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请到我家吃杀猪菜
作者：梅花君子//编辑∶叶的奉献
去年腊月十六，我在办公室没事，上网玩QQ，正与网友们东扯葫芦，西扯瓢搞得难舍难分。我的手机不识时务的响了起来，溜一眼是生号，略微停顿一下，还是接了，在我的意识里不接电话是最没“机德”的表现。
“大哥，我是胜利呀。今天我们杀猪，晚上到我家吃杀猪菜。”
胜利，是谁呀，我挠挠头皮不知道应付。这几年，我是带着月亮回，踩着星星走。村子里什么儿子结婚，丫头出门子，全都由老婆一人打理，爷们一概不介入。
“大哥，你咋了。是不是有钱了，咋还不认识我了。我是北头老杨家的，您忘了，我爸爸的低保申请，还是你帮我写的。我爸爸的低保，多亏你给乡政府打招呼，管用了，要不然还没戏。”
我终于想起来了。去年夏天，老实巴交的杨爱国大爷，用我老婆手机给我打电话。
“秀才，我是你老杨家爱国你大爷。我有事你必须帮忙，村里要给我办低保，让我写申请。我是大字不识一个。胜利你兄弟，斗大的字认不了一麻袋。这忙你必须帮。”
杨爱国是老实人，干活实在，不会藏奸。刚分队单干那会，给邻居瓦房子，不小心从房顶上出溜下来，把腿摔断了。杨爱国怕给东家增加负担，执意在乡卫生院做手术，手术做得不好，落下了后遗症，走路一瘸一拐的，重活累活干不了，养一群绵羊当做营业。
我听到杨爱国老人急切的话语，心里好像被马蜂子蛰了一下，眼泪差点没掉下来。在营子里，比他富裕的人家，鼓捣鼓捣都有低保了。他，人老实，不会溜须，到现在还没低保。这样的人不帮他，良心上实在过意不去。我二话没说，当时就应承下来。我带着纸笔亲自到他家，根据他的意思把申请写完。我以前同事，在乡政府工作，给他打电话，杨爱国低保压了好几年，总有人挤占指标，至今还没有，必须当成回事，一定要办成，否则跟你没完。不出一个月，杨爱国亲自给我打电话“大侄子，我低保的问题总算得到解决了！”……
“兄弟，你该忙咋忙吧，我还有事，心到就行了。”
“大哥，你是明白人，难道非得让我在你跟前磕头作揖的求你。”
在我记忆中，小时候最难忘的就是过年吃杀猪菜。那时，人们都不富裕，家家户户都有杀年猪的习惯，哪怕是再穷都要喂猪。在腊月杀猪，把前后院邻居请到一起吃杀猪菜，桌子上围坐一圈人，屋子里弥漫着呛人的烟味，叔叔大爷们吆五喝六，榔头棒子喝酒划拳，好不热闹。分田单干后，姐俩出门子个人顾个人，人情越来越冷，一来二去把杀年猪请吃杀猪菜这个习惯都遗忘了。我前几年在林西县官地镇、兴安盟科右前旗归流河镇的时候，乡亲们始终保留着杀年猪吃杀猪菜的习惯。
刚落太阳我就赶回家里。胜利那小子，生怕我这个神仙难请，早早的就在我家里等。他还特意给我拿来十斤羊肉、四斤血脖子。送这些干啥，我家有钱能买，就因为一点小事，就让杨爱国放不下。我清楚他家的日子不宽裕，恨不得把一分钱掰成两半花。我有这份能力，给老邻旧居帮帮忙，应该应分，根本就用不着感恩戴德。我给他三百元钱，胜利说啥不要。我犟不过他，只好做罢。杨家，对我这样热心待我，简直就是精神上的折磨。
我到了杨家，屋里屋外全是人。我被安排在胜利那屋子里，新结婚的屋子干净气派。我本想靠门坐，出来进去方便。这些人连拖带掐，把我恭敬的请到上座。屁股还没捂热，就上杀猪菜，猪血、猪肉、干白菜，花椒大料，酱油醋齐全，看着好，吃着香。
杨爱国一瘸一拐的拎着酒桶，高声大嗓的嚷嚷着“今晚，我特意把藏了十多年的八里罕原浆拿出来，让大家可劲的喝。这酒纯，前些年我特意从八里罕酒厂打的。”他按桌倒酒，大家劝他由胜利代劳，他死活不干，非要亲自倒酒。轮到我着，杨爱国说我的杯子小，喝酒藏奸，给我换成大杯子。拎着酒桶就倒，那酒确实是窖藏多年的好酒，淡黄的酒液，拉着长长粘丝，倒入我的酒杯还起高。杨爱国大声说“秀才，这酒你必须喝。你爷爷那老头嘴好使，一辈子东家西家的没少办事。你爸爸那更不用说，文化大革命的时候，我们家成分不好，批斗挨整，吃尽了苦头。我们家老爷子关在大队的小黑屋里，犯了病满脑袋流汗。你爸爸心软，自己花钱给我们家老爷子买止痛片。我低保的事不叫你帮忙，今年肯定没戏。侄子，这酒你必须干了。”这是规矩，我硬着头皮深深喝了一口。
“大爷，你老人家这样宠着我敬着我，我浑身上下都不得劲。咱们都是邻邻居居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帮着忙办个事，那都是很正常的事儿。我就给你办芝麻这么大点儿小事，你整出这么大动静，我都不好意思了，要是有耗子窟窿，我早就钻进去了。”
我没那么大酒量，喝下一口满脸通红，好像关公转世，桌上的人都说喝酒上脸的人厚道中交，纷纷要与我碰杯。我长了心眼，每个门口都蜻蜓点水，不敢耍彪。好在人们都不以喝酒为主，几圈下来大家挥着筷子大口吃菜，干白菜、猪血、血脖子肉炖熟的杀猪菜，干白菜特爽口，猪血特嫩，猪肉特有味道。二十多年前的感觉，一下子又找回来了。
回家的路上，邻邻居居们感慨万千。
“这些年养猪的少了，就是喂猪自己也不杀，肥猪喂成了，就卖给杀猪贩子。偶尔有杀猪的，猪肉贵疼钱，不大声嚷嚷，也请东家叫西家吃杀猪菜了。老杨这家伙，今年收成好，日子宽裕了，政府还给低保了。他高兴呀，非得杀猪请大家吃杀猪菜。”
这话还真不假，请吃杀猪菜这习惯早就没了，没想到被杨爱国又折腾出来，让前后院的邻居感慨万千。我不好意思发表看法，心里默默祝福杨爱国这憨厚、实在的老人生活越来越好，日子越来越好。
二0一三年四月二十九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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