。老天爷呀,你都不如打一个霹雷把我劈死利索。”张医生不耐烦了,催促着“赶紧签字,我们马上对病人进行手术。”他还想争辩什么,嘴唇动几下,哆哆嗦嗦的签上了字。
漫长的黑夜总算过去,金花又一次从手术室推出来。雪梅摸着没有双腿的妈妈,彻底的感受到,金花已经彻底残废了,再也不会牵着她的手,行走在花草繁茂的荞麦梁;再也不会,开着农用车拉着他进城,买新衣服到饭店里吃最爱吃的锅包肉……
“妈妈,妈妈。”
雪梅呼喊着,再也抑制不住了,第一次在医院里哭了。本来医院里有规定,不允许在病房里大哭大叫,这次却例外,护士医生谁也没制止。他们的心因为雪梅的无助,刹那间变得特别柔软起来,凡是有血有肉的心,谁还忍心对一个无助的孩子,进行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训斥。护士张佳俯下身子,悄悄的给她擦着眼泪。“好孩子,妈妈没事了,你别哭了,你一哭妈妈该着急了。你要坚强,妈妈还需要你好好照顾。”张佳是金花的责任护士,这几天就被雪梅的行为感动,对她真是一百个的好,表现出一个女性特有的温柔和体贴。雪梅努力的抑制自己的情绪,反反复复跟张佳保证“阿姨,雪梅不哭,雪梅要做好孩子。”雪梅才九岁,一个孩子,能说出这番话,让所有人都感动,都流下了眼泪。雪梅真的没有哭过,但是那极力表现的微笑,却让人更加感到压抑。
乔小二手里已经没钱了,张佳已经催了两次,如果再不交钱,就得停药。这个五尺男儿,因为钱第一次在众人面前流泪,这周围又有谁真正的知道他的酸甜。他是个农民,没有医保,没有商业保险,口掐肚攒,七八万元,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都已经花没了。彻底没了,手头里还有不到100元的零钱。
乔小二那天晚上,在走廊里打了四五个圈圈,抽了七八支旱烟,回到病房看着昏睡的病人,拉着雪梅的手。
“我的好丫头,我回去张罗钱给你妈治病。你要好好照顾你妈,我很快就会回来。”
“爸,你啥时回来。”
雪梅特别的无助和孤独,她害怕妈妈病重,她一个人忙不过来,她怕妈妈永远的睡过去,永远不再睁开眼睛。她满心不舍,但是她清楚,如果爸爸不回家拿钱,拿啥给妈妈治病呀。她真害怕,爸爸一去,不知道多少天才能回来。
“爸爸,你快点回来。”
雪梅一个人,静静的守候着,无知无觉的金花,困极了就在床边眯缝一会,醒的时候不是给金花摸摸脑袋,就是揉揉肩膀。发现尿袋满了,就赶紧换掉。在白天的时候,她总是跟金花小声的说话。
“妈,我是你闺女雪梅,我跟你说话,你听见没有。妈妈,我给你唱歌好吗?你喜欢小燕子,是不是?”
金花似乎有所感应,嘴唇在轻轻的颤抖。
“妈,妈。”
金花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
第二天,爸爸还没来。李护士长领着护士查房,直接对雪梅说。
“你家大人呢?”
“我爸爸回家借钱。”
“24号病床已经欠了3000多了,马上停药。家属实在没钱,就劝他们回家保守治疗。病得这么重,再有十万也治不好。”
“阿姨,求求你别给我妈妈停药,我给你们跪下了。”
雪梅噗通医生,双腿跪在地上,所有查房的护士,全部愣住了,默默的看着雪梅,眼角里闪烁着泪花。张佳赶紧把雪梅扶起来。
“孩子,赶紧起来。”
“阿姨,我妈妈嘴唇会动弹了,眼睛都会掉眼泪了。阿姨,我求求你们,快救救我妈妈。你们让我干什么,我都愿意。阿姨,救救我妈妈,救救我妈妈。”
张佳心疼雪梅呀,含着眼泪,把她硬是拽起来。
“好孩子,赶紧起来。”
“阿姨,救救我妈妈。”
“好孩子,你还没吃饭吧。阿姨给你带来了好吃的,在我桌子上放着,赶紧吃了,吃饱了,我帮你想办法。”
几天来,护士张佳已经不知不觉喜欢上了雪梅,这孩子跟自己的女儿差不多少。想象自己的孩子,现在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明白,一天到晚就知道撒娇。这个雪梅,却能独挡一面,把妈妈侍候的多好呀。她简直把雪梅当成了自己的亲闺女一样待承,经常给她带馒头、带炒菜,尽量让她多吃一些好的,才多大的孩子,就经历这么严酷的苦难和折磨,真让人心疼这个孩子。
张佳护士的话,雪梅最听。上午九点左右,张佳悄悄领着雪梅,直接走进了办公楼。在院长办公室门口,张佳轻轻的指了指,雪梅胆怯的敲着门。一个九岁的乡下女孩,为了救妈妈,竟然敲开了院长的办公室。朱院长惊讶的看着羸弱的女孩,温和的询问。
“小朋友,你找我有事吗?”
“朱爷爷,救救我妈妈吧。今天,要给我妈妈停药,一停药,我妈妈就不行了。”
“是不是,你妈妈没钱了。”
“嗯!”
“你家大人干啥去了?”
“我爸爸借钱去了。”
朱院长眉头皱紧了,长长的叹了口气,仰坐在长椅上,长长的出了口气,凝神专注的看着雪梅,这孩子真是太可怜了。脸色蜡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这孩子,太坚强,太让人可怜了。
“孩子,你先回去,你妈妈的事,我会帮着处理,不会让你妈停药。”
第三天下午,爸爸把钱带来,成捆的钱,都没开扎,刚从银行取得新票。雪梅用棉球沾着白糖水,轻轻的点着金花的嘴唇,一次两次,她终于能吧嗒嘴了。
“妈妈——妈妈——”
雪梅兴奋异常,感觉妈妈就要好了,附在她的耳边大声的呼喊着。金花终于睁开眼睛,惊讶的看着乔小二和雪梅,眼泪不知不觉就瑟瑟的滴落。
“妈妈——妈妈——,我是你闺女雪梅呀。”
“雪梅——”
金花用尽全身力气,喊着雪梅的名字,显得特别的疲劳,只是几分钟,金花又闭上眼睛,迷迷糊糊的睡着了。这一睡,就是七八天。可怜的金花,完全苏醒了,什么事情都好像不记得了,呆呆的看着雪梅,傻傻的看着乔小二。
“妈妈,我是雪梅呀,妈妈,我是雪梅。”
雪梅静静地抓住金花的手,使出浑身的气力说。妈妈醒了,能睁眼了,双手都能动弹了,这都是奇迹呀。金花好像想起什么,突然情绪失控,咧着嘴哭了。
“我这是怎么了,怎么躺在这里。”
“妈妈,醒了就好。”
金花用手哆哆嗦嗦的往下摸,突然大喊大叫。
“我的腿,我的大腿呢?”
金花质问着乔小二,五官因恐慌而变形,显得特别的狰狞。
“你的腿被剧掉了。”
“王八蛋,你为啥要剧我大腿。我在你们老乔家当牛当马,你有钱了,你他妈的花心了,想把我整死,在说一个狐狸精跟你过好日子是不是。”
“老婆,你听我说。”
“你给我滚犊子,你白眼狼,把我大腿剧掉。你凭啥要把我大腿剧掉,你是不是嫌弃我,不生不养,让你们老乔家断子绝孙是不是。乔小二,你凭啥要剧我大腿,你个缺德鬼,你个花心鬼,你个天打五雷轰的坏东西。”
雪梅用手绢擦着金花脸颊上的泪水,她还在大喊大叫。护士张佳推开病房门,大声把金花吓唬住。
“金花,你折腾啥,再这样吵吵下去,我就给你打睡觉药,让你一辈子睡觉。”
“医生,我男人变心了,要娶小老婆,把我大腿都剧掉了,你说缺德不缺德。”
“金花你别折腾好不好,你已经被车撞了,要不是你男人,豁出命不要,砸锅卖铁给你治病,你早就见阎王爷去了。我告诉你,我们不给你剧大腿,疼也把你疼死。你看看你这个闺女,对你一万个好。日日夜夜陪着你,你该知足吧。”
张佳护士超高嗓门,一下子把金花给压下来。她怯怯的看着张佳,咬着嘴唇,泪水却悄悄的流,模糊了整个世界。雪梅用手绢擦着她的脸,努力的微笑,给这个历经苦难的妈妈,最温馨的鼓励。金花攥住雪梅的手,看着憔悴的脸,孩子跟着她,受了多少苦,悄悄的流了多少泪,她无法想象。孩子比以前瘦了,几乎都皮包着骨头,衣服也没以前干净,以前那衣服,干净的连一个污点都没有,如今衣服却那么埋汰。那头发乱蓬蓬的,看上去有七八天没好好梳头了,真像一个没娘的孩儿了。
“王八蛋乔小二,你还不如让我死了好受。你看看雪梅,都瘦成啥样了。你看看我,一辈子都下不了地,成为你的累赘,成了窝吃窝拉的白吃饱。”
雪梅紧紧的抓住金花的手,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不错眼珠的盯着金花,嘴角上流淌着温馨的笑靥,如同盛夏的向日葵花,那么亮丽,要把金花心头的阴云,全部融化。
“妈妈,我是你的亲闺女。我要给你擦屎,我要给你接尿,我要给你做饭,要让你好好活着,只要你活着,就是我的主心骨,就是我最大的福分。妈妈,闺女啥都不图希,就是希望你好好活着,好好活着。”
金花平静下来,不再大喊大叫,那双眼睛,含着泪水看着雪梅。虽然天降横祸,让她遭受了常人无法想象的折磨。她看到雪梅站在眼前,正在努力的恢复常态。雪梅才九岁呀,就经历了这么大的事情,可是她却没有被苦难压倒,脸上看不到任何阴暗的悲凉,坚毅的微笑始终在她的脸上荡漾。
“为了我闺女,我就要好好活着。”
金花被雪梅的感染着,忍受着钻心的剧痛,努力的释放着微笑。她闭上眼睛,似乎就能清晰的看到,雪梅在医院里来回奔波的样子,看见她守在昏睡不醒的她,悄悄抹眼泪的可怜样。
乔小二很忧郁,不知该咋对金花和雪梅开口。以前那个家,说啥也回不去了。一分钱没有难倒英雄汉呀,她为了凑钱治病,磕头作揖都借遍了,左邻右舍,亲亲故故,都已经借遍了,看了好大面子,才筹措到5000多元,这根本不行呀,咬咬牙,把院套、房子、屋内所有家具,全部贱卖。为了保命,只好如此。这些东西才变卖3万元。如果金花要回家保守治疗,连最起码的安身地方都没有了。这个口,可怎么向金花和雪梅开口呀。这话早晚都得说,这个问题早晚都得面对。金花能喝一些稀米汤了,精神也渐渐好转。她有时疼得浑身冒汗,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响,她控制自己的情绪,决不在孩子跟前掉眼泪,绝不在孩子跟前呻吟一声。张佳在查房时,看到金花万般难受的样子,给她打了一针止疼药。这才缓解下来。乔小二心里特清楚,金花为啥咬着牙,也不想折腾医生,她是怕花钱呀。以前,金花就舍不得花钱,恨不得把一分钱掰成两半花。如今,住院都差不多一个多月了,那得花多少钱。
乔小二实在憋不住了,在雪梅侍候这金花喝碗米汤之后,他紧紧的攥住她的手,那眼泪就唰唰的流出来。金花不知道究竟发生什么重要事情,看着他颠三倒四的说“咋了,你哭啥,一个大老爷们。”乔小二好像做了亏心事,懊恼万分的说“我把家里啥东西都折腾了,整个家全没了。”金花不在意家了,默默地看着他。“家没就没吧,从今往后让我好好活下去,那管是喝杯凉水,我心里也甜。钱财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金花心里面特清楚,乔小二之所以把这个家给典卖了,还不都是为了她这条命吗?她还咋忍心,再她吵吵。“我的大笨蛋,我都撞成那个样子了,都不如让我死了,砸锅卖铁救我干啥。我活着,没有腿,只能躺在炕上,窝吃窝拉,这不是生不如死吗?”雪梅看着她笑了“妈,你可不能死,你要是死了,晚上睡觉睡谁还搂着我。妈,我是你闺女,我就要好好侍候你。”这话从雪梅的嘴里说出,让金花和乔小二格外的感动,这个孩子还真捡对了,虽然不是自己亲生亲养的,这闺女太懂事了,心地太善良了,她已经不是个小孩子,而是这个频临破败家庭的主心骨。金花心里朦朦胧胧之中有些遗憾。当初给孩子起名字的时候,还真不该叫她雪梅。这名字还真跟她的命运紧紧的连在一起。这孩子刚下生,就被狠心的爹妈扔在荞麦梁的山弯,如今还不到九岁,就遭受这么大的波折。雪梅还真像雪中的梅花,迎风斗寒,在北风啸叫的山间,那花朵灿烂怒放。
朱院长对雪梅这孩子,印象很深刻,为了不给金花断药,是他悄悄的用工资垫付医药费。金花的病情让这个年过半百的老院长放心不下,因为职业的特殊性,他见惯了生死离别,撕心裂肺的哭喊。人呀,生老病死,都是很正常的一件事。雪梅没有哭,只是可怜兮兮的看着他,不依不饶的央求着他,他那颗坚强的心,顿时被融化,觉得要是不帮孩子一把,良心上过不去呀……朱院长仔细查看这金花的病情,很平和的看着雪梅,眼角里泛起了泪花。雪梅跪在地上,真诚的说“朱爷爷,谢谢你,给我我妈一条命。”朱院长抚摸着雪梅,看着金花那张脸。
“你的病好得很快,过个半个月,你就可以出院了。回到家里,慢慢养着就可以了。你很幸福呀,养了这么好的一个闺女。她为了你,忙忙乎乎,不容易呀。你为了孩子,必须要好好活着,要不然就对不起孩子这片心呀。”
金花笑了,这是她醒过来,第一缕开心的笑。这微笑,就好像阴云中,透射出的一缕阳光,让人忘记了阴云的压抑和雷暴的恐怖,如同在潮湿陈旧的火柴盒上,擦出几个微弱的火花,虽然微弱渺小,但是在浓重的夜色里,也会重新唤起美好前景的愉快想象......
四
金花出院,情况远远的超乎人们的想象,不是走着回家,而是被邻邻居居们抬进乔小二的叔伯爷爷那个破败的土坯房里。这三间土坯房,已经荒废将近二十多年了,屋顶上长满了,忽忽悠悠的荒草,土打的院墙,如同耋耄老人的牙齿,残缺不全,东倒西歪。木门木窗已经被雨水侵泡的变了形走了样,窗格格刚刚堵上旧塑料。屋内呀,烟熏火燎,墙面漆黑,屋子里弥漫着酸臭的腐败气息。这就一个家,一个简陋的家。金花的娘家哥哥金虎看不下眼,从家里拿来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