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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梦里毒蛇(梅花君)

发表于 : 周一 9月 30, 2013 3:21 pm
梅花君子
文学是人学,关于这个理论,我们都很熟悉,但是真要把人琢磨透,写出真实的精神境界,恐怕很难。我自知笔拙,却总是在朝着这个方向努力。

RE:梦里毒蛇(梅花君)

发表于 : 周一 9月 30, 2013 11:36 pm
文风乐乐
梅花君子,你已经是很棒的了,欣赏你的小说,分享你的文笔。问好!祝节日快乐!

RE:梦里毒蛇(梅花君)

发表于 : 周二 10月 01, 2013 1:46 pm
梅花君子
Quote引用文风乐乐发表的“梅花君子,你已经是很棒的了,欣赏你的小说,分享..”
谢谢你的赏读,并祝愿国庆节快乐。

RE:梦里毒蛇(梅花君)

发表于 : 周二 10月 01, 2013 1:47 pm
梅花君子
本篇小说,并《榕树下》列为2013年互联网文化季短篇赛区编辑重点推荐作品。

梦里毒蛇(梅花君)

发表于 : 周二 8月 19, 2014 8:59 am
梅花君子


梦里毒蛇












作者/梅花君子//编辑/叶的奉献




夏志刚那天晚上没做好梦,梦见单独一个人,跌进了望不见天的深谷里,数不清的毒蛇,好像一团乱麻绳子,蠕动着向他进攻,极力的挣扎着,身上全被毒蛇紧紧的缠住,透不过气了,都快把他吓死了。他平常素日就喜欢给人家看手相,谁做了奇怪的梦,都会找他解释,他自然而然就被人戏称先生。早晨在吃饭的时候,他把这个梦反反复复说了三四遍,主凶的梦在早晨连说三遍,就是失去作用。他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就是不起作用,也就是磨磨嘴皮子,不损失金子也不损失银子。他老婆黄翠英根本就不在乎他在磨叽啥,头不抬眼不睁,在专心的吃饭,根本没把他这个所谓的老公放在心上。她关心的今天卖菜能赚多少钱,儿子星期天回家打算给他做啥好吃的。这两口子,这月下老人也不知道咋拴的红线,牛马不相及的两个人鼓捣在一起,平平淡淡,没有一丁点水花,如同一潭死水。他肚子里窝火窝大了,本想摔筷子摔碗对黄翠英进行教育,怎么着我好歹也是你老公,我在这里跟你郑重其事的说话,你不哼不哈,你他妈的死人呀。想起晚上那个梦,算了算了,跟她较劲,万一她急眼了,喝药、上吊、跳河……那才是惹祸上身,纠缠不断,那梦不就应验了吗?不行,为了不摊事,走为上,忍为高。这一白天,他脾气特好,办公室卫生不好,装作没看见,领导批评他充老好子,不负责任,他忍着不反驳,就是一个字,不说犯禁的话,不做过火的事,把今天这个晦气的日子,平平安安的度过去。
他心慌意乱好不容易熬到下午,就随便找一个借口,就回到了家里,打算躺在沙发上看几集电视剧,还没看多大一会,董哥就打电话,他刚从乌兰浩特旅游回来,特意从察尔森带回两条鱼,晚上没事哥几个要聚一聚。哥几个在一起喝顿酒,聊聊天这应该没啥事,不会惹出什么乱子。什么梦不梦的,根本就不灵。该吃吃,该喝喝,人不知那时死,车不知啥时翻。哥几一一落座,就直奔主题。在开席之前,董哥端起茶杯,挥舞着肥大的手掌,唾液飞扬,激情四射“这察尔森的鱼,非常非常的好吃。2008年北京奥运会特供鱼。我特意到察尔森水库,买了两条,今天请大家尝尝鲜。今天请哥几个吃鱼的同时,咱们这些好哥们还得好好喝酒。谁要是在喝酒上耍心眼子,谁就是乌龟王八蛋。”话说的损,但却体现着一股子浓郁的友情。他常在酒场上混,自然不能示弱,吆五喝六,过五关斩六将,雄风不减。酒足饭饱,他的这群狐朋狗友们,全都做鸟兽散去。他悬了一天的心,总像一块石头,咕咚一声落了地。打了一辆出租车,摇头晃脑的哼着小曲,优哉游哉的回到家里。他到家时,黄翠英眉开眼笑的数着满桌子的毛票,看见他回来,破例还先打了招呼“哎,你猜我今天赚了多少钱?”他晃晃脑袋,裂开嘴笑了“肯定赚了,赚了就好。俗话说得好,娶媳妇就比出殡强。”他懒得搭理跟了他混了十多年的老婆,不知为啥就是看着不顺眼,就好像一本看了无数遍的书,太没意思了。他衣服没脱,脚没洗,歪歪斜斜的横在那里就睡。他睡得正香,一天都死寂的手机,却不识时务的响了。他迷迷糊糊的抓起手机,打了一个饱嗝“啥事,黑灯半夜打电话,烦不烦人。”他睁开眼睛一看,打电话是生产经理袁占国“老夏,不好了,大勇子把手碰了,正往医院赶。你医院有熟人,赶紧过去安排一下。”他听了这话,脑瓜子一下子大了,看看墙上的石英钟刚好十一点半。我的那祖宗,好梦不灵,这操蛋的梦,横竖都没躲了。

夏志刚平常素日最头疼的就是怕处理工伤事故,好像一个被套上夹板的小毛驴,东跑西颠日夜疲劳。老板这头嫌弃出钱多,跟他吹胡子瞪眼敲桌子砸大碗,事主那边哭眼抹泪死死纠缠,磨磨唧唧让你心烦意乱。他忙不迭的穿裤子,折腾几次都把前开门穿到屁股后面,他就是这毛病,没事咋咋呼呼比谁都牛气,真要是遇到事儿了,就慌慌张张五迷三道不知咋办好。他叮叮咣咣把正在熟睡的黄翠英惊醒,背着身子扔过一句狠话“你他妈的要死,看看你这路子折腾。”他呼哧呼哧的喘着气,低声下气的说“厂子出事了,碰着人了,赶紧帮着我把裤子穿上。我实在没治了,求你了。”黄翠英知道这事大,也就趿拉上鞋子,帮助他把裤子穿上,还给他找出手电,给了他一张银行卡“这里面有三万元,傻鬼不到万不得已,别给我乱动。你们公司,也叫公司,花钱比养孩子都难。”历来如此,每当发生工伤事故,都是先由他们来垫付医药费,这都见怪不怪了。
他深一脚浅一脚行走在幽暗的街灯下,轻风呼呼的吹在脸上,浑身不由自主的打一个冷战,脑瓜子顿时清醒很多,小步换成大步,只要走出这段路就会有出租车。他挠挠脑袋,长长的叹了口气,摊上事了,啥呀别埋怨,就得硬着头对付吧。他觉得走还赶不上脚步,索性就跑了起来,也就是七八分钟吧,来到站前广场,打了一辆车就奔市医院,一屁股坐在休息椅上,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感觉那颗心都快要蹦出来了。他屁股还没坐热乎,袁占国打过电话“老夏,我们都过城关大桥了,再有二十分钟就到。你马上安排好了”他终于镇静下来,汶川地震多大个纹儿,带着身经百战的口吻,训斥着袁占国“瞧瞧你,这熊样还好意思当总。出了这点子就没门子,要是出人命,挡不住把你吓死。”他最瞧不起的就是这个袁占国,在关键时刻就得给他点颜色,省得日后到大老板那里买好。袁占国乖乖的听着他的教育,愣是没敢还嘴,他半天才说“老夏,公司没钱了,只给我拿2000元。”他冷笑一声“出了这么大一档子事情,两千块钱,那不是笑话吗?”他倒是趾高气扬起来,现在他比大老板都牛气。“老夏,那咋办?”他并不想为难袁占国,只不过他这样卖关子,就是让他给大老板捎一个信儿,我老夏关键时刻不白给,还能舍生取义为公司做贡献。“看在咱们哥兄弟的份上,钱我先拿上,过后给我补上这个窟窿就行了。”
医院急诊科这些人,他几乎认识一大半,在煤矿上班时他就管安全,他就跟这些家伙打成一团。他敞着怀就闯进了急诊科,用拳头敲着桌子,熟睡的张医生猛地抬起头,骂了他一句“王八蛋老夏,不在家里搂着嫂子睡觉,黑灯半夜跑到这里闹什么妖。”他坐在张医生的对过,扔过去一支中华“你们这熊地方,你以为我愿意来是咋滴。我们单位,一个小伙子把手碰了。”碰手那是小灾儿,在这里根本就不当一回事。看在他的面子上,召集了两个护士准备应诊,一切都安排停当。袁占国伙同司机大黑扶着大勇子快步走进急诊科,他看着大勇子手缠满了纱布,血都把纱布泡透不断往外滴着血,身子哆嗦成一团,疼得大勇子满头大汗,并发出爹一声妈一声的呻吟。他的心惊悸一下,半天才静下神,人都这火了,着急上火没啥用,最关键就是先治病救人。医院他最熟,挂号、交钱、办手续、拍片检查。经过看片,医生初步确诊为手掌骨断裂,皮肉剥离性损伤,必须进行清创处理,必须进行手术。袁占国彻底没脉了,他根本就没管过企业,因为和大老板沾亲带故,稀里糊涂的当上了所谓的生产经理,什么事都没经历过,真不知道该办好。他按照常理,先让医生给进行清创,做手术全市的医院水平都不太好,必须要到200公里以外的部队医院。清创之后,给大勇子输上液体,一切都安顿下来之后,都三点多了,天马上就亮了。
他低着头抽了三四棵烟,猛地抬起头,把窝在肚子里的那些牢骚话,像放炮一样咣咣的先放出来。“我说袁总你咋管的,咋不告诉工人注意点,我平常素日给你们做的培训,一丁点都没作用了,都不如放屁。咱们这下摊大事了。我看伤得不轻,这事处理下来,没有十万肯定下不来。大老板知道,非得急眼,啥也别说,等着挨罚吧。你呀,平时就屌啷当,出了喝酒,就惦记着小姑娘,不好好抓生产,不认真讲安全。这下好,你不但自己挨板子,还把我拐带上,我冤不冤。”袁占国这小子,拿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你爱咋说就咋说,不生气不上火,一口一个老夏那么叫,不管怎么着把这件事替他处理圆满了,就是跪地下磕头叫祖宗也值得。“你告诉大勇子媳妇了吗?”袁占国好像一个犯错误的小学生,用手扣着指甲“大勇子,死活没让我给他家信儿,他老妈都七十多了,黑灯半夜的怕吓着大人和孩子。”他暗暗的佩服袁占国这小子的沉着了,关键时刻装熊,就是最好的计谋了。在他刚出茅庐的时候,遇到难处理的时候,他就跟袁占国一样,处处装熊,不点头,不说话,不表态。他咳嗽一下,把堵在嗓子眼里的粘痰吐在垃圾桶,非常沉着的说“七点半以后,我给大勇子媳妇打电话。这告诉事,也得讲技巧。你呀没经验,跟我学着点,学到手以后都有用。”他虽然这么说了,但是再内心当中,也再反反复复考虑这件事,不能说轻了,说轻了,在农村正是拔苗耘地的大忙季节,索性就一推二六五,那瘪子可坐大了;要是说重了,女人心小装不了事,着急上火,有个闪腰岔气那就更麻烦了。办事得讲天地良心,不能把事情办砸锅了……
他领着袁占国、司机大黑在清真小吃喝了三碗热气腾腾的羊杂汤吃了六个烧饼,一个人还喝了一杯散白酒。三个人吃完喝完,都已经六点半了。他琢磨半天,才给大勇子老婆打电话“你是大勇子对象葛素珍,我是大勇子单位的,姓夏你就叫我老夏就行。有个事先向你告诉一声。你对象昨天晚上,不小心把手碰了。问题不大,皮肉之伤,现在已经处理了,他正在睡觉。钱啥的,你都不用操心,我就希望你把地里的活计先放一放,把老人孩子安顿好了。你到医院来一趟,你是大勇子最亲的人,咱们好好商量一下,下步该咋个治疗法。你放心,大勇子没啥大事,千万别着急上火。他在我们公司上班时碰着的,我们必须管。你路上要加小心,不要太着急了。”他说话声音特别的轻柔,恐怕把人家吓坏,转过来绕过去就是让她赶紧过来,处理下一步问题。他心里太清楚,大勇子手的严重性和不可预见性,不过他内心的恐惧和严重程度的预测,就是形影相随的袁占国他都没透漏。大老板大清早就知道这个坏消息,当然他脱不了干系,第一个拿他试问。他是大老板亲自委任的安全主管,出了这么大的事故,虽然与他没有半毛钱的关系,这个黑锅他背定了,成了名符其实的替罪羊了“老夏,你他妈的咋管的,还干点啥吧。你心思也没在工作上,整天稀里糊涂,不知你在琢磨啥。”他就知道大老板会向他发脾气,会没鼻子带脸的训斥,他都习以为常不当吃一颗小辣葱。大老板有大老板的难处,出了事就意味着从他腰包里往外掏钱,放在谁的身上谁都不愿意。他早已经把大老板的脾气吃透,在他五炸六肺大发雷霆的节骨眼上,最好的应对办法就是保持沉默,在他犹如毛泽东一样,做出指示的时候,必须随声附和,一定照办,马上落实,请你放心。今天也不例外,大老板把淤积在心中的怒火释放完之后,话语也就逐渐平和起来“我知道你们,平时也没少为企业卖命,关键时刻没少出主意。年年都出事,年年都给医院拿钱赶帐。这钱我都觉得冤。”他依旧不说话,等着老板做指示,果然如他所料,大老板彻底的没脾气了“大勇子这事,别人处理不了,你必须上心处理。你看这事咋处理,你就处理。有的时候,拿不准的事儿,直接给我打电话。这企业这么稀松管下去,早晚有下马那天。”他接完大老板电话,心里更加有底了,如何把这事处理好,上不亏君,下不亏民,对得起天地良心,那就知足了。
他觉得跟葛素珍把话都说到这步天地了,应该知道问题该有多严重,这个非常朴实的庄稼人,心眼子太实在根本没转过弯儿来。他像兔子似的跑前跑后,张罗着给大勇子做手术,院长、主治大夫、麻醉师等等,烧香拜佛,磕头求人,弄得灰头土脸,却意外接到葛素珍的电话“夏领导,我们大勇子不没啥事吗?今天我把棒子苗拔完,给猪加工下饲料,明天过去。我家里地多,二十多亩地,还喂着七头肥猪,实在是忙。”他恨不得举起巴掌,狠狠扇那老婆几下子,心里大骂,你他妈的真是笨老娘们,不严重能给你打电话吗?再者说了,大勇子再不好也都和你同床共枕这些年了,怎么也得打个照面吧?你一推二六五,这些乱糟糟的事情,全都让我办,我该你的还是欠你的,你还真我当成你亲爹活祖宗不成。怒归怒,恼归恼,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把涌到心头的怒火压下,非常平和的笑,这种笑该有多么的虚伪,该有多么的奸诈,此刻他感觉不是一个真正的好人,不知不觉的变成了口是心非的坏蛋了。“啊,我们也考虑到,你一个家庭妇女,又有地又有猪,肯定放不开手。我刚才都找主管院长了,想走简易程序,什么签字画押的,我都包办了。大勇子不是外人,彼此好像哥兄弟似的。张院长不干,这些家伙,在酒桌上称兄道弟,在工作上,那脸拉拉的比驴脸都长。他跟我拍桌子了,医院有规定必须让家属来签字,不然就不给处理。”他不得不暗自佩服起自己那超常的语言表达能力,顺藤摸瓜的应变能力,将黑变白的奸诈能力。单纯质朴的葛素珍这才答应,被他这个奸诈之徒,牵着鼻子走,话都说到这个地步,葛素珍这个人,就算是脑袋瓜进水,也必须赶过来。他想到这里,自我感觉良好,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这怪异的笑容,那该搀和着多少世俗的东西。

葛素珍来到市医院,都将近十点了。他看到满头大汗的葛素珍,心里有一种特别酸楚的感觉。也许是地里的活计太多,头发挠挠鼓鼓好像大杨树上的老鴰窝,尤其是那双手,粗糙的让人心疼,手指肚上还沾满了棒子叶、谷子叶的深绿色素。葛素珍一边用不知用了多少年的手绢擦着脸上的汗水,一边气喘吁吁的问“夏领导,我们家大勇子咋样,在哪里让我看一眼。”他看到葛素珍过来了,心里那块石头就落地了。他虽然在医院混得很熟,对外伤治疗这块有足够的经验,话说回来了,这要是治好了,还则罢了要是神经坏死截肢保命,葛素珍打着扑啦跟他耍熊,他岂不是要吃不了兜着走。葛素珍在术前处置室见到了,大勇子那只面目全非的手,顿时就着急了,嘴角抽搐半天才缓过这口气,捶胸顿足的喊“我的老天爷呀,你咋闹的,这手不是残废了吗?我嘱咐你的话,你就是不听。你下班回来,就好好睡觉,你偏偏不听,你怕雇人花钱,白天一天长在地里。你呀放着小钱不花,这回糟践大钱,遭大罪了吧。”大勇子原本是个很有骨气的汉子,被葛素珍这一数落,竟然也潸然泪下。他的眼泪也险些掉下来,大勇子呀大勇子,要知现在何必当初,暗自叹了口气提高声音把场子镇住。“你们这是闹啥,不就是碰坏手了,再说也不是大碍,做完手术养几个月,啥都不当。赶紧擦擦眼泪,挺大个老爷们,动不动就尿急,用手摸摸你裤裆,那两个王八蛋让狗吃了。”他这一招数,还真灵验大勇子擦擦眼泪,躺在那里默不作声。他又把话题对准正在哭泣的葛素珍“大妹子,你也别哭了,着急上火没用。咱们摊上这事就得认,就得抓紧处理。你在这里哭,我在哪里哭,要是能把大勇子的手哭好,不用做手术,不用花钱,不用受罪,那咱们就哭。大妹子,遇上事,咱们就得处理。赶紧跟着我把做手术的这些手续办了。”他现在最要紧的,做通葛素珍的工作,医生肯定会跟她讲明白手术的风险。这些医生最能吓唬人,胆小的一听就打退堂鼓。葛素珍很快就接受了这个现实,胸怀远远没有他想象的那样狭隘,大大咧咧的比一个孬种老爷们都强。什么这个表那个协议那个告知,葛素珍就好像一个温顺的小绵羊,什么也不说按照医生的要求签字摁手印。一切办理停当,把人送进手术室,都已经十一点二十多了。他跑到医院的营养餐厅,打了两份羊肉水饺,把一份交给葛素珍“你早晨都没吃饭吧,手术离不开人,咱们先在这将就一口。”葛素珍万分感激的看着他,半天才说“夏领导,你真是好人呀。从昨天夜里就帮着跑前跑后的,我真不知道咋谢承你。”他冲着他笑了笑“你不用谢我,咱们就盼着大勇子早点出来,把手术做好,以后不留什么巴拉节,我就谢谢老天爷了。你放心,大勇子在厂子出的事,我们一定会管到底的。”葛素珍向他投来非常友善的微笑,这笑是那么的清纯,犹如山野顺流而下的山泉,清清亮亮的没有任何杂质。他从参加工作那天起到现在,可以说是阅人无数,有人求他,他也求过别人,葛素珍这种类型的人头一次遇到,给他的感觉总是怪怪的,无法用语言来准确说明他此刻的心情。
大勇子的手术做得很不成功,这么大的一个小手术,人都推进去一个半点了,还没有任何动静。葛素珍如坐针毡,走过来走过去,嘴里嘟嘟念念的不知在叨咕啥,将近两个点了,人还没出来。全副武装的护士,不是喊蒋大勇家属,赶紧拿着单子到药房取药,再不就是让家属买一包手纸上来。他眼睛好使,顺着门缝看见主刀医生满头大汗的手术办公室,他趁着别人不注意出溜一下就钻进去“手术快完事了吗?”主刀医生晃晃脑袋“麻烦,我得给大院长打电话,情况很复杂。让大院长看看吧,实在不行,你们就转院。”他脑袋嗡的一声就大了,他没想到就这么一个屁股眼大的手术,这帮白吃饱就做不了,他们还是不是救死扶伤的大夫,奶奶的真气死人了。他在里面转了两圈就出来,不出来人家就开撵了。他拍拍脑门,没笑强笑,葛素珍还真没看出来“夏领导,咋个情况了,人没啥事吗?”他故意提高语气“大妹子,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这么大一个医院,大勇子那个手术,对这些医生来说,好比是张飞吃豆牙小菜一碟。”他说得特别的肯定,就是怕那个婆娘在医院里揪住他又哭又闹没完没了的瞎折腾。他坐在白色的不锈钢的休息椅上,竟然拿起手机玩手机游戏,他这样认为,凡事不能太放在心上,你越是冷静沉着,就会把事情处理的天衣无缝,这也许还是一件好事。这事十多年前,对待自家孩子最好的办法。当初孩子哭咧咧的调皮要糖要馃,你不管他由着他闹去,不过十多分钟孩子就是恢复常态,孩子他奶奶心疼孩子,要星星恨不得给摘月亮,那孩子折腾来折腾去,两个点也不让肃静……谢天谢地,大勇子终于从手术室被全副武装的护士推出来。人处于昏迷状态,主刀大夫彻底松了一口气,指着大勇子对他和葛素珍说“光靠我真没法子了,还是大院长高,这手术做得应该很好,接下来就看护理的咋样。”他帮助葛素珍把大勇子推进病房,一切收拾停当,就找一个借口,想溜之乎也。他实在是太困了太累了太烦了太郁闷了,葛素珍看到他要离去,一着急眼泪就好像豆粒子叽里咕噜的掉下。“夏领导,你走了,我咋办?”嘿,这老婆咋好像粘糕,粘在手上,想扑啦都扑啦不掉。他的心彻底软下来,静下心想一想,葛素珍一个人多不容易,家里家外忙顾来,但是他不能长期厮守在这里,他也不是能守得起靠得住的那种人。他有意识的把声音放低,语气里充满了一股浓浓的人情味儿“大妹子,你看看大勇子刚做完手术,在这关键时刻,最需要你的鼓励和照顾。你要是不在他跟前,像模像样的侍候他,会影响他的情绪,情绪一受影响,就会影响他康复效果。我这里事情很多,厂子上上下下一千多人,不知道啥时会出事。再说了,大后天赵市长要到我们那检查工作。本来大勇子出这档子事,大老板就蹦高骂祖宗。我不容易,我也是打工仔,看人脸色吃饭。明天我派一个人过来,帮助你一起照顾大勇子。你看这样行不行,过个两三天,大勇子他人没啥大事了,你再回家该咋忙咋忙。大妹子,你看我这样安排行吗?你要是觉得我安排的不周到,你再说说你的看法?”他的眼睛紧紧的盯着葛素珍的眼睛,似乎要从那暗淡迷茫的眼神中读出什么秘密。葛素珍眼瞅着没其他好办法,也只能如此了,出于一种感恩的心态,葛素珍梨花带雨的说了一大堆感恩戴德的好话。
他使了金蝉脱壳之法,摆脱了葛素珍的纠缠,感觉全身轻松。他健步如飞的走出市医院,到露华浓洗浴中心,把一天来的晦气全部冲洗的一干二净。他已经养成的这种习惯,每当处理完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他总要好好的舒舒服服的洗个澡。这种神使鬼差的习惯,主要来源于他的迷信。他在洗浴中心非常香甜的睡了一觉,醒来以后,天都已经全黑了,大街上华灯闪闪,他长长的伸了一个懒腰,非常响亮的打了一个喷嚏,把大勇子、葛素珍这些破烂事全部都忘得一干二净,从充满阴霾的事件中彻底挣脱出来。他凭着感觉闻着香味,走进了一个叫农家小媳妇的小吃部,决定要一个人好好享受一下悠闲的生活。他不喜欢吃大鱼大肉,要了一盘老虎菜,一盘韭菜炒鸡蛋,一盘羊肉水饺,两瓶雪花纯生,酒足饭饱便带着几分醉意,晃晃荡荡回到家里,躺在床上满脑子都还是大勇子和葛素珍的影子,有一种不祥的的预感,在他脑子里像过飞机一样,嗡嗡的来回盘旋。他又开始琢磨那天夜里的梦,毒蛇缠身恐怖至极的噩梦。他突然坐了起来,呆呆的看着天花板,好像傻了一样。黄翠英一下子吓坏了,赶忙放下手里那些皱皱巴巴的毛票子,趴在他脸上好像不认识他似的,死死的盯着他端详半天“你咋了,咋还一惊一乍的。不会受什么刺激吧。”他被黄翠英一下子从虚幻世界拽回到现实中来,他拿出家长作风,不屑一顾的训斥老婆“你懂什么,我躺累了,做起来,就让你大惊小怪。你是不是中老黄了。”黄翠英把大嘴一撅,不好气的说“你才让大白兔子迷住了。”他晃晃脑袋,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思想,别去想大勇子、葛素珍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要彻底放松,要舒舒服服的睡觉,要有滋有味的生活,不能让工作把人压死,不能让大老板的命令,扰乱他平静舒缓的生活节奏。
老人们常说,宰相的肚子能撑船,他不行不是一般的不行,而是彻底的不行,那心小的都没有蚊子的大。他也够倒霉的,他和老婆刚钻进被窝,大老板就打过电话,吓得他好像耗子见到猫王一样,连大声喘气都不敢“老夏,你在哪里?”他平常素日大咧咧的跟人闹玩有两把刷子,大老板给他打电话,他还真没脉。“大勇子事情处理的啥样了,你倒是跟我说一声。你可好,不言不语,啥都你自己做主了,这样的话,他治病花得那些钱,你都给我掏了吧。我还把你当成自己人,你处理完了,应该回公司,悄无声息的的回家。老夏我对你不薄,你咋这样呢?我也不好意思说你啥了,你照这样给我混下去,那我不干。让你管安全,你管啥了,出了这么大的事,一个个不哼不哈,一个个都没把工作放在心上。”他习惯了大老板的训话,大老板累了,不再说话的时候,他才敢答话“我也刚到家,医院里我东跑西颠没少忙活,大勇子那边我都稳住了。我办事您放心。安全是大事,你做得指示,我一句句铭记在心。我有我的难处,今年开工的时候,就应该进行安全培训。我都把课备好了,一个个官都比我大,都嫌弃我多事,都以为搞安全教育,太耽误事。我的难处一大堆。你看看你日理万机,比国务院总理都没你忙。因为屁大的小事,就惊动你,占用你的宝贵时间,那是我做下属的罪过。”他说话的时候,语气非常的平和,对大老板显得特别的敬重。大老板的火气很快就消了,反而给他赔不是“这段时间,我心情特不好,今天我到生产现场一看,就他妈一肚子气,他袁占国干啥吃的,东西整得到处都是,串岗的打闹的没事玩手机的。这企业让袁占国这样管下去,都管落套了。我清楚你的能力,也知道你对企业忠诚。从这往后,生产这方面,你给我盯着点,不能太惯着他们,该罚就罚,该撵家去就毫不客气的撵家去。这里是企业,不是养老院,出勤不出力,这样的混混,我肯定不能要。”他接完大老板的电话以后,你说怪不怪,睡意全无,特别的精神,翻过来掉过去就是睡不着,直到凌晨三点才眯了一觉,醒来后都已经七点多了,头不梳,脸不洗,丢盔卸甲的坐车,慌慌张张的赶往公司。他太清楚大老板的秉性,出了安全事故,必须要夹着尾巴做人,让他总感觉你在工作,再为企业谋事,在给他分忧。他必须这样,一定得这样做,知道吗现在找一份工作多难吗?知道吗?他多需要一份稳定的工作吗?他不想被淘汰,他不想离开这个公司。他对自己几斤几两太清楚了,没有高官当靠山,跟大老板一丁点亲戚都没有,不好好工作,说不定哪天就卸磨杀驴。他不想当被卸磨挨刀的毛驴,要当一匹马,在英俊潇洒的奔跑……
他真的认真起来,在人们眼里好像换了一个人,大脸蛋子一啷当,好像谁都欠他几沓子烧纸。管理就是得罪人,管理就是一个非常严肃的事情。他这么认为,决定从现在开始就要做一个绝情的管理者,不管你是张三李四王二麻子小淘气,只要你违反了制度,老子就揪着你不放,该一百我他妈绝不罚你五十。当好人不容易呀,要当一个坏人,那可是非常容易。在车间里转悠了一圈,就发现七八个不戴安全帽的,十多个不务正业的,四五个男男女女凑在一个打情骂俏的,以前我护着你们惯着你们,今天老子不高兴了,谁讲情都不好使。仅仅这半天时间,他就开了八百多元罚单,还贴在食堂门口,就是让大家伙好好看看,他平常素日是笑面虎,关键时刻是大老虎。他在前面走,后面有人骂他是狗腿子、疯狗等等,不堪入耳的脏话,但是那声音却小得很,只能算是窃窃私语,这些被处理的人心里也非常清楚,假如敢大声叫骂,他还真把把这些人给开除了。两年前,他在安全培训大会上,讲到激动的时候,就曾经拍着桌子跟大家伙儿叫板“大家伙儿,一定要认清现在的形式。咱们这些人,都是庄稼人出身,放下锄杠就当工人。咱们这些人,出了干活,还有别的能耐吗?电脑你们会操作吗?肯定不会。数字车床你们会用吗?也肯定不会?我们企业最缺的是资金,最缺的是技术型人才,最不缺的就是你们这些工人。你们可别怪我老夏说话不中听,乌鸦嘴、臭嘴。我现在就可以在这里跟大家伙叫板,我随便给中介打一个电话,用不了一天的时间,我就能招100多人。我不是吓唬大家,不是不拿兄弟们当人看。水流千遭归大海,咱们必须干啥说啥,卖啥吆喝啥。咱们是在为谁工作,不是为大老板工作,你挣钱没装大老板腰包里,都给你老婆孩子花了。我说这番话的中心目的,就是要大家好好工作,好好的爱惜岗位,不能把饭碗丢了。”他现在回想起这段话,对这些人还是有些警示意义,人就是有些犯贱,你处处尊重他,保护他,他不念你好,有时候还会蹬着鼻子上脸。有些人呀,好像是属毛驴子的,你牵着他打拖拉不走,迈腿骑在他身上,照着屁股蛋子狠狠抽两鞭子,就会温顺的驮着你屁颠屁颠的往前跑。对于他突如其来的霸道管理,袁占国就非常有意见,很多人私下里就跟这个所谓的副总经理发脾气,处处以爷不干相要挟。按照级别,他得归袁占国管,但是私营企业就是私营企业,他自有它的章法,说你官大就是扫地的都可以管你副总经理,说你官小就是当了老总也没人买你那葫芦醋。他是在大老板授权下,开始对车间进行严厉整治的,说白了我愿意咋折腾就咋折腾,你要是不服直接与大老板对话。袁占国那小子也不傻,郁闷了两天就开始回头,彻底明白了,老夏在大老板心里的位置,若是把他得罪了,肯定没啥好馃子吃,好汉不吃眼前亏,还得嬉皮笑脸的混下去。按公司规定,当月出了安全事故,他这个安全负责人,最少得扣1000元工资的,在月末开支的时候,不但没扣大老板还意外的给他一个大红包。大老板经常郁闷的老脸,露出了非常满意的笑容“老夏,你管得不错,工人越是到我那里告状,就证明你实实在在的去管了。啥叫管理,我没念多少书,没多少文化,我弄不清楚。我认为管理,就是不怕得罪人,一碗水端平,亲戚不袒护,外人不欺负。你这几天不错,我眼睛不瞎,谁干啥样,我心里有数,给谁多少钱,我脑子里有谱。”他把工资和奖金鼓鼓囊囊的交给老婆黄翠英时,那份子自豪写在脸上。他和黄翠英这些年平平淡淡,但是他还是一个非常负责任的男人,喝酒抽烟可以在外面鬼混找女人,他做不出来,每当开支的时候,总是如实上交,随份子花多少钱,买衣服多少钱,吃吃喝喝多少钱,他都会一五一十的说得清清楚楚,这方面一次都没差过事。黄翠英对钱财那是非常在意的,飞速的点完钱,满脸都是笑容。这个黄翠英以前是国企的下岗工人,自谋职业摆摊卖菜,没啥追求挺普通的一个妇女,她却有一连串的非常强烈的欲望。要买大房子,要供儿子上大学,以前条件允许,还要开一个全市最大的超市。黄翠英咧着嘴笑了,满脸都是皱纹“嘿,不错,还多了1000元。”他无限自豪的拍着胸脯“大老板给的红包,夸我这段时间不错。”黄翠英神秘兮兮的问“你昨晚做啥好梦了。”黄翠英的这句话,让他彻底懵懂了,晃晃脑袋“啥梦都没做。”黄翠英打开冰箱,指着四个猪大腿,一扇排骨“你还真不错,挺有人缘的,今儿一大早,一个叫葛素珍的农村妇女,给送过来的。”他脑袋顿时就大了好多,我的天老爷呀,葛素珍呀葛素珍你凭啥给我送礼,你这个娘们究竟是啥意思。你给我送礼,那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根本就没安啥好良心。黄翠英呀黄翠英,你可真是唯利是图的小心眼女人,头发长见识短,不认不识的,你干嘛收他的礼,你这不是给我找瘪子做吗?“你干嘛要那个老娘们的东西,你他妈的傻呀。”黄翠英眨巴着眼睛,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闹得晕头转向,简直都找不到东南西北。有人上赶门送礼,这是天大的好事,他是不是脑袋瓜进水了,送礼都嫌弃,你以为你是中央大干部,一步一个脚印,啥事都小葱拌豆腐闹得一清二白。你不过就是一个小老百姓,那么小心翼翼有啥用呀。他气得捶胸顿足“你以为葛素珍那是吃素的,那女人凭啥给我送礼,你明白吗?他有更大的阴谋,想借着大勇子这个事,向我老板发难,要更多的赔偿。你可倒好,脑袋瓜连转都不转。我败家就败在你身上。”他感觉事情越来越复杂了,不由自主的又想起了,那个毒蛇缠身的梦,浑身上下不由自主的打一个冷战,猛然觉得葛素珍就是那些难缠的毒蛇,这是他的预感,他的预感历来都很准,这次肯定也不例外,要不然人们咋都管他叫“先生”。

他照样上班,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大老板好像对大勇子的事情,还真上心不到十天反复过问三次。他虽然没亲自到医院去,但听主治医生介绍,大勇子的手术做得还真麻烦。麻烦到哪里吗?做皮瓣移植,从肚皮和大腿里子割肉,敷在受伤的手背上,总以为这样就万事大吉了。偏偏出了问题,神经坏死,肌肉萎缩,治不好还会有截肢为可能。他不敢去医院,不敢面对大勇子,不敢和葛素珍打对光。这个葛素珍并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因为给他送礼的缘故,在跟他通话的时候,口气也不那么怯生了,不再笨笨磕磕的喊他夏领导了,而是一口一个大哥,叫得他心里面麻酥酥的好像过电一样难受。他总是用适当的方式,回应着大老板的问话“我个人的看法是,咱们先不忙着让他们办出院。他们能靠起了,咱们照样就靠起了。你不知道呀,大勇子家里光土地小大溜的三十多亩,家里还喂着十多头大肥猪。他雇人干这些活那得花多少工钱。他们比咱们会算账。”大老板寻思半天笑了,觉得手下人很有本事,处理这些事情很有道行,最起码比亲自处理要强百倍,也就不再过多的追问此事。俗话说,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短。他借着给大勇子交医疗费的机会,到病房看看大勇子究竟恢复的咋样。说一句很实在的话,自从那天从医院出来,他总是在收费窗口用银行卡给他交钱,总是变着法的找借口,从没到病房看过大勇子。他怕葛素珍这个娘们,见到他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诉苦喊冤。他这个人最心软,最怕看见女人的眼泪。如今接近两个月过去了,还真得见见那个娘们,先给她吹吹风,然后再做打算。
他在上午十点多的时候,病房里看到了大勇子,手背上新贴的肉,鼓鼓囔囔的好像一个小馒头,不敢直腰行走,说话总是气喘吁吁,显得相当虚弱。大勇子看见他,就好像看到了救星,挺大的老爷们竟然呜呜的哭了起来。他背过脸,不敢看大勇子的表情,恐怕看见被折磨的那样,心疼的眼泪止不住的掉下来。“你哭够没有,我说大勇子,你好歹也是个老爷们,裤裆里那两个王八蛋白长了是不是。我清楚你现在很难的,不能行动,不能挣钱,老婆孩子都拿白眼子瞅你。水流千遭归大海,你是这个家的顶梁柱,你动不动就熊种了,你的那个家,不就散架子了。你听我的,我过的桥比你走得路都多。你得听大哥的,我能给你当上吗?你呀啥也别想,安安心心把病养好。大勇子从住院到现在,公司都非常主动的给你掏钱治疗。假如到了病养的差不多了,咱们该出院出院,大老板再熊,那也是大老板,随便拔下一根汗毛,都比咱们的腰粗。我这个人,最大的缺点就是护着手下的这些弟兄们。依照劳动法、工伤管理条例,该给你的我一定做通大老板的工作,要一分不差的给你。人心都是肉长的,你放心好了。我说到这份儿上了,你小子再流马尿,我可真不屌你了。”他的这番话,还真把大勇子给镇住了,这家伙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是那种悲怆的表情,还真把他的眼泪给感动下来。大勇子给葛素珍打电话“你赶紧让你家二哥过来,夏总在这里,人家没少给我跑前跑后,中午咱们让二哥好好陪陪夏总。”他连连摆手,大勇子却执意这么做,他心里暗想病人都特别脆弱,尤其是在病房里,圈了这么多天,就是没病憋闷也憋闷出病来。算了,他不能和一个病人拉硬,不能和一个病人较真,大不了中午饭他买单不就完了。
葛素珍很快就回到病房,这次他猛然发现,以前黑不溜秋的一个农村妇女,经过将近两个月的保养,居然要变成了一个美人。头发好像最近染过,乌黑发亮,脸色白里透红,就连那胸似乎也比以前丰满很多。他不由得想起同床共枕多年的老婆黄翠英,真是一个不可思议,最没有品位的婆娘,一天到晚就知道摆小摊卖菜赚钱,从来不注重保养,从不知道美。葛素珍倒是一个非常激灵的人,还没等他搭话,她倒是抢先说话“夏大哥,你看看你,这么忙,还亲自跑一趟。我们家大勇子,那点伤没事,暂时死不了。”他估摸着,葛素珍这话里有话,随便让那婆娘讥讽,全当耳边风罢了,跟一个农村大老娘们较劲,是不是显得特没水平。你现在先别胀的呼的发飙,把我老夏得罪了,到时候让你哭都哭不上溜,你别以为老虎不发威,就当是病猫。他也许对葛素珍太在意,对这个女人的话太敏感。他心里面非常明白,就是对这个女人再上心再异想天开,也绝对不会有啥传奇可以发生,他不是那种寻花问柳的花花公子,就是借给他一个胆儿,也不敢越雷池半步。大勇子知道葛素珍话里带刀,就赶紧叉开话题“夏总过来了,赶紧给擦一个苹果。夏总的事情非常多,他是大忙人。”大勇子这小子,再给他灌迷魂汤。他装聋卖傻,不斤斤计较这些事儿。直到将近十二点的时候,葛素珍那个所谓的二哥,才拎着包,宛若唐老鸭似的到来,并被大勇子毕恭毕敬的请到上座,同他并坐。葛素珍赶紧介绍“二哥,这是我们的夏总,在公司里除了大老板就是他说了算,大勇子的事,他可没少跑前跑后的帮忙。今儿,请你来特意好好陪陪我们夏总。”二哥很傲慢的伸出手,轻轻的握握,那张胖乎乎的脸,似笑非笑,端坐在哪里,竟然端起一杯茶,轻轻的尝了一口,眉毛就拧成了一个大疙瘩,粗声大嗓的吆喝服务员“赶紧把你们老板招呼来,这是啥茶,你忽悠别人行,拿这么次火的茶叶招待我,那不是磕碜我韩某人吗?”他不做声,端起茶很专注的喝着,服务员并不买他的单“对不起先生,我们这里就这一种茶叶,本饭店允许客人自带酒水、自带茶叶的。”二哥倒是没脾气了,不耐烦的挥挥手“没事了,你该干啥干啥。这服务员素质老差劲了,要是让我当老板,早就给两脚踢家去了,什么玩意。”他很烦这种人,处于礼貌他给二哥倒水敬酒,笑眯眯的专拣二哥爱听的说。他和山炮一样的二哥,人不投缘,酒只是象征性的沾了一杯,饭也值吃了半小碗面条。饭后,在桌面上肯定谈论一番核心问题。二哥用剔牙棍把牙缝里的反粒子、菜叶子、肉沫子剔除来,带着血丝黏糊糊的吐到洁净的地板砖上“我说夏总,你们大老板我太认识他了,哥兄弟,扒了皮我认识他骨头。大勇子也不是外人,我妹夫。这件事你夏总可要处理好了,你们老板有钱,不在乎三万五万的,你给美言几句。只为大勇子这点小事,我也犯不上找他。夏总,我老韩绝对是懂法的人,检察院、法院、公安局我都有亲哥们。”他在场面上混了这么多年,啥样人没见过,对于这种碟子扎猛子不知深浅的二虎先生,他只有看着笑的份,他不扯扯二哥,那家伙说累了,他才很文雅的喝了口水,裂开嘴笑了“二哥,你倒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而且跟我们大老板都认识,你的人缘也太好了。我们大老板很仁慈,也很善良,对工人那是一百个好,我们工人谁敢说我们大老板说一个坏字,我都敢操他祖宗。大勇子是我亲弟弟,我会在大老板面前,好好把这件事办圆满了。大老板是全市优秀企业家,在他认为合适的范围,多出一些钱,也无所谓。我们老板也有底线,假如我说假如,大勇子在别人鼓动下狮子大开口,漫天要价。我们大老板也不是好惹的,管律师就聘请七八个,全都是全市最有名的好律师。那咱们就得走司法程序,法院哪管判你大勇子100万,我们大老板,那也是非常讲诚信的硬汉子,连眼珠都不会眨巴一下,立马会给你100万。”他的话里充满了火药味,你他奶奶给谁当二哥,你是那块材料吗?我是大老板亲自栽培的人,他给我发工资,他给我奖金,他请我到最好的饭店吃过饭,做人必须有良心,要吃谁喝谁那就必须实实在在向着谁。二哥被他呛把得满脸通红,胡乱找一个借口就溜之乎也,他肚子里面憋着气,非得全发出来。好你个葛素珍、大勇子你们这两个狗东西,你们拿我当什么人,想咋捏把就咋捏把,呸——你们也得洒泡尿,好好照照自己长得啥德行。“我说大勇子,你整得啥熊事。我姓夏的,那点对不住你们,你们可要对着太阳发誓。你们今天究竟是啥意思,你把你那个傻B二哥找来啥意思,就是来熊着我,你们说东我就得往东。那坚决做不到,你们好二哥,口口声声说跟我们大老板认识有深交,你们干脆就隔着锅台上炕,隔梁迈寨的找大老板去,大老板是大善人,一点头扔给你们十万二十万,那也是有可能的事。”他越说越来气,用拳头把饭桌砸的生晃动。他这一举动,确实把葛素珍和大勇子完完全全的给镇虎住了。大勇子不知该咋办好,这小子太清楚大老板的势力,只要把姓夏的得罪了,他麻烦事就大了,俗话说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假如老夏处处给他使绊子,该得十万的多说也就给五万,这也得不偿失呀。葛素珍站在他身后,紧紧的抓住他的胳膊,那起伏的胸部,贴在他的后脊梁,让他感到热乎乎麻酥酥的“大哥,我二哥那是啥人,给个碌碡不嫌重,给个碾盘不嫌重的二B。你呀不看僧面看佛面,大人不记小人过,就拿他当个屁给放了。”他想想何必跟这样一个鸟人生气,气坏身子骨太不上算,摆摆手“算了,我不跟你们计较了。你那个二B扯扯的二哥,只要我在这,赶紧让他给我滚远点,我懒得搭理他。”葛素珍想到前台结账,却没想到他早就趁到卫生间方便的时候,提前压了三百元,葛素珍更加不好意思了,满脸通红显得格外的尴尬。葛素珍搀扶着大勇子艰难的回到病房,看着他们互相扶持的背影,心里又好像被尖刀刺痛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故,受到这么大的伤害,以后还真的在赔偿上好好考虑考虑。他在出租车上,葛素珍突然打过一个电话,他本不想接,连打了三遍,不接不合适了,好像瞧不起人家“大哥,你现在有时间吗?”葛素珍说话一下子变得轻柔起来,这下子倒把他给搞懵懂了,不知道他这葫芦里究竟卖得什么药。半天才缓过神来,他突然显得特别的镇静“你啥意思?”,说话的口吻很硬,意思之间在说,你没事不好好陪大勇子,三番二次骚扰我干啥。“大哥,我想找一个歌厅,陪你唱歌,你想咋着就咋着,你随便。”他顿时感觉口干舌燥,下身有一种昂然挺立的感觉,看见葛素珍那高耸的胸脯,白皙的皮肤。他晃晃脑瓜子,用手掐着自己的胳膊,狠狠的拧了两下,暗自骂自己,你究竟是个啥人,人家给你几句好话,你就想入非非,也不好好照照镜子,你究竟算干啥。再说了,美人如蛇蝎,这话你又不是没听说过,历朝历代又多少风云人物,都坏在女人手里,董卓吕布为貂蝉互相残杀,殷纣王因妲己误国等等,就是现在很多官员都因为美女出事送命,你小子混蛋呀。他真想狠狠抽自己几个大嘴巴,他很快从无边无际的虚幻的漩涡中挣脱出来,义正词严的对葛素珍说“妹子,你拿你夏哥当成什么人了。我不像你想象的那么下贱,不管什么人都可以媚惑我。我和你没任何关系,你知道吗?没任何关系,我将来奉我们大老板命令,那也是警察打他爹公事公办,绝对不掺杂任何不干净的东西。”他说这话时,真可谓字正腔圆,底气十足,因此而洋洋自得。你葛素珍不是背着我,悄悄给我送猪肘子吗?今天中午吃饭我买单,一来一往正好平账了。我不该你的,不欠你的,在你手里还没啥把柄,葛素珍就你这个娘们,就是三头六臂,也奈何不了我。他时刻想起那个梦,毒蛇缠身,主凶。现在终于要解释明白了,谁是这梦里的毒蛇,原来就是葛素珍,有时候人们把美女形容成美女蛇,他还不以为然,对蛇还是有好感的,白蛇倒是蛇精,那精灵经过千年修炼,幻化成美女后,不但不为祸人间,反而惩恶扬善,成为广为传颂的真爱无价的代表。葛素珍这个乔装打扮的美女,今天竟然恬不知耻的用如此低俗、露骨手段媚惑他,让他心动,并不知不觉的步入精心设计的桃花阵,这个葛素珍用心何其毒也,感谢那天夜里的那个噩梦,否则真的一不小心就掉进美女蛇那温柔的陷阱里。葛素珍半天才回过味来,那口吻感觉很生气,有柳眉倒立,怒目圆睁,咬牙切齿要吃他肉,嚼他骨的架势“大哥,我看你戴着眼镜,人模狗样的好像是一个文化人儿,我姓葛的丫头就那么下贱,用我清白的身体,去换去你的好处。呸,你从门缝看人把也忒我看扁了。我不会像有的女人那样见着男人松裤腰带,耍不要脸。我要正出正入,要理直气壮的跟你们理论,多一分钱不要,少一分钱不干。”他咧着嘴,情不自禁的笑了,笑得司机有些发毛,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那眼神好像不是在看一个人,而是在看一个头长犄角,脸长毛的妖怪。他那种笑,是一种非常得意的笑,这笑里面藏着别人不容易察觉的阴暗。

他和葛素珍斗气闹拧巴的事情,谁也不知道,闷在葫芦里,不让那龌蹉的丑事不见任何阳光。大勇子伤势已经完全好转,在医院里住着也不输液也不吃药,天天去康复科做康复治疗。葛素珍跟他别扭了三四天就坐不住金銮殿,便给他发短信“夏哥,你还真生气了。经过这个事,我对你更尊重了,你真是一个好人。不贪不占,能经得起美色考验的好人。你大人有大量。夏哥,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请你原谅我好不好。”他马上把短信删掉,更加得意忘形了。葛素珍你个娘们,想跟我斗,你斗过了吗?你根本就斗不过,你有种倒是骂呀?你有种倒是到我们公司来,堵在我办公室门口,双手掐腰披头散发的骂八辈子祖宗。他根本就没当回事,在办公室里哼着小曲,玩着QQ斗着地主,很是逍遥。大老板心疼钱,几次打电话“老夏,你赶紧问问,大勇子那边啥意思,还想死在医院咋的。老夏,我可拿你当直近人,你总不能胳膊肘往外拧吧。”他最烦大老板这出,动不动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还真想在这关键时刻,好好跟大老板叫板,你要是不信任我,你可以马上换人,你不就是有俩糟子,就指手画脚的胡说瞎说,等我有钱了,我给你当老板,到时候我也会变着法子折腾你。“你放心吧,现在咱们不怕他那套,他们有种就在哪里住着,一天花不了几个钱。必须憋着他,把他憋的心慌马乱六神无主的时候,咱们说个啥保准就是个啥。老板,你千万要记住,以不变应万变,您就瞧好吧。”大老板不再跟他计较了,总是反复说,该处理就处理,不能变着法的祸害人家,再不济也是给咱们干活受伤的,不能落井下石,要雪中送炭。话,谁都会说,坐起来却很难。葛素珍一天给他打两遍电话,他都巧妙的推脱了“啊,我知道是你,你等等,我在市政府跟领导汇报工作”,下午接电话“啊,哈哈。我知道是你,我出门了,到沈阳办事去了。实在不好意思,你再过四五天再打好不好。”他还没等葛素珍反应过来,究竟是咋回事,他就已经非常利索的挂了电话,她再打就已经不在服务区了。他就是想用这招拖死葛素珍,让那个毒蛇一样的女人,丧失纠缠的战斗力,有气无力的向他求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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