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百因缘·无重数(月染倾)
发表于 : 周一 7月 23, 2018 4:27 pm
千百因缘·无重数
花浇肩头寒侵袖,咽泪,不成双。又还怨愁。 白云出岫人在畔,相思,枉成章。旧日诗行。
文/月染倾 编辑:文风乐乐
过短亭>>
凝望着树下梨花欺霜更胜雪的男子,落浅映半天回不过神来。 那男子对着她暖暖一笑,搁罢横笛,只是唤她落落。 不由自主地,落浅映分花拂柳,快步穿过花廊,走向他,身后梨白如雪。 站在他的面前,她却不敢碰他半分,只是目光紧紧锁着他的眼眸,颤着声唤他久卿。 见她只是怔怔的看着自己,风久卿笑了起来。抱过她,按在了梨花树上,困在他与树之间。抬手,却只是缓缓拂去她发间的落花。 “久卿,真的是你吗?”按住他的手,她的眼角蓄满了泪。 风久卿只是细细的看着她,眼里满满的笑意,满满的她。 看了她半晌,风久卿轻轻地开口,落落,往后守在花侵山哪里都不要去,苏暗会好好的守护你。 后背抵着冰凉的树干被他困住,落浅映红了眼,气急败坏地捶他,“风久卿,为什么你放弃的从来都是我,”闹了半晌到最后只是抽泣,“久卿,不要离开我。” 后来却是身体一轻,她踉跄着向前倾了几步,便直直穿过了他的身子。 风久卿低笑,“落落,忘了我。” “不!”落浅映的面色极致惨白,徒劳地仍是想要抓住他。 只是有风揽过树梢,枝丫上的梨花,纷纷落落。然后,仿似一片梨花,他随风而去,渐渐消散在天的尽头。
忽然,落浅映就笑了,隐隐鬓角发梢落下几缕黯然的流影。不过是一场梦。一场梦。只是那女子的话分分明明,就像一根刺扎在她的心口拔不掉生生扎出了血。她永忘不了那女子言语的悲怆,她说他死的时候手里紧紧攥着一条素帕,他明明知道是幻是障,还是舍不得离开有你的幻境。 红尘重沓,歌不尽玉笛横吹,锦瑟和弦。若然当年她多在意他一点,兴许他就不会战死在芜荒渊。
与君重>>
六百年前,江湖传起,九渊冰刃横空出世。 落浅映潜入芜荒渊,路过梨渊谷的时候,忽听前面隐约有笛声传来,脚尖一转,隐在一处梨花阴暗处。 树林若云,别致的梨枝一片簇拥,远处的一名少年站在风花之中。 湿冷的风溅一地映雪的梨花。 白衫墨发的少年,横笛在唇,一角绣有素色梨花的衣襟迎风卷向苍茫的天际。 绵长的笛声,哀婉,凄绝,辗转山谷之中。 咬了下唇,落浅映飞身掠过梨花林,直往九层渊去。 而她身后,少年侧过脸来,重眸落在她栖过的树梢,面容温润,神色却有淡淡的漠然。
那是一枝放大的梨花,绿色的长枝插在冰墙之中,其中有花九朵,顶端一朵有九瓣,每一瓣宛有巴掌大小,凝着冰光流转。居中就是那柄冰刃,有层层的水光。 她伸手去取,发现有一道强劲的力道,愈来愈烈。 意念一转,顺势退落在三米开外。 二指拂过眸间,落浅映淡然一笑,那枝梨花处在一个古老繁复的阵法之中。 手中结出一个繁复的手印,她月眸微眯直直望着那处。 结印的古老阵法轰然大作,那处的气流逆转旋起透出冰墙一角,她恍然看到,有女子安然睡在冰床之上,青绿掐金,边上朵朵梨花盛放。只是片刻之中那枝梨花退入冰墙之中,瞬时隐了踪迹。 她眨了眼,再去看时,还是一墙雪白。 而此时,九渊冰刃凌空转起直直朝她飞来。因未有防备,她侧身不及,被九渊冰刃斜擦过肩头。 她眼一黑,倒入了一具温热的胸膛。
两心同>>
“姑娘的肩头负了严重的外伤,”风久卿端起木案上侍女刚搁置不久的青瓷盏,笑笑,温然道,“为九渊冰刃所伤,纵是远古神祗也难自行愈合,姑娘还需服药为好。” 落浅映略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十分古怪。 她取走了他的九渊冰刃,他不是应该恼她怒她吗。何以还如此相待。 似猜出了她的心思,他吹了药,“认了主的东西,自是姑娘的。”并端了药给她。 落浅映道了谢,也不拘泥,只是方坐起,牵了肩头的伤口隐隐有些疼。 只听风久卿歉然道了声“是在下疏忽”,落浅映咬了牙刚要说无碍,复又听风久卿道了声“得罪”,直接就抱过她安放在自己的肩头,还细心地在她颈前置了一方素白的帕子,方勺了药喂到她唇边。 落浅映身子一僵,瞬时红了脸,而细细的眉眼低垂,到底含了药。 有诛仙草的味道。 她是想说什么的,但是忽然脑子一片空白,也不在意了。 一碗药下去,她微微恍了神,口中却是极苦的。 这时,风久卿又从侍女手中取过一盅,对她笑道,“里面是已经温了的雪水,能淡去那药的苦。” 他的面容柔和,似那一盅温了的雪水。 落浅映感激一笑,也不矫情了,就着他的手饮了一盅。
坐靠在床头边上,她左手轻捏了一条素色的帕子,右手指尖却顿在了素帕的右下角。那里绣了一朵梨花,隐隐映透出一个“风”字。 有暖暖的阳光透过木窗子打洒在脸侧,落在她微微扬起的唇角,棱角分明。 这半个月来,她生活在他编织的幸福里,心就像花儿一样,开得热烈开得灿烂。只是仗着他的宠爱,她总使小性子不肯喝药,而他会哄她疼她,从来也不会烦她恼她。 她想他约莫应该是喜欢她的。她以为他是喜欢她的。她满心欢喜。 直到风久卿推门进来的时候,她闻了药味,生生有了凄苦的意味,眨巴眨巴着大眼睛,直直将他望着。 风久卿甚无奈地揉揉她的脑袋,只得哄她,还许她到院子里晒太阳闻满院的梨花。 她方吸了口气,捧着药盏特幽怨地一饮而尽,后又苦丧着一张俏脸饮了他递来的一盏雪水。 风久卿暖暖笑了,取了她手中的素帕为她绾起长发。 她低头,红了脸,眼角也有笑。 忽然风久卿打横抱起了她。她吓了一跳,伸手抱紧了他的脖子。只是拿眼瞪着他。 轻笑着把她放在院子里一张依着梨花树摆放的长椅上,风久卿撂了衣襟也依着她坐在了长椅上。 她如了意,也不计较了。微微抬了头,面向暖暖的阳光,舒眉。
长长的枝丫上低落了一朵梨花,风久卿伸手接住。 而她只是撑着下巴,一味将他望着,微醉在了这满院暖暖的阳光里,生出了这一生唯一一次的温暖触角。 忽的便侧了头,央着要听一段远古神祗的故事。 风久卿并没有拂她的意思,只是目光淡朦得似透过了手中的梨花,到底娓娓叙来。 那是远古洪荒时期的一个故事。当时芜荒渊征战不休几易其主,神子不忍生灵涂炭独创各方霸主,才平了争斗。只是修行大损之时神子却将应天劫,本将没于四海八荒。是神女几近放了全部的血,散尽修为方引了天雷火,避了他的劫数。而神女本当魂飞魄散,神子感其恩情竭了余下的修行保住了她的神念,置于九层渊。从此神女沉睡了上万年。 她嘘唏女子的惨烈与痴情。 而他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任梨花纷繁娉袅落了满肩,滚落衣上发间。
心上秋>>
因着肩头的伤势,她这一躺,缠绵病榻半月之久。她闷在屋里这几日,已十分难受。如今,身子已是大好,四下又无旁人,她欢喜地出了阁楼。 一路停停走走,脚踝上的铃铛声,在院子里走得欢快。而她赏在百花争艳,赞在亭楼水榭。 石林之中一泓温泉溪流错在梨花开道,雪玉为阶周遭。不似芜荒渊他处的冷水,水面微微还有雾霭氤氲。 淡淡一笑,她的眼神亮亮的,择了一处隐在石垒之中极是舒坦的玉阶,脱了鞋袜靠在石壁上入了水。懒懒地闭了眼,有一下没一下戏着水。 水面暖暖流转的碎金折射过自石垒上斜窜下来的梨花枝丫,又换动打在素裙上,映光透有层层锦簇的梨花。 玩了一会儿,有些昏昏欲睡。 近来,她总是奢睡,久卿说,是她初来芜荒渊的缘故。 她想想也没在意。似乎还做了个梦,梦里,花开满山,美人侵袖,他横笛在唇,她捻弦清音,看在朵朵等人眼中,暖暖的笑意。 恍恍惚惚间,她听到这样一段对话,“诛仙台诛仙诛的是神仙的修为,而这些修为也不能凭空没于四海八荒,它们集结内敛在诛仙台下那一丛诛仙草之中,煞气极重。所以诛仙草服食过多,虽能提得修为,对身体却极为有损。” 她警觉起来,敛了声息去听。 “楚彦,本君只问你,能拖得几时?” 隐有倨傲、孤清的声音,她一惊,竟是风久卿。这一刻,她分明感到了来自脚底温泉的冰凉。 却听名为楚彦的男子继续道,“两日。不过,君上且记为含烟取血,势在必行。”
像是一把刀子狠狠戳进了自己的心口,她紧攥住胸前贴近心口的衣襟,脸色生白得发狠,只看得见满满的白光。 风久卿,为何你要如此对待我。 你对我百般的好,让我以为,你是真的喜欢我。 却原来,不过命中的劫数。 玉阶上积簇的梨花,随风扬扬洒洒,而她眉间一抹朱砂,远远看去,恍似梨花之外的那一抹凄冷的夕阳。 近了黄昏。 映了雪中梨花的血。 原是血欺梨花萧已怨愁。
伤流景>>
斜倚在雕花薄纱床栏角边,手中的刀鞘镂空繁复,有错在的碎钻在油灯下冷冷生白。 门外的脚步声,一声一声落在她的心口。肩头也隐隐作疼。 她闭了眼,有泪没入鬓角。 当风久卿推门进来的时候,她坐在床沿,对他端在手中的汤药缓缓笑起,只是笑意并不达眼底。 她说,久卿,这药好苦落能不能不要喝了。 风久卿一怔,笑容有些牵强,“落,良药苦口,听话把药喝了。” 她蓦然推开他端着药碗的手,床褥之上满是药水,她的言语也呛了泪呛了笑,“原来,在你心里,能够被牺牲的从来都是我。” 而风久卿只是站在床边,薄唇紧抿,映着微暗的灯火凛冽成一抹棱角分明的折线。 “你就一句话都不给我解释吗?” 她含泪看着他,过了一会又凄然笑了,径直取了他手中仍剩的半碗药,一口饮尽。 真是苦。 从前吃药都是他小心喂食,吃完了他还会备些温热的雪水给她去苦味。 现下,是不能了。 只觉口中更苦了,转转苦到了心坎里。 她擦去嘴角的药迹,凉凉地笑了笑,“风久卿,我全你所愿,只是往后我再不愿见你。” 他始终没有说话。 只是离去的背影,僵直孤寂。 连步伐也是僵硬的,孤寂的。
归寂寥>>
数盏琉璃宫灯,映着她脸色发白。 有泪自眼角落下,他说,含烟为了我,在这九层渊已经沉睡了上万年,如今,我再不能失去她。 他怎么能忘了,四海八荒广传的九渊冰刃,不过是芜荒渊放出,引有缘人的一个幌子。 这个局,他与楚彦布了这么多年。 如今,他怎么可以为了一时之念,而负了含烟。 所以,非如此不可。 落浅映笑着笑着,却化了泪。 刀光映在她的眼里,闪闪明亮的光芒。 那是他送她的九渊冰刃,秋水如虹,层层的水光。 当日她嘘唏女子的惨烈与痴情,只当一个故事来听。她本是凡人,只是百世修行铸得梨花身,这么多年独居花侵山,深居简出,从不识芜荒渊的仙人。从未想过,她与风久卿会是因由这段故事而起。 看着一点一滴落在青瓷盏中的血,风久卿不知道自己割破她手腕的时候,到底是怎样的感觉,心底,有什么东西胀胀的。
那一晚,他用九渊冰刃割破她的手腕,滴血一碗,喂他怀中的女子服食。 百世梨花百世血,一碗便是百世的修行。 她百世的修行,在他手里付之一炬。 耳边,轰然作响,风久卿在说什么。 只是她太疼了,什么都听不见,只是靠在石壁上,葱白如玉的手指紧紧抓着腕上的衣袖,目光凄然地看着风久卿。 看着他,小心翼翼地擦去神女嘴角的血迹。 她是想说什么的,只是她所有的话都呛在喉咙里,忽然就觉得了无意思,什么也不想说了。 终归,她不过一个外人,迷迷糊糊陷在局中,是命中的劫数。
断云远>>
夕阳挂在梨花枝头,似泣了血。晚风卷过树梢,斑驳的碎影透过花窗印了窗边一抹黑影。 她醒来的时候,又回到了从前养病的屋里。靠着床栏。腕上缠了几层白布。九层渊里的噩梦倏然曳入眼底。 她的心口疼得发狠,靠在床边就去扯腕上的白布。 发了疯。眼角酸涩得也没了泪。 如今她已没了任何价值,他是不会再来看她再对她好了,哪怕是愧疚。 她早该知道的,她不过一个寻常人,如何能奢望得到他的满腔情义。
“这是何必。” 有风拂进来,窗外的落花悉悉簌簌。窗边的少年转过身来,逆着光,声音听不出悲喜。 解着白布的手一顿,侧了脸,她看到黑衣少年抱剑立在窗边,清冷的面上也是漠然。 “是你,”她笑了,眼角嘴角有极细微的上挑,“你们得偿所愿,今日又来看笑话吗?” 眼前之人,赫然是当日温泉边与风久卿对话之人。 良久,楚彦也不曾说什么。 她咬了牙,低头继续解着白布。已有血色渗出,洇了白布。 抓住她近乎自虐的手,楚彦叹了口气,问她想去哪里。 推了他的手,她扬起一抹苍白的笑,“算是同情么。”目光落在窗外不远处的一枝梨花上,“我只愿不曾来过这里。”
多大的风,路面都是白的。落花,也未止歇。恍惚着总觉萧瑟。 楚彦抱起她,隐了踪迹,一路行至花侵山下。 而苏暗看到的便是那一幕。 她负伤倒在梨花树下,手腕上渗出来的血映着一地的梨花,血色妖冶。 苏暗凌空隐现,伸手抱起落浅映的时候,她已寥寂没了生气。 紧紧地抱住她,那双手不住颤抖,“落。” 日前。有星宿幻失幻灭,异数丛生,竟算到她将将应劫之事。身影摇曳间化作几重光影,苏暗一路相寻。怎料她这满身的伤痕。 落浅映攥紧了苏暗的袖口,嘴角有血咳出来,“君上,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是谁伤你至此。苏暗誓不罢休,必裂碎他每一寸肌肤。”苏暗的声音隐有哭腔,更多的还是肃杀。 落浅映瞳眸极力睁开,凝着泪水有一点点的光芒注入,苍白的唇角扬起一抹微弱的笑,“君上,你带我回花侵山,好不好?我想花侵楼里的一切...还有朵。” 过往种种,不过一场梦。梦醒后,失了心,失去了百世修行,可是她还有家,还有她们。 苏暗拭去她眼角的泪水,自己眼中的泪却不住的滑落,鼻音微浓,“落,我们这就回家,回家,朵朵她也很想你很挂念你。” 苏暗抱着落浅映离开后,楚彦一袭黑衣自梨花树后转出来,一双重眸沉静,没有半丝的波澜。
花侵袖>>
窗外玉阶上积簇的梨花,在微暗的灯火下仿似凝聚了阴暗。 落浅映靠在床头,把木匣里各种能戴的暖玉镯子套上手腕,蹙着眉头又甩回了匣子里。 近来,她总是梦到一个少年,他站在梨花树下,大片大片的云朵,到处流离。而他的笛声,堵在她的心口,胀胀地会疼。痛醒后梦中如何未忘干净,右手腕上也疼得厉害。 五指插入发间蜷缩过去,指尖顿在了发髻处。 是一条雪白的素帕。 这条素帕她束了三百年。 顺手自发间取下,把素帕覆至腕上,她方静了心。 冷不防,她一抬头,只见着红衫襦裙的苏倾朵手持几枝梨花站在花窗外,眉目含笑,头上的细长白玉流苏也有层层的星光。 摇摇手中细长的几枝梨花,苏倾朵眨眼道,“落,嫁给我哥哥那样的冷人,会不会甚觉不亲厚。” 落浅映看看她,再看看她手里的几枝梨花,也眨眼笑了,“你我最亲厚。” 苏倾朵自是眉开眼笑陪着她待嫁。 虽说苏暗与落浅映从小青梅竹马,但是三书六礼依旧步步齐全,用苏暗的原话那就是绝不能让落受半分的委屈。 苏倾朵永远记得她清冷的哥哥在纳吉时把聘书揣出了水的样子,虽不敢当面笑话,私下也没少与旁人打趣。 天大亮的时候,两扇镂空雕花梨朵的苑门被轰然推开,有男子站在门外,一袭大红锦袍彰显着君临天下的霸气,而墨黑的长发被墨青王冠轻绾着,却有不少发丝落下,半掩了面容。而他的身后,站立着几个头发全白的老人,再后便是浩大两排侍女,捧着一应嫁衣饰物。 随着苑门的打开,微凉的风不停灌入,苑内的梨花香也愈发地浓烈。 苏暗迈着沉稳的步子向她走来,在距她半步的距离站定,小心翼翼地唤她落。 看着近在咫尺的他,落浅映面色微微有些发红。 苏暗轻轻撩起她素色的衣袖,在她左手腕上套了一个雪玉的镯子。 苏倾朵坐在了不远处的梨花躺椅上,一袭红衫,手里捧着一包瓜子,慵懒地在那儿啃瓜子儿。看着他二人,一双月眸有淡淡的光,到底轻哼,“ 此刻哥哥原不应出现在这里。” 想来是人被压迫的久了,总是要折腾一番。果不然在苏暗微冷的目光下,到底还是消停了。 苏暗的目光只有落在落浅映身上的时候才是温和的,“落,这是凡间子孙齐全的老人,就由她们来为你梳发、换装。” 缓缓扶上腕上的玉镯,落浅映低了头,轻嗯了声,嘴角有止不住的笑意。只是下垂的衣袖里露出了半截覆在腕上的素帕。 绞面,绾发,描贴花钿。渐渐地,铜镜里的女子,云鬓花颜,大红如火。
长门暮>>
花侵山下,粉缎红绸一路清歌,沿山而行。 因着花侵山迎娶的习俗,落浅映随着花轿绕道山脚十里,再回花侵楼由等在楼外的苏暗迎回花侵楼。是为花侵山独特的礼数——巡山礼。又因苏暗只有苏倾朵这么一个妹妹,巡山礼自是苏倾朵操持。她策马前驱,倒也威风凛凛。 直到轿外锣鼓喧天,人声鼎沸,隐有沉稳的脚步声往这边而来。落浅映心中蓦然一沉。轿帘被掀起,一只温热的手扣住她的五指微微收紧,牵着她轻踏上十里锦红,她微微晃了神。 直到他把红绸带放入她手中,她才徒然清醒过来。 这时喜堂里各路神袛,早已围得花团锦簇。 “苏暗,这桩婚事做不得数,落落是不会嫁给你的。”正值二人俯身拜堂之际,忽有温润的声音自门外缓缓响起。 落浅映倏地站直了身子,喜帕飞落,双眸已是睁得极大。只见,半空之中有男子凌空隐现,直飞落在门口。一袭白衣,长身玉立,发髻上绑有一条雪白的锦缎,远远她还能看到垂下来的一角绣有一朵素色的梨花。 轰地有什么在她的脑中裂开。男子就是她梦中的少年,白衫墨发。那段记忆,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倏然凝成一张网。 她是想说什么的,只是他身后尾随而来的女子,一袭青绿掐金,面容秀美,一双眸子看着他满满都是情意。她紧咬了下唇,解开了右手腕上的素帕,明媚的脸色生生退成了苍白色。他们二人,从来就是那么的相衬得宜。只是有泪仍是滑落她的眼角。 苏暗一袭锦红掐金的锦袍,全身拢聚着冷冽的寒气,倾身揽她入怀,“风久卿,新仇旧恨,苏暗誓不罢休。” 清削的侧脸,面色极冷。他忽的就想起三百年前花侵山下那一泊的血。 那只血迹浸透了白布的手腕。 三百年前,为了消去她体内的煞气,九十九根消骨钉,他一根一根打入她的体内,入骨见血。每一根都落在他的心口,生生的疼扎出了血。 当年他转转得知因由的时候,是恨极了风久卿直要血洗芜荒渊的,只是后来她要消去那段记忆,他到底为她压了下来。如今看到她这个样子,他心里的怒心里的痛一点也不亚于当年,她是他最爱的人啊,他从来都宠着她,舍不得伤她半分。 落浅映勉强笑了笑,推开苏暗,蹒跚了几步靠在供案上。 风久卿只把她看着,远远她还能看到,他的指甲刺进了肉里扎出了血。
“久卿。”她许久没叫他久卿了,已经有些生涩。 三百年前,他取她一碗血,毁她百世修行。 自此,她再也没这么叫过他。 如今,再唤一声久卿,恍然也隔了百世。 风久卿站在那里,只是看着她。良久才颤声道,“落,你肯原谅我了?” 却见她的嘴角极细微地笑了一笑,“这须臾间的恩怨纠葛,我并不恨你,也谈不上原谅。只是,很累。你若还念着那些过往,便全了我的心思吧。” 这段隔了三百年的记忆,不过是流转的时光中挽下的一个结,解与不解,早已经年。 就是当年,她也完全不恨他,只痛自己的痴心错付。 风久卿退了一步,面上看不出悲喜,“你知道,我是不会答应的。” 只是重眸,薄唇,先前温和的眼神变得冷硬。 落浅映淡淡一笑,扬了素帕,侧了面,目光落在半空,不再看他。 眼眸里,恍有梨花掉落了枝头,一瓣,一瓣。 似眼角的泪,一点,一滴。
无重数>>
湿冷的风溅一地映雪的梨花。 白衫墨发的男子,横笛在唇,一角绣着素色梨花的衣襟迎风卷向苍茫的天际。 绵长的笛声,低沉辗转山谷之中。
终究不忍她如此,风久卿到底是放了手。 她守在花侵山,他回了芜荒渊,时光山水两不重。 只是芜荒渊的风,经久不息地吹,吹过层层冰渊,吹过重重青山,一吹又是三百年。 时隔这么多年,风久卿为她当日的痛而痛,只是落浅映却再也不知。她嫁了苏暗,独自守在花侵山不累人世恩怨。 他取她一碗血,她毁他一生,纵有千百因缘,也难回你情我愿的过往。
后来芜荒渊征战又起,不休。因不忍民坠涂炭,风久卿从战。那日雪下得很大,覆没了梨花枝头,他又见到了落落,她说久卿我要你一直陪着我永远不能离开我。那日雪下得很大,覆没了梨花枝头,千山倒退,他入了楚彦的幻障,战死芜荒渊。而楚含烟亲赴花侵山之后重又回了九层渊,自毁修行神念倏毁。事后,楚彦统领芜荒渊,欲与花侵山修好,遭拒。 自此花侵山封山,再不与外人往来。只是花侵楼的城垛之上总有女子,鬓角一朵白梨花,更欺霜。
花浇肩头寒侵袖,咽泪,不成双。又还怨愁。 白云出岫人在畔,相思,枉成章。旧日诗行。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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