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房子我的梦（五十六）
作者：梅花君子 编辑：文风乐乐
我觉得暴国芳对我还真是掏心掏肺的好呀，为了我这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竟然动了这么多的心思，再一次被他这种情谊深深的打动。说一句很实在的话，我打心眼里不想在讷河街里混，为啥恐怕一时半刻也闹不明白咋回事。我是粗人，没有城里人那种好习惯，天天洗头天天洗澡，哪怕就是去一次卫生间也得洗洗手，那多麻烦。或许，这就是一个农民的本性，你就是给他穿上西服革履，穿金戴银，这骨子里终究还是流淌着农民的那种特有的习性。我清楚，找借口懒得洗涮的一个由头。我觉得韩翠华这人，好像从骨子里就透漏着一个高贵的气质。她穿衣服虽然很普通，有时候还被洗得掉了颜色，但是穿在她身上觉得特受看。我说了这些闲话，似乎在浪费大家的宝贵时间，不能把话题扯远，还得收拢话题，拐回来继续讲述后面的故事。
我没跟韩翠华商量，直接就做了主，决定再过十天半个月，我就带着老婆孩子再投奔暴国芳，开始另外的一种生活。这些年我经历了太多的风雨，总觉得在身陷绝境的时候，总会山穷水复疑无路，眨眼间便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我把这个决定告诉她时，并没有我想象的那样，张开口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日骂，却显得很平静，沉默了半天才开口。“你要是觉得在讷河街里不好混，咱再回到矿上也行。”我有些激动，这激动主要来自我身心深处的感动。两口子过日子，就是互相尊重呀，和和气气，谁也不当大拉拉罐，那才会过得有滋有味呀，让我想起了那句人们经常说得那句话“家和万事兴”。我心里更清楚，韩翠华心里是咋想的，自从在煤矿出事落下残疾之后，我好像变得特别的敏感，自卑的心理特别重，要是在另一个人群，大家都是清一色打工的，身份都一样，或许能慢慢的把我丢失的信心找回来。她，虽然没明说，我清楚她心里在想些啥。
李月琴大姐知道我的决定后，脸色有些不高兴，韩翠华已经成为她好姐们儿，在一起厮混的久了，要是冷不丁分离还觉得舍不得，我看见韩翠华把李月琴扯到一边，嘀嘀咕咕说了半天话，我的这个老大姐，才眉开眼笑，不再说反话。她可真是一个热心肠呀。临走的那天，还特意给我们准备了酒席，她对象还特地请了假，过来陪我吃饭。酒席间，当然是要喝个痛快，在酒酣耳热的时候，他抓住我的手，儿女情长起来“兄弟，咱哥们的缘分不浅呀。”我有些激动，眼泪都掉下来了，都说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呀，可是我却做不到这一点，情到深处便泪沾巾。我举起满满一杯酒，憋在心窝子的那些话，就好像拧开的水龙头，哗哗啦啦往外流，想拦都拦不住呀“姐姐姐夫，我张小强必须要像模像样的好好活着，今后再也不敢拿自己的命赌气了。我的命是翠华给的，姐姐给的，姐夫给的。为了孩子为了老婆，我就是要顶起钢火，挺直腰板子好好做人。拼死也好，拼活也好，就是要把我们自己的小日子好好过好。我要让老婆孩子成为城里人，住上高楼大厦。姐姐、姐夫，翠华，你们以为我是在吹牛皮，是在关公跟前耍大刀。”我说到这里，韩翠华的眼睛红了，悄悄的扭过头，用手绢擦眼睛。
李月琴大姐攥住韩翠华的手，笑了笑得很美，犹如春天的阳光，让我曾经落满霜雪的心田，有一种暖融融的感觉。她看着韩翠华好像一位慈祥的母亲，再跟子女说话“妹子，你们到双鸭山矿上我也不拦你们了。我清楚小强的心思，也许到哪里更能有出息。说一千道一万，你们要是在哪里混不下去了，就直接过来找我们。我们家的日子，好好赖赖就比你们好过呀。”我真得不知咋感谢，李月琴这家子人了，或许这就是缘分吧。
我回到了矿区，暴国芳把我们一家子人安排到矿区办公室旁边十七八米左右锅炉房里，虽然有些低矮，但是还是精心清理了，新换的炕席，新糊的墙面和顶棚。我还发现，还特意盘了一个小火炉，在这里生火做饭还很方便。我们搬回来的消息不胫而走，不一会的工夫，我们这间狭小的屋子里，就塞满了人。何三多见着我，啥都不说，紧紧的抱着我，就呜呜的哭起来。我没想到，一个四五十岁的大老爷们，咋还这熊包样呀，动不动就哭哭唧唧。他这一掉眼泪，把我也闹心酸了。我强忍着情绪，不在哥哥兄弟们面前掉价。我重重的吸了口气，故意提高了嗓门“你个傻鬼，见面哭个蛋球呀。你我大家不都好好的吗？”何三多抓住我的手，看着我缺失的大腿，便又哭了起来。“兄弟呀，你全胳膊全腿多好呀。如今呀，没了一条腿，以后可咋生活呀。”这小子，还真是傻蛋呀，竟然在矬人跟前说矮话，哪壶不开提哪壶。好在我宰相肚子能撑船呀，大人不记小人过。“缺条大腿算个屁呀，总比嘎巴一下子见阎王爷要强。老哥哥你放心，只要我姓张的有那么一口气，我就要伸胳膊伸腿好好干。打一个比方，我就好像革命的老黄牛，一个劲的闷着头往前拉。我就不信邪，老天爷会灭我这个大傻瓜。”我说完这些扬风露脸的大话，才把屋里那种压抑的气氛赶跑。我给在屋里的人，每个人倒了一大海碗冰城老窖，举起大碗“我姓张的小子，从来不说熊话，绝不办丢人现眼操蛋事。我虽然没了一条大腿，这算个毛呀。我不希望我跟前的这些哥们，看到我由好人变成了一个残废人。我就需要各位哥哥兄弟，哭得稀里哗啦来同情我。我就是豁出命都不要，找一个能干了的活，好好生活，有滋有味的生活，让老婆孩子过上好日子。我这辈子，就是一个受死累的命了。我的孩子，咱们大家的孩子，可得让他们好好学习，长好能耐，一定比咱们这些人要活得滋润。”其实，我说这些话，看上去很强势，让人们觉得我还是一个不容别人小觑的人物。满屋子的人眼睛，都紧紧的盯着我，手里的那碗碗白酒，平静的好像一面玻璃镜，屋子里可真肃静呀，我的耳朵里只能听见大家各种呼吸的声音。我用灼热的目光，把在屋子里的人，都挨个扫了一遍，大声说“在屋子里的。只要是爷们，就得把这酒干了。谁不干杯，谁就是女人，谁就是孬种。”我端起碗，把酒都喝到肚子里，在我的耳边一片咕咚咕咚喝酒的声音。好家伙呀，这些人都是纯爷们，谁也没耍赖，全都喝干了。事后，韩翠华再三警告我“以后，千万别逼着人们那么喝酒，万一把人喝坏了，那多不合适。”那时，我毕竟还年轻，没有经历过更多的磨砺，脑子里还残留着很多理想英雄主义色彩，说出的话，办成的事，有时候还显得特别的可笑。我没想到，韩翠华却比我成熟的多，遇到事情总会举一反三，把事情办理的严实合缝，让人找不出半点漏洞。
下午三点多一些时候，暴国芳来到我们临时的家，倒背着手左看右看，那模样还有点像大领导。我觉得这家伙人特好，有些时候还特别会显示自己比别人如何如何？我还特意看了看孩子，说啥要好好抱一抱。没想到，这孩崽子还真不长出息，竟然在他怀里拉屎尿尿，弄了他一身。他咧着嘴笑了，还笑得很开心“小孩子的屎尿不脏，管着好的。以前，我找瞎子圆梦的时候，就曾经告诉过我。梦见身上沾屎沾尿，那是管着发财的，如今让这小妮子拉尿了一身，也是好兆头了。”这是啥理论，我心里是特别清楚的，无非就是自己个儿找个台阶，省得把我们两口子闹得不好意思。韩翠华把她衣服脱下来，放在洗衣盆呱唧呱唧洗，一边洗一边跟暴国芳说“暴老板，我和小强都非常感谢你对我们的照顾，下辈子做牛做马也还不清你的恩情呀。”暴国芳提高了嗓门说“弟妹，你那么说就见外了。我跟你们家张小强那是啥关系呀。别的不说，就凭出事那天，大声嚷嚷，大家伙撤退的及时，要是死伤六七个人，我就彻底完犊子了。”暴国芳这话还真是掏心窝子的话。“弟妹呀，我都让电焊工把铁棚子都焊好了。你们先好好歇歇，缓过劲来，你们就可以坐着矿里的车到镇子里上些货。白酒、啤酒、方便面、针头线脑，止痛片等等小零碎。好好干，最起码也能闹个生活。”暴国芳说得很轻松，为不得不对这个人刮目相看，心里面感觉热乎乎的，也升腾着一团火一样的希望。
我们歇息了两天，其实那也不叫歇息，我看着孩子，韩翠华里里外外收拾得干干净净。墙壁上、顶棚上还新糊上了蜡花纸。韩翠华喜欢漂亮，在离开讷河的头天，就在百货买了很多小零碎，肯定也包括了蜡花纸。我看着光鲜的小屋，心里面自然兴奋。我双手举着孩子，在逗孩子乐。我忽然有了要给孩子起名的欲望，而且还挺强烈。孩子会笑了，笑得特好看。“哎，咱别管孩子老叫丫蛋儿了，她姑姑就叫丫蛋儿，娘两个占一个小名不好。”韩翠华笑了，满不在乎的说“哼，就你们老张家令道多。我小名就丫儿，我妈小名也叫丫儿，那管啥屁事呀。”孩子在我的手里，开始额额的说冒话儿，用手捏她的小鼻子头，居然嘎嘎的笑出声了。“哎，你看看咱孩子，今儿可真高兴。看起来，咱孩子还真跟她爸爸亲呀，长大了就是我的小棉袄，能给我遮风挡雨呀。”韩翠华笑了，用手指着我鼻子说“你做美梦吧，这孩子可是我生的，可不是你生的。”嘿，她在跟我开玩笑，我假装生气，提高了嗓门“你再能耐，能自己生孩子，你以为你是地里面来回爬的蚯蚓呀，能无性繁殖。我告诉你说吧，你的土地再他妈的好，要是没有我这好种子，累死你你都生不出娃娃来。”韩翠华不再跟我较劲了，她眨巴着大眼睛“你说叫啥名合适。”我连眼珠都没眨一下，脱口而出“咱孩子天生的喜兴，那就叫乐乐吧。小名叫乐乐，长大上学就叫张乐。”韩翠华拍手说好。“好，这名字好，太好了。”
夜里，我无法入睡，浮想联翩，情感激荡，我残废了但是在周围好人的帮助下，找回一个男子汉的尊严。我静静的倾听着韩翠华和乐乐非常匀称的呼吸，心里面荡漾着幸福的涟漪。我翻了一个身，没想到却把韩翠华惊醒，她紧紧的搂着我的脖子，亲了我一口“咋，还没睡。”我轻声说“我们明天就得好好过日子了，我不给你当累赘，你卖货我看孩子。我给你做饭，我教咱乐乐说话。咱们这辈子没有上大学的命儿，咱乐乐就绪要好好培养，让孩子上大学，比咱们有出息，让乐乐她老爷、姥姥、舅舅刮目相看。”在这个安静的夜晚，韩翠华帮助我完成了，伤残以后第一次愉快的交合，她非常疲惫浑身是汗，我疼爱的抚摸着她的脸，感受着她的心跳，满含深情的说“我要做一个坚强的汉子，要让你和孩子幸福，要让别人刮目相看。”我的目光穿过茫茫的黑夜，看到了火红的太阳，冲破云层的禁锢，喷薄而出，光照大地；我就是一只大鸟，在风雨中忽闪着沉重的翅膀，穿越风雨，飞跃高山，看到了严冬过后，那片灿烂的花海，那片妩媚的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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