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的记忆(雁南飞)
发表于 : 周二 10月 21, 2008 11:12 pm
水的记忆
作者/编辑 :雁南飞
最早关于水的记忆,大约在五岁。那年随父母去内蒙的爷爷家。一个雨过天晴的日子,我和村子里的孩子们在一个离水坝比较近的地方玩,手里拿着妈妈送给我的一块花手帕,小伙伴们看到了,纷纷来抢,最后不知被谁抛起,随风飘落到水坝里,我无助地用树枝打捞,不料手帕越飘越远,望着那一片汪洋,我放声大哭,手帕最终沉入水底,那水也成了我童年灵魂深处永远的痛,直到成年后还经常能梦到它。十八年后我再次去内蒙,到爷爷曾经居住过的小村庄寻找那一湾水,终没有找着,据村子里的老人说,村子本没有坝,我记忆中的坝,可能是大雨过后在低洼处形成的水塘,无雨的日子是看不到的。原来人在幼小的时候,即使面对一个小小水塘也是无助的。
稍大一点儿,大约十一二岁吧,我和弟弟就担负起为全家取水的任务。挑水,成了我整个少年时期的必修课。我的家乡少雨缺水,有“十年九旱”的说法。“水贵如油”是那儿的真实写照。那时,每天不等天亮,我就和弟弟一起去三里外的“吃水沟”“抬水”。沟很深,坡很陡,而且到了沟底要在泉眼旁边等水,然后一瓢一瓢舀入水桶,等水桶满了,弟弟和我用扁担一前一后抬着回家。有一次,弟弟在后我在前,抬着空桶,(因我的个子高,下坡时我在前面 ,上坡时我在后面以保持水平)在快到沟底时,弟弟推着我走,太急,一下子摔倒了,弟弟的下巴磕在水桶边,划出一道很长很深的口子,肉往外翻,我吓坏了,扔下水桶带着弟弟回家,由于当地医疗水平落后,至今,弟弟下巴还留有那道疤痕。后来沟底水源也枯竭了,村支书就找人在村口打了眼水井,用辘轳往上绞。只是我和弟弟年幼,绞不动,仍然到沟底等水,边等边玩,取一次水要约二小时。直到有一天弟弟坚决要在村口的井里面取水,我拗不过他,只好和他一起去,我转动辘轳,他在一边往下拽着绳子,几十米深的井,二个孩子,很吃力,终于转上来了,我一手握着把手,一手去提那水桶,结果力不从心,辘轳靠惯性倒转回去,水桶又跌落井中,弟弟被摔在井边,差点儿掉到井里。我呆呆地站在那儿,半天才醒过来,抓开了弟弟。至那次后我再没到那儿取过水。 吃水问题成了我家乃至全村很严重的问题。后来政府鼓励村民打旱井,爸爸妈妈也在我家院子中打了一眼,积蓄雨水,缓解了一下水荒。水,等水,梦中都在找水。水贯穿了我整个少年的每个日子。今年,听儿时的伙伴说,村子里也有自来水了,是从很远的另一个村子接来的,我由衷的为父老乡亲高兴,他们再也不用为水发愁了。
那次事故后,爸爸就把我们接到了他工作的一个小镇,那儿的水是从岩石缝中渗出来的,甘甜清醇,是天然的矿泉水。水由爸爸单位的人用水车拉到门口,我们再用水桶提回家,方便了很多。上高中时,学校就在黄河边,那时我知道了水可以有那么多,和山里是大不同的。再以后,我走出大山,远离黄河,走过不同的城市,城市的水都有一种漂白粉的味道,口感很差。无论如何也品味不出家乡泉水的清香。
这么多年来,我见识了多姿多彩的山川河流。明白了“水纳百川”的意境。曾经游历乌江画廊,欣赏它的水急浪高。溯源而上,原来它来自乌蒙山麓深处,一个叫营洞村的地方,那个泉眼叫石缸洞,从它那儿涌出的泉水形成小溪,一路集合大小支流汇成乌江,再穿贵州过重庆然后注入长江。前年随夫去乐山游玩,在宾馆沐浴,那水简直牛乳一般,喷在身上很润滑,绵绵的,让人不忍离去,那是岷江的水。今年去九寨沟,见到了它的源头,它在川西北松潘县与九寨沟县交接的弓杠岭。那是一片开阔地,泉眼就在玲珑宝塔那儿,说是塔,其实只是一块石头立于那儿作为标记。源头的水看起来只有一捧而已,几乎看不出它在喷涌。但它却源源不尽,奔流千里,越过高山峡谷,容纳百川,形成滔滔滚滚之势,浇灌成都平原,最后直走宜宾,汇入长江。而嘉陵江的源头则在秦岭深处,开车从太原到重庆,穿行在秦岭中,一条小溪伴在左右,且行且宽,我想,它的源头应该在深山里,从某一个泉眼流出,在杂树掩映中静静的流淌,然后慢慢聚集成大河,直到成为大江,而嘉陵江上游的水应该是甜美的,它吸入了天地之精华,只是到了下游,越来越混沌,到了重庆与长江汇合时,就再也找不到它的清纯了。原来长江也是有故乡的,它的故乡在大山深处,在某一个小村庄的某一个泉眼,就像城里人最初也是从山中来一样。
那,我故乡的泉水呢?它汇入黄河了吗?我想至少应该有一滴水与黄河相会了的,那么它就可以随着黄河浩浩荡荡去与长江相聚,我在长江边,也许那滴水已经走近了我,给我带来了家乡的温暖。
忽然想起黑田如水的名言:能冲过一切险阻,勇往直前的,是水!能容纳一切并澄清一切的。是水!我不得不对水肃然起敬了。
那么,在我未来的日子里,关于水的记忆,不会再有苦涩,关于水的记忆,永远只有清纯和甘甜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