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风

读此文而题
曾是桂花千段香
无声何奈恨流光
堪将多少痴情泪
化作余生枉断肠

悠悠桂花香

文/若尘


一九八五年，我十二岁。就在那年的夏天，我的父亲由于受人连累而锒铛入狱了。父亲被判刑后不久，我亲爱的爷爷也因抑郁成疾而永远地离开了我们。家里在短短的时间里经历了太多变故，我的性格变得极孤僻且沉默寡言。总是有太多的心事，却不肯和任何人诉说，只愿深深的埋藏在心底里。

到了十八岁那年的秋天，大舅舅托人捎口信给我。他已帮我在他们村子对面的红木工艺厂找了一份工作，叫我第二天去厂里面试。就在那年的秋天，我认识了桂儿。

桂儿是江苏人。因为出生的时候是秋天，刚好家里的桂树开花了，他父亲便给他取了小名叫桂儿。桂儿在厂里做雕刻工。厂里的产品都是外销的，主要是做些仿古皇宫里的摆设。像龙床、龙椅、及雕龙屏风等等......产品都雕刻得极其精美。那些龙刻得栩栩如生，桂儿雕得比任何人都要好。

那时的通讯还未发达，我们基本上都是用写信来保持联络。在这个城郊小厂里，我们连写信也不大方便的。每次写好了要拿到厂东面的汽车驾驭训练场托人代寄。取信却要到大舅舅他们村子那间治安队办公室的信箱去。

有一天我去取信时，发现桂儿也刚好在那。我取了信，又看到了父亲那熟悉的笔迹，迫不及待地就要拆开来看。想不到那该死的桂儿冷不防把我的信抢了过去，还把手举得高高的，一边还恶作剧的冲我笑。那可是父亲的信呀！我不争气的就想哭了。他慌了神，马上把信还给我了。从村子回厂要经过一条长长的小路。我一面还生着气，噘着嘴急急的往回走。他也跟在我后面，嘴里还得意地哼着歌呢。我觉得他简直就是天底下最最讨厌的人了！

但后来发生的一件事却使我对他有了改观。我大舅舅在我们厂里做保安，他平时最大的嗜好就是爱喝酒。那天他喝多了两杯，在从家里返回厂过马路时，被一辆小车碰倒了。我听到消息后，心里马上就慌了。到了现场，看见大舅舅倒在地上，头上还在不停地流着血，我吓得不知如何是好，只知道哭。桂儿也来了，他看到这情形後马上叫来了厂长和他们家乡的兄弟们帮忙。大舅舅被马上送到医院，幸好去得及时，才转危为安了。我低低地向他说了声谢谢，他还是那么的冲着我笑。只是，我已经不那么讨厌他了，并且逐渐的对他生出了些好感来。

桂儿很喜欢唱歌，他经常抄了一些流行曲送给我。我最喜欢他唱《明天你是否依然爱我》、《其实你不懂我的心》、《特别的爱给特别的你》......他的眼睛清澈明亮，在看人的时候总爱带着一丝笑意。他笑的时候，就会露出雪白的牙齿。我发觉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很喜欢和他在一起时的感觉。而且不知从什么样时候起，我也开始喜欢唱歌了。

在我来到工艺厂一年多后，有一天我得到消息，说我日夜思念的父亲由于在狱中表现良好提前释放，很快就要回来了。那是我这几年来一直盼望着的啊！我激动得一刻也待不住了，马上就辞了工作，回家和亲人团聚。因为我是那么的爱我父亲啊！

父亲回家后，在镇上开了一家小店，我每天就在店里帮忙。不久，在我们店对面的老板来到我们店里，他是为他儿子来提亲的。父亲问我意见，我知道他心里是希望我答应的。我知道父亲是因为自己的病已经那么严重了，他很想在有生之年看到我有个归宿。于是，我答应了。但在我心里，却总好像有点怅然若失的感觉，但到底是什么原因，我却说不出来。

有时，老天就是要和你开玩笑的。而且，这一点儿也不好笑。就在我准备要结婚前不久，突然收到了桂儿的信。那信不是一封，而是整整一大撂。原来，那个粗心的邮递员把我的信错送到了邻村一个和我同名的女孩子那里了。偏偏我们村和相邻两个村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只是平时人们把这村名按上、中、下村那样称呼的。我心里跳得厉害，手也在微微的发抖。我强忍着心里的慌乱，还是把信拆开来看了。

原来，从我回来后，桂儿就已经开始给我写信了。他在信中说他其实早就喜欢我了，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说。他还说，只要我愿意，他一定会给我所有的幸福......但是桂儿，这一切都已经太迟了！天意如此，我还能说些什么呢？

其实，我已经知道，我也是喜欢他的。从我回家后，每次见到门前的桂花就想到他，我就已经知道了。假如，我能早点收到他的信，假如，父亲不是有病......或许，我们会有另一种结局的吧。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茫然！

我流着泪，划着了火柴，把他的信和照片通通烧了。红红的火光，映着他那依然带笑的眼。我心里莫名的绞痛。耳边仿佛又听到他在唱着：其实你不懂我的心......看着他一点一点在火光里消失，我的视线已渐渐地模糊了。

我默默地接受了命运的安排，并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谁也不知道我平静的外表下，藏着一颗伤痛的心。我以为把所有关于他的东西都烧毁，我以为随着时间的流逝，就会把他彻底忘记。但是，渐渐地我发觉自己原来大错特错了。

每年的秋天，金桂飘香的时候。我总会不经意的想起一张熟悉的脸。那带笑的眼睛，一直在我心里挥之不去。我知道，这一辈子，我都逃不出他在我心中深深烙下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