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识三位病友
作者：老水兵 ** 编辑:叶的奉献老水兵
五月下旬，在病房里，有机会结识三位病友，他们的人生曲线令我惊愕？也给予我不少启迪。
矫情的农民兄弟
住院的第三天，病房住进一位郊区的农民兄弟，高高的个头，挺拔的身板，长挂脸，黝黑的脸庞，眼睛里流动些许狡黠的目光。一家人像众星捧月般地将他围定，医院里有位科员是他的本家堂侄女，为他跑前跑后。三天下来，边输液，边体检，边串亲。医生诊断是无病。病友老弟很不高兴，跑到我的面前发牢骚说；“我病得都落炕了（东北方言意思是；卧床不起），还看不出有病，还诊断不出有什么病，这不叫人愁死啊？你看我，口渴了，不能喝水；饿了，不能吃饭；家里的活计，多的像座山，想干又没有力气。你说，我不想干活吗，活计是自己的，干一件就得一件利益，十亩地活计，都让孩子她妈一个人干行吗？我不着急吗？可有什么办法，愣是干不动。你说这急不急人？在家吃不少的中药，不但病没去掉，我感觉病越治越重。都病成这样了，都病的落炕了，还说没病，你说，气人不气人？”
我只好傻笑，眼睛瞧他的老伴。他老伴对我说：“ 我嫁入这个家，老婆婆就对我说，他有病，不能让他干活。和他结婚快三十年了，这一大家子的活计，就我一个人干，他至多就喂个牲口，扫扫院子什么的。”看他的老伴身材尚好，黑瘦黑瘦的，衣着入时，已看不出农妇的传统模样了。说话时，脸上看不出怨气，只是一种无奈而已。两位衣着时尚身材和脸面漂亮的女儿，也搭话说；“从我生下来，就没见过我爹干过活计……”我只好苦笑一下，以表示理解。
中午时分，这位老弟的针打完了，女儿打开一包面包，他咬一口面包，就一口水，吃的有滋有味，四块小面包很快下了肚，也不像他说的那样，吃不动饭，喝不动水。下午，家属乘汽车回家了，晚上，堂侄女带他去串门了。
贫病交加的老工人
同一天，还住进一位退休的老工人，是位年愈古稀的列车员。小个，一脸的萎缩，穿着八十年代蓝色路服。对室内的其它人，从不正视，也不打招呼。常常自言自语，看上去，心烦意乱，心神不定，身体和手脚无意识的乱动，时常会拉动正在输液的针头，让端坐在床头的儿子大声的呵斥。
儿子穿一身迷彩服，对父亲似有不敬。两只眼睛怒视着自言自语，又乱动的父亲。时不时发出令人吓人一跳的吼声。对父亲的乱动，从不动手去帮扶，就是坐着吼。直到针头有淤血，这才站起来去找护士处理。后来，儿子主动的向我们发泄对父亲的不满。原来，父亲自退休后，开始学坏，花钱雇女人，陪她跳舞。十几年下来，把家里几万元的积蓄花的干干净净。对母亲的打骂愈演愈烈，她晚年得了癌症，还追到医院去欧打，直到咽气死亡。
儿子说，母亲的死是父亲逼得。儿子和儿媳都没有正式的工作。靠卖馒头，盒饭谋生，日子过得很艰难。第二天的中午，儿媳妇来护理老公公，儿子自然是回家料理生计去了。这儿媳妇年四十六岁，白净面皮，容貌姣好。身材修长，只是满脸的憔悴，衣着寒酸，上身是皱皱巴巴的很旧的男式挂子，裤子也是很便宜的带花的很旧的宽腿裤。头发蓬松着向后系着。人很随和，有事没事好说两句，自然也记恨老公公花钱的事。人很直爽，常常拿老婆婆说事。
据她介绍，老婆婆看不上她，嫌她家穷，也嫌她是矿山大集体的，整天在矸子山上捡煤核，给她家丢脸。一天下来，老婆婆做的饭，拉着儿子去吃，就是没他的份，只好吃自己做的饭。结婚多年，就是不让儿媳妇吃她做的饭。
有一次，她包了饺子，让全家过来吃。婆婆不但不过来吃，还不让她儿子过来吃。他的儿子嘴馋，过来吃了，她就和我大吵了一次，我一气之下就回娘家去了。老婆婆活着的时候，我的丈夫总和我吵，老婆婆去了，我和我的丈夫的关系就好了，他离不开我了。老公公对我比对他的女儿好，他愿意在我家过晚年。现在他糊涂了，不去外面乱花钱了。儿媳妇护理老公公的细心和爱心，令我惊讶。
老公公常去卫生间，又固执的穿带腰带的制服裤子。儿媳妇并不嫌呼。晚上，就和老公公在一个床上维持休息。老公公照样是有一句，没一句，照样乱动，儿媳妇也要管教他，只是温和多了。儿媳妇对医院的治疗没什么信心，常常问起医疗费用的事，看样子是担心费用过高。令我震惊的是，老人也是头一次住院打针。医生诊断竟是脑栓塞，脑萎缩。
三症加身的老同志
我住院的第五天，又住进一位病友，竟是我多年前的属下。一位相处六年多的老大哥，这让我十分惊讶。几年不见竟是这个样子，令我难以置信。输液后仅半个小时就尿床了，床上备的夜壶他说什么也不用，还得他的爱人陪他去卫生间。只见他两手前伸，下肢僵直，脚跟机械的向前蹭。听他的爱人介绍，他也是第一次住院打针。然而，医生的诊断确诊为:脑栓塞，脑萎缩，帕金森氏症，这令我震惊和痛惜。一位工作认真，管理严格，干起活来风风火火的干练的干部，十几年不见竞病成这样，我的心好痛。对他的爱人，也有愧疚之感。我对她说:“ 真对不起你，如果当年按你的意见办，你就不会受这份苦了，你辛苦了。”她苦笑着说：“ 这都是命啊，我算是欠他的，是还账吧？”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泪也流淌下来。这使我想起十几年前的一件往事。那时，就是这位女人，闯进我的办公室，情绪激动，语无遮拦，主要是情感出了分歧，强烈地要求和他的丈夫离婚。结果，在我的劝说下，她收回了离婚的要求。看着这两位老同志的痛苦，我的心都碎了，有一种自责隐隐地在内心涌动。但是，却说不口，说什么呢？你作的又怎样呢？你比他们强多少呢？
那位农民兄弟要出院了，边走边对我说，“看看你们这几位工人老大哥，享受国家医保，就是不会看病，都病成这样了，还不住院打针，真闹不懂，你们是怎么想的？”说完，满脸鄙夷的表情，出了房门，在家属的簇拥下扬长而去。
我的心很痛，环视一下小小的病室，两位木然的病友，可怜地没有丝毫反应。然而，品一品这位农民兄弟的留言，似觉有一定的人生哲理。对自己的身体，是该马马虎虎呢？还是矫情一点好呢？真要是三症加身，就真的落了炕，后悔都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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