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长的母亲(沙南)
发表于 ： 周六 4月 12, 2008 9:14 pm
市长的母亲
文--沙南
塞北的深秋，苍凉而冷漠。一切惧怕霜寒的植物，此时此刻，都变成了秋的殉葬品，在秋的严酷中，低吟着一曲曲时断时续的悲歌。 就在这么一个秋的时空里，就在这么一个冬的前夜。市长因贪污、受贿而被双规的消息，就像是秋天里的一阵风儿似的，只一夜间，就纷纷扬扬地刮到了百里以外的乡下，刮进了她老母亲的耳朵里。
听到了这个突如其来的坏消息的那一刻，老太太愣了一下，然后自言自语地说：玩龙玩虎，不如玩土呀！这强儿呀，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呀！唉！
老太太深深地叹了口气，在屋里急的是团团转转呀。她心里明白：这次自己救不了强儿了。强儿的事儿犯大了。俗话说的好，官法如炉呢。这是场要命的官司呢！
老太太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叫强儿。他自小就聪明、伶俐、好学。可就是有一样：特淘气。看管不好的话，时不时的他就会给你弄出点事端来，叫你着急又上火。十三岁那年，他同一群小伙伴们下河洗澡，别人都在浅滩上戏耍，可他偏偏一个人偷偷地游到了一个死水潭里，结果双脚被陷进了淤泥里，不能自拔，幸亏母亲就在河边的农田里拔草，听到了那群孩子们的呼救声，及时赶到，才把强儿救上了岸。从那以后，强儿才听话多了。后来在母亲的谆谆教诲下，强儿发奋读书，终于考上了大学，毕业后又进了机关，最后还当上了市长，出人头地，光宗耀祖，成了她的骄傲；而老儿子呢——叫柱儿，他性情愚笨、智商低下不说，而且还整天滋事生非的，小的时候时常被人打的鼻青脸肿的哭闹着跑回来。这么一个低智儿，长大后自然只会干一些粗活儿了。即使是哥哥当上了市长，可他还是只有在家种地的份。他沾不上哥哥的光。母亲不放心这个有点憨傻的老儿子，就一而再，再而三地对已经当上了市长的强儿说：强儿！你的孝心妈领了，妈不能跟你进城，柱儿需要人照顾呢。你看他（她）们那两口子离了我，能在这里顶门过日子吗？只要你过得好，妈这辈子就知足了。
就这样，老太太一直在乡下陪着柱儿过着粗茶淡饭的生活。支撑着这个艰难的家。在她的心里，她永远都放不下这个憨傻的柱儿。柱儿已成了她难于治愈的一块心病了。
闲聊时，老太太常常对邻居们说：我这辈子呀生就的就是个操心受累的命儿，一个柱儿就把我拖累了整整一辈子，也不知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孽，欠他的。他要是能赶上我家强儿的一半儿我这辈子可就省心了呦！唉！
每当这时，就有人恭慰着她说：老太太，你知足吧！看你家强儿多出息呀？这方圆百里的，能当上那么大官儿的，我敢说，你家强儿是独一个。
每每听到了这样的夸赞声，老太太都会舒心地笑起来。心里甜甜地说：那是呢！我家强儿光宗耀祖了呢！
可如今，这强儿犯了事儿。老太太像是从天堂上一下子掉进了地狱里。接受不了呀！自打昨天听到了那个坏消息，她一宿都没睡好，这不，一大早上她就起来了。
秋风萧萧，落叶纷飞，阵阵霜寒，频频袭来，打在了她的身上和脸上。天刚蒙蒙亮，老太太就站在院门口伸长了脖子向远方张望着什么。秋风透骨，秋寒冻心。她不禁打了一个冷颤，迈着颤颤微微的脚步，又回到了屋里。
老太太向东屋里还在贪睡的柱儿喊了一声：柱儿！起来吧！该做早饭了。
东屋里一个男人含糊不清地回应了声：妈！今天没事儿，我再睡会儿。惠儿她娘正搂着我呢……
柱儿的媳妇也是个半吊子，有点憨傻儿。你想：好人谁肯嫁给柱儿这样的傻蛋儿呢。
老太太又说：还是起来吧！今天我要进城呢。
柱儿说：进城干啥去呀？我哥好好的，有你啥事儿呀？
老太太暗暗地擦了把泪。心说：傻小子，你要是精精神神的，这事儿还用得着我这老太婆跑呀？
回到了自己的屋里，收拾收拾零乱的东西后，朝东屋的柱儿丢下了一句：我走啦！你们俩可给我看好了家呀！
老太太赶上了第一趟去市里的班车。
在车上，互不相识的人们，都在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强儿的事儿呢！这个说：市长真他妈的胆儿肥，竟贪了那么多的钱，要是不犯事儿，够人家几辈子花的了。那个说：喝凉酒，花脏钱，早晚是事儿。不是不报，而是时候没到。时候一到，咋躲都躲不掉。怎么样？他市长再能乍呼该咋样呀？到头来还不是弄了个身败名裂，臭名远扬吗？还有的说：现在的贪官呀是越来越多啦！就是执法力度不够。发现一个杀他（她）一个，看他（她）妈的谁还敢再贪？
老太太耳不聋，眼不花，头脑清醒，思维不乱。坐在车上，她听着人们辱骂强儿的那些话，就像是锥子扎的一样，心里是一阵阵钻心的痛呀。她怕人们认出她来，就把头低得很低，眯着眼睛像睡着了似的，默默地坐在那儿，心随着那悠悠的车身，没着没落的荡悠着。
秋风呼啸着，从车窗的缝隙中钻了进来，车箱内冷的叫人打颤。老太太虽然走时在身上加了件衣服，可还是感到浑身上下都是凉的。特别是在她的心里，更冷。
一个多小时后，班车驶进了市区，老太太下了车。去了强儿的家。孙女见了她，一头就扑到了她的怀里，哭着说：奶奶，我爸和我妈都被抓走了……
老太太心说：没想到呀，连儿媳妇也被卷进去了，唉！强儿呀！你这孽可造大了呀？
她轻轻地拍了拍孙女的头说：我的大孙女儿，坚强些！只要有奶奶在！就没有咱过不去的火焰山，你爸你妈他（她）俩那是自找的，咱不想他（她）们了行不……
孙女终于止住了哭声。老太太看了看这硕大的房间，往日那整洁的地板、有序的傢具，今天都不见了。沙发、电视柜等都被推到了地中央，满屋被翻的是零乱不堪的。一个完整的家，一个幸福的家，一个令人羡慕的家，顷刻之间就变成了一个令人望而生畏的临时避难所了。老太太搂着孙女，坐在了床上，她后悔地对孙女说：都怪奶奶呀！是奶奶害了你爸呀！奶奶不该放松了对你爸爸的管教呀！
孙女莫名其妙地看了看奶奶。
老太太对孙女说：到现在我才明白这个道理呀：这愚笨的人需要的是呵护和关照；而这聪明的人呢，需要的则是约束和规劝。否则，聪明人要是被钱眯住了心巧呀！他都敢把天给戳个大窟窿呀！
老太太望着窗外，陷入了深深的思虑中……
窗外的天，深蓝深蓝的，火红的秋阳正挂在中天上，一阵秋风起，落叶被轻轻地吹向了遥远的天际……
编------细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