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态情缘[长篇连载](015)(梦芫)审核:何方
发表于 : 周六 7月 27, 2013 12:13 pm
病态情缘[长篇连载]
作者/梦芜 编辑/何方
015:冬夜初吻
“没帮英拉车啊?”我回到家,还没坐稳,妻子就突然冲着我冷笑。声调和表情一样幸灾乐祸。妻子的话,我已猜出几分,意思是说,英失踪了,看你还帮不帮拉车了。
“去,别烦我!别烦我!!”我也冲妻子喊。
真就怪了,我今天一早上班,刚一进门,部长也是问我这句话。我说:
“这事儿很正常吧,路遇不平,还拔刀相助呢。何况他老公和我妻子还是老乡关系。更何况,一个不正常的人,都知道响应社区的号召,难道我助人为乐还有错吗?”我有些激动了,又继续说:“难道——”没待我说完,部长就打断我:
“啊呀,我就这么一句话,就引出你那么多难道。其实,不就是一句玩笑吗?一早书记来说,七前天,也就是上周六早上,看见你帮那个疯女人拉车呢?书记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我还帮你解释呢,说你是工会派的,去参加社区的一个活动——”部长也是没完没了,声调冷冷的。
“都怪你,你先说后面这些话,不说帮英拉车,我能生气吗?”我坐在椅子上,脸背向她。部长听了我的话,没再说什么,只是捂着嘴娇柔地笑。
整整一天,部长好多次捂着嘴笑。我知道,她是闲着没事,只是想,我帮英拉车的事儿,她一想起来,就笑,她每次笑,我都不说什么,只是暗暗地生气。
现在,到家了。看不见部长那个嘲笑了。妻子却又紧追不舍:
“我听人说了,你那个英在路上,还给你唱情歌呢!——哼,真会浪漫啊。”妻子说着,也哼起了《纤夫的爱》,她象是在气我。
“唉!”我叹着气,这些人啊,事儿怎么就这么多啊,从上周六‘送温暖’到现在,我的心一直在纠结。社区主任让我给这次活动写一篇特写,写这篇稿对我来说并不难。晚饭后,泡上一壶茶,燃一支烟,边吸边饮边思,吸够了,喝足了,我会提笔一挥而就。
上个月给社区写的《工地上的义务工》,就是在社区办公室和他们一边聊天,一边写成的。当时,在一旁的付主任和我半开玩笑地说:
“梦编,我看你是在应付我呢。”
可是,几天后这篇稿见报了,付主付给我的电话里,连声称赞。因此,这次去井口,写稿,付主任坚决非让我去不可。
上次写的很顺利,这次的稿却让我为难了。两个主任一而再、再而三地说:
“这次活动,莫小英的精神,非常值得宣传。”
看来,这篇稿不突出莫小英,两个主任哪里肯定通不过。可是,我如果突出莫小英,妻子看到矿内电视新闻,或者看到报纸,一定说我是有意要宏扬英。说不定我们夫妻子又要面临一场大战,弄不好,妻子会和我‘同室操戈’。
更让我纠结、闹心的,还有一件大事。送温暖那天,英约我去水库。第三天晚上,我真的去了。走的时候,我对妻子说:
“今晚我去书记家,没什么特殊事儿,只是一个多月没去了,不经常勾通,显得我疏远他。”我分明是在说谎,但妻子却信以为真:
“你去吧。”妻子应得很简捷。
东湖水库,是完达山南孋风景非常优美的一个角落。每年春夏秋三个季节,雨水从大山的千沟万壑,奔流而下,最后,被一条人工大堤拦住,汇聚在这里。人们在水边修筑了亭台、曲桥、荷花池。这些景致,引来了生活在安帮河畔的人们。每当入夜,大堤上灯火通明,游人如织,都乐此不疲。
但,这个季节,却与其它时候截然不同。整个晚上,也看不到几个人影,灯也不开了,水库,死一样的寂静。
寒风从沟口那边吹来,冷的让人发抖,水面也早已结了冰。
临近水库,我还在心里嘀咕,这样的天气,英能来吗?我现在开始暗笑自已,这个不正常的人,说话我也能当真吗?
“哥,哥,我在这呢。”我心里正在矛盾着的时候,听到英在叫我。
我寻声送目,就在暗夜中,英已经迈着匆匆的脚步,向我扑来。我本能地张开双臂,在她身体抵达我的身体,距离为零的刹那间,我又毫不犹豫地将她环抱,并紧紧地、紧紧地将她搂在自已的怀里。此时此刻,我彻底已忘了季节,甚至忘了自然的存在,只觉有一股暖融融的、香幽幽的气息,奔涌而来。
我在这种喜悦的、幸福的、异样的感觉之中,陶醉着,陶醉着——迷朦中,有一丝想法从我的意识中闪过:两个异性之间的一场相拥,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实现起来,甚至比登天还难。看来,人生天地间,一生一世,能有多少事情如愿。
我不知英此刻的心境,她只是将头依在我的胸膛上,象在静静地倾听我的心音。任凭我的爱抚。她说:
“我真幸福,我真的好幸福——”
感觉她陶醉的神情,听她的喃喃之音,我冰封的爱河,开始融化,它潺潺地、涓涓地,在两颗心之间,开始流动。被它滋润的那块土地,已经长出茵茵的绿意,象有无数山花在拔节、绽放。我们的世界,一派姹紫嫣红。
我不由自主地、贪婪地,将右手伸向了那片神奇的土地,因为山花烂漫,因为枝叶葱茏,我想在这满园春色中,撷一枝馨香。
蓦然间,英的身体触了电一样,极速地震颤了两下,在我迷朦中还未清醒之际,她抽出双手,推开我,没命地奔跑,口里不住地高呼:
“陌生人,陌生人——”
当我完全清醒过来,英已无声、无影了。那天晚上,我找了好久,英音信皆无。一直到现在,也没找到英的下落。第二天,英的老公打来电话找英的时候,他说:
“大概又犯病了,所有亲朋家,哪都没有。”
听了英老公的话,我愕然了。我一直在自责着,也一直不敢公然地承担这个责任。
妻子象是忙碌完了家务,我还在暗暗地纠结这篇稿和英失踪的事儿,那天,妻子得知英失踪,先是一震,但她马上又平静了下来。我怀疑,英的失踪,妻子说不定怎么高兴呢。在妻子的言谈中,可以听出,只要英不死,她希望英永远消失。
可是,英并没有永远消失。此时,英就在门外。她按动门铃,然后大声喊:
“姐,姐,我来了,我是小英。”
英有下落了,我这些天悬着的心,总算落下了。但看到妻子脸上又泛起了阴云,我的心又开始忐忑不安起来。
病态情缘[长篇连载](014)
作者/梦芜 编辑/何方
014:山路情歌
“梦科,你这个经历两次婚姻的人,给我们说说关于感情的问题好吗?”我记得曾有很多人这样恳求我指点一二。这个时候,我只能默默无语,因为,我觉得感情这东西太维妙了。它维妙得让古今中外的文人墨客们,翻来覆去,反反复复表达了几千年。结果,谁也没弄清楚,最后,都不了了之了。
我不反对那些天长地久的感情,但是,也不排斥那些瞬间的拥有。在婚姻观念上,我和妻子虽然同床共枕,可是,她的思想是保守的、传统的。她面对我的越轨行为,能够忍让、宽容。甚至委曲求全。
“我不想同室操戈。”有一次妻子突然对我说。
我听完笑了,心里嘀咕:没上几天学,竟甩出这么一句词来。但不管怎么说,我们之间的感情,已经象白天的月亮,早就暗淡无光了。剩下的只是一种对弱者的怜悯和对无助者的同情。这种怜悯与同情,虽然也是一种情和爱,可是,二者单独存在的时候,它和爱情是不同的两个概念。
整整一个夜晚,我和妻子背靠背,无语。她翻来覆去,无眠,暗夜中,她吐着烟雾,哀叹。我辗转反侧,睡不着,残害生命的香烟,一支接着一支,在我干裂的唇上慢慢的燃烧。
天快要亮了,我迷迷糊糊,头晕脑胀。恐迟了上班时间,挣扎着爬起来,看了看朦胧中的妻子,一种自责、怜悯之情又袭上心头。我拿起被子,给妻子盖好,并用关十分关切的口吻说:
“你睡吧,都是我不好。”
妻子在迷朦中好象听到了我的声音,一张憔悴的脸微微地抽动了一下,很快,就有一丝莫名的神情掠过她的眉头。望着这种表情,我解答不出她是幸福的还是痛苦的,看来我真是一个非常粗心的人、一个缺少关心、体贴而又不称职的丈夫。
我推开阳台的窗子,一阵泌凉的晨风扑了进来,同时,我也感到了一股混浊的热浪卷着香烟的气息,滚滚地向外涌动。
我开始忙着洗漱,突然,楼下有人喊:“梦哥!梦哥!”声音是从窗口随着冷风吹进来的。
“英叫你呢!快去吧!”妻子从床上爬起来,皱了一下眉,话音里带着十分的不快:“我说什么来着,这个事还能少下她——”
“有事吗?”我没在意妻子说什么,扶在阳台上,非常关心地问英。
“我也去‘送温暖’,昨天下午,我就听社区主任说了,你代队,正好顺路,上坡时,你帮我拉拉车。”英,一副兴高采烈的神情,站在楼下望着我,身边停着一辆单轮车,载着塑料布和棉被裹成的大包。不用说,里面一定是包子之类的东西。
天冷了,英换了装束。她头上戴着一顶白色的线帽,上身穿的,乍一看是一件白色的貂绒大衣,但,这是一件仿真品。我真佩服这些商家,绞尽脑汁的经营理念,仿的可以以假乱真。英里面穿一件杏红色的毛衣,毛衣上布满了长长绒毛,在晨曦中闪闪发亮。黑色的体形裤与脚上穿的暗紫色的长靴,结合得完美无缺,两只半高跟在雪地上不停地跺着。
我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又从下至上,象欣赏一幅画一样看着她。觉得英亭亭玉立,妩媚动人。我的心突突地紧跳几下。她的两片红唇极象雪中初绽的梅花,又新、又艳,摄人心魄。一双不大的眼眸,象两汪欲流的潭水,漫涌着迷人的秋波。我确信,英周身透露出的那种强悍的美感,就是文学大师和绘画大师见了,也不能完全表达出来,我几乎看呆了。
其实,女人的美并不一定因为容貌和衣着的优势。英的美完全是容貌、体态、神韵结合起来之后,透出的那种迷人的韵致。
“啊——”我张口结舌,一下子不知说什么才好,说不去吧,我还真的去井口,要说去吧,还得和她一起走。其实,我内心巴不得与英同行,只是怕妻子再一次生气。
看英象是很冷的样子,我有点心痛的说:“五嫂,上楼坐一会吧,外面太冷了。”
“不了,你快点吧,我等你呢。”英扬了扬细细的弯眉,挥着手不停地喊。
我忙碌了一阵,终天跑下楼去,当我和英正要同行的刹那间,我下意识地回望了一下阳台,妻子正扶着阳台眺视着我们,我看得清清楚楚,妻子的目光中充满了醋意、怨恨和无奈。我低下了头,那种理直气壮的神情,一下子消失了。
住宅区距井口大约有三公里,其间还要经过几道山岭。一个人推着车十分吃力,我不会推单轮车,只好在前面用一根手指粗的绒绳拉着。因为英在后面推着车,我还不时的回过头来,扫视她的风采。
“你也是的,就不能把我娶回家,那样天天看着多好。”英说完哈哈地大笑。
“怎么不想,梦中还想过呢。”我低着头,认真地说。
“那——啊——”英迟疑了一下,接着只是一个劲地笑。
太阳已经升起一人多高,绯红的光晕,镀在洁白的雪野上,此番色调,人工无论怎么也调不出来,这种无法表达的美,让人产生许多许多的联想。英的脸也绯红绯红的,是因为阳光,还是因为羞涩,我不得而知。
路上三三两两的行人匆匆而过,他们走远了,回眸。我想,他们看见我和英留下的剪影,一定是一幅充满了生活气息的画面。其主题,一定与爱情有关。
“我一直想着过一种‘男耕女织’的生活,相斯相守,浪漫终生。可惜,我一直也没遇上一个好老公。”英痴痴地望着我说。
“什么样的算是好老公呢?”我回头看了看英问。
“年轻、潇洒、漂亮、有权、有钱。”英略沉吟了一下又继续说:“象你这样的,我就满足了。”
“哦——”我象是应着,又问:“都象你这么想,你想过没有,那是什么的结果啊?——如果那样,年轻、潇洒、漂亮、有权、有钱的人就会三妻四妾,而那些与之相反的人将会孤独终生,你的想法真可怕!”
“有些人可以拥有,而我为什么就不可以啊?”英有些激动了。大声反问我。
“这个,我真说不清了。”我说:“这是你自已的事,自已的梦,还得自已圆。”
我不说话了,只顾拉着车,向山梁、向远方,吃力地前行,因为还有一段路程要辛苦地跋涉。
突然,英哼起了歌。
哥哥前边走
妹妹在后头
恩恩爱爱一直到白头
小妹妹,我在后头
哥哥你在前边走
我俩的情我俩的爱
在山路上——
英把《纤夫的爱》这首歌给改词了,唱到这里,再也唱不下去了,她止住了歌声,却一个劲的笑。
“啊呀,五嫂,你可别唱了,路上人来人往的,让别人听了,成什么事了。”我责备她。
“我说过,你叫我英,我叫莫小英。”
“我早知道了。”我说。
“你要有心思,今天,明天,啊,我想想,后天吧,后天晚上,我去‘东湖水库’等你。英坚决地告诉我。
我看了看英,什么也没说,只是用默许的眼光扫了她一眼。
这时,后面一辆白色的轿车追了上来,啊,是书记的车。当车行至我俩身边的时候,车的速度减至人行的速度,车门玻璃降下了一条缝,正好露出书记一张胖大的脸:“啊,原来你没上班啊,来这帮人拉车呢?”
“啊——啊——”我一时紧张,吞吞吐吐地、错误地应着。
“哟嗬,这不是——”书记见过英,但他一时想不起英的名字。他的眼神在英身上注视了好一会儿,然后升起玻璃,发动机马达突然高速旋转起来,轿车飞一样地跑了。尾气的黑烟卷着碎雪和运煤车溅在路上的煤粉,飞扬着、飞扬着,弥漫着我前行的山路,久久、久久才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