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谁寄锦书来【粒儿06】
发表于 ： 周三 12月 31, 2008 10:44 am
云中谁寄锦书来
作者:粒儿06 编辑:暗香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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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木说，我们今生是兄妹，来生也是兄妹。 佳敏说，我们生生世世都是兄妹。 画眉说，嘉敏爱嘉木。 嘉敏眼睛望着远处，无语。 嘉木的手指叩在画眉的头上说，你傻呀，我和敏敏是亲表兄妹。 嘉木生下来就被市里的父母送到乡下奶奶家了，因为父母得工作。乡下广阔的天地和村里人的温厚增长了嘉木的野性，嘉木是头没套缰绳的野马，领着村里的大小孩子放纵在山村每个角落。嘉木天生比同龄人身材高大，打架厉害，出手狠，所以全村上下的大小孩子都听他的。嘉木翘着二郎腿衔着草根，用眼睛斜眯着围在身边的大小伙伴，嘉木有种影视里黑社会老大的感觉，舒心、惬意。 要不是嘉木九岁那年撞了大祸，嘉木是不会离开乡下回父母身边的。数九寒冬，嘉木和伙伴打赌，如果谁能游过村前那口水塘，大家就在他的面前叩三个响头叫三声大爷。嘉木脱下棉衣扎进了水里。嘉木的举动吓坏了小伙伴，尖叫声引来了村里烤火的大人。嘉木那七十岁的奶奶颠着小脚奔来了，嘴里叫着，嘉木，奶奶拉你起来。身子扑空，滑进了水塘里。嘉木和嘉木奶奶从水里拉起来了，嘉木奶奶惊吓过度，那天闭上眼睛永远离开了嘉木。 嘉木的父亲用绳子捆住嘉木，狠狠的爆打了他一顿。随后，嘉木随父母回到了市里的家，一个对嘉木来说陌生的家。 嘉木才在家里住一年，嘉木的父母要去北京进修三年，嘉木又被送到县城佳敏的家里。嘉木说自己是父母养着的一只小狗，随便往哪儿寄养下。佳敏的父母是中学老师，嘉木称呼他们姨父母。嘉木来的时候，佳敏十岁，她摇晃着长长的马尾巴冲嘉木说，我叫汪佳敏，没办法我叫你哥哥吧。 佳敏喜欢吃蚕豆，她有个粉红色的小塑料罐子，是佳敏妈专门用来给佳敏装蚕豆的。嘉敏放学后会捧着塑料罐坐在阳台的小木凳上，慢悠悠的往嘴里塞蚕豆，细碎的糯米牙把蚕豆咬得脆声声的响，还有蚕豆的香味飘满房间。 这时候，嘉木会走过说，敏敏，你是只小老鼠变的。嘉木不能吃蚕豆。因为嘉木的牙齿又宽又稀，咬碎的蚕豆会全部塞进了牙缝。佳敏嬉笑说，谁叫你的牙齿不行呢，干急吧。又故意往口里丢进一颗蚕豆，露出牙齿咬得特别响。嘉木也故意苦脸说，要怪只能怪我奶奶，谁叫她老爱给糖果我吃。不过，嘉木还是喜欢站在阳台边上看佳敏有滋有味吃蚕豆的模样。 多年以后，嘉木还能记起佳敏坐在阳台上吃蚕豆的情景，小木凳，粉红色的塑料罐静静的放在碎花裙子上，长长的头发束成马尾，带着银镯子的手在慢悠悠的往口里塞蚕豆，蚕豆在细碎的牙齿中发出清脆的嘎嘣声……那情景以成了一副永不褪色的画，永远的定格在他脑海里。 嘉木在佳敏家住了三年，他觉得这是他一生中最幸福的日子。佳敏的父母说话非常温和，无论什么事情都是带着征求的口吻问他和佳敏，他感到佳敏的父母有时更象朋友。有时候，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佳敏父母生下后，把他给抱养给了嘉木父母的。 三年后，嘉木父母来接嘉木了。嘉木把一扎粉红色的信封和大叠邮票放在佳敏手中说，汪佳敏，你常给我写信，汇报你每天的情况。如果有人敢欺侮你，就八百里加急电报，我立马赶来毙了他。佳敏仍然晃荡着长长的马尾巴，接过信封、邮票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哦。 嘉木和父母生活在一起，他发现他和父母有种天生的格格不入。尤其是那个当纪委书记的父亲，横竖看不惯嘉木。他不喜欢嘉木耳朵里塞着耳机，随音乐在阳台上乱扭的样子。他不喜欢嘉木整天守在电视机前，看那些枪战故事片。每到这时，他们父子象一对发怒的公牛，瞪着血红的眼睛瞅着对方。 嘉木的母亲更是不知道怎么来应付象大人般身高的儿子。她除了小心翼翼的问，嘉木，告诉妈，你要什么妈弄给你。嘉木讨厌母亲那副模样，在家索性一句也不讲。嘉木感觉家里有种说不出的沉闷和压抑。 嘉木最想做的事情是等佳敏的信和回信。每隔两天的黄昏，那粉红色信封边安静的躺在他家门口的信筒里。小心拆开那叠成鸽子样的信纸，淡兰色的信纸上有佳敏纤细的字体。佳敏会把逗号画成小蝌蚪，句号画成了开口笑的娃娃，更有趣的是那些问号，都变成了一个个镶着耳环的小耳朵。 佳敏在信纸里告诉嘉木，她今天和好朋友画眉上街了。她月考了数学没考好，想哭鼻子。窗台前的映山红开花了。她和画眉上街买了双高跟鞋，可穿上它时自己把自己给绊倒了，她赌气扔了。佳敏还嘱咐嘉木听父母的话，别若父母不开心。还有…… 嘉木在灯下心细品味佳敏的每封来信，所有的不开心随着佳敏几分顽皮，几分笑闹，几分温馨而消失了。于是，他便静下有些浮躁心，在信纸上慢慢放开自己。谁说年少无心事，谁说年少不识愁滋味，嘉木感到十七岁的自己，驮满了难以言说的心事和忧愁。 嘉木临近高中毕业那年又和父亲闹翻了。那晚上，嘉木的班主任亲自来到嘉木的家，告诉嘉木父亲，说嘉木这段时间和同学不上课，去玩电子游戏。班主任说，嘉木要是把玩耍的心放一半到学习上的话，嘉木肯定会考第一名，可惜他太贪玩了。嘉木父亲没等班主任说完，已经变成了发怒的狮子，扑向了嘉木。父子撕打在一起，是嘉木妈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拉开他们父子俩的。 嘉木摸着被父亲揪疼了的手臂，一句话也没有说打开了房门。父亲愤怒的说，陈嘉木你有种的话就永远别回来，只当陈家没养你这个儿子。嘉木仇视的看了眼父亲，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家门。 从那晚踏出家门后，嘉木整整有十一年时间没有回来了。如果不是佳敏最后一次恳求自己，也许嘉木一辈子不会踏自己家的门。是佳敏闭上眼睛的刹那间，嘉木才明白自己丢失的是什么了。这个把蚕豆故意咬得嘎嘣响的女孩，这个固执的坚持要用书信交往的女孩，将是嘉木心底永远的伤和疼。 嘉木在社会上混到第三年时，认识了在社会上颇有名气的龙老大。人称龙老大是头凶残的野狼。嘉木不在乎这些，他认为自己现在特别需要龙老大这样的人，借他来帮自己稳固在社会上的地位。因为嘉木必须想让自己象影视中的老大那样，在社会上叱咤风云。 嘉木把自己的想法和心事告诉了佳敏，佳敏已经成了一名小学老师了。佳敏还是喜欢在淡兰色的信纸上，书写自己生活中的点滴。她更喜欢在日落或者晨起的时期待嘉木来信的心情。佳敏在淡兰色的信纸上告诉嘉木，做事不能急功近利，不要把自己弄得太累了。佳敏开玩笑的说，如果你觉得累就回来吧，她愿意养着着他。 嘉木笑佳敏的小女人见识，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让女人养，更何况佳敏要嫁人要有自己的家。有时候，嘉木想如果他们不是有着血缘关系的表兄妹的话，他一定会娶这个喜欢嚼蚕豆，喜欢借信纸抒发自己心情的女孩。 嘉木告诉龙老大想赚到更多又不冒风险的钱只有开酒吧，他说凭借他那个当官的父亲，生意肯定差不到哪里。虽然嘉木不踏陈家门，但谁都知道嘉木是陈书记的儿子。龙老大想想觉得有道理，和嘉木合开了家黑玫瑰酒吧。说是合开，嘉木没拿出一分钱。可是，不出半年时间黑玫瑰酒吧突然被查封了，龙老大也被请进了监狱。理由是龙老大酒吧提供色情服务，还贩卖毒品。 半年后，嘉木独自经营了这家黑玫瑰酒吧，嘉木做了真正的老大，比影视里的老大更威风。两年后，他又花钱把龙老大从监狱里接回来了。这一切对龙老大来说就好象做梦一样，他花了半年时间才完全弄明白事情的经过。 嘉木很忙，他忙得没有时间再去翻阅佳敏的信了。他对佳敏说，想买台电脑给佳敏，说以后发电子邮件或者上QQ上聊天更方便。佳敏拒绝了。佳敏说，她喜欢看绿色邮筒收下她信的感觉。她喜欢闻信纸的气味，那气味让她感到温馨、幸福。当然她更喜欢的是那种“云中谁寄锦书来”的期盼。 嘉木认为佳敏是古董，他也没时间去说服佳敏和去认真看佳敏的信。办公室的抽屉里积压了厚厚的一叠佳敏写来的信。嘉木已经垄断了整了市区的酒吧生意。随着嘉木生意越做越大，有人说嘉木杀过人，还有人说嘉木在走私电器设备。所有的都只是传说，谁也没找到有力的证据。 佳敏还是继续用淡兰色的信纸和嘉木说话。虽然，嘉木没有时间去打开和阅读。但是，这么多年来他已经把佳敏的来信当做了依靠。在社会上混得再累，再苦，当晚上打开抽屉看到那些粉色信封时，他那颗疲惫不堪的心有了许多的安慰。他认为这生只有佳敏懂他，如果他们不是兄妹多好。 这辈子，嘉木不打算恋爱结婚。他认为婚姻里必须有孩子，而孩子必须生活在有爸有妈陪着的世界里。他不希望让孩子再去重复他以前的寄养生活，可是他认为自己永远没有这个能力做到。想到这里，嘉木又会遗憾的叹息他和佳敏是兄妹。 佳敏二十五岁生日时，嘉木说，带画眉到黑玫瑰酒吧来吧，哥替你做生日。下午，佳敏和画眉来到嘉木的酒吧。嘉木在酒吧门外挂了停止营业的招牌，他想尽情的替佳敏过生日，更想放松自己。三个人坐在吧台边前，佳敏捧杯白开水，画眉拿了罐蓝带啤酒在手里，嘉木则拿一罐蚕豆放在佳敏面前说，吃吧小老鼠，这就是哥哥的生日礼物了。 蚕豆在佳敏细碎的牙齿中发出清脆的响声。嘉木说，敏敏，你不小了，该找男朋友把自己嫁出去了。画眉扬起头说，汪佳敏在暗恋人家。佳敏将手里的蚕豆扔在画眉的头说，喝你的啤酒吧，没人把你当哑巴。 嘉木兴奋的问，快说，画眉，敏敏喜欢谁？画眉要说，佳敏站起来扑向画眉要去堵住画眉的嘴巴。 这时，酒吧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两个陌生的年轻人走进来了。佳敏看到一把雪亮的匕首正往嘉木身上扎去。佳敏象只敏捷的小鹿扑向了嘉木，雪亮的匕首扎向了佳敏的胸部。佳敏是只在丛林走累的小鹿，缓缓的倒在嘉木怀抱里。 病房的门口，嘉木和画眉绝望的听到医生说，去见她最后一面吧…… 画眉愤怒的说，陈嘉木，是你杀死了佳敏。 嘉木张大嘴巴望着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他惊呆了。画眉说得没有错，是他杀死了佳敏。这几年来，如果龙老大是只凶残的野狼，那么他陈嘉木就是个食人血啃人骨的魔鬼了。但是，嘉木从不会笨到自己亲自去捕食猎物，就如他让龙老大进监狱，又让龙老大出监狱那样做得顺手自然。可是，嘉木没料到在龙老大的事情上还是失手了。本该嘉木挨的这刀，却让佳敏替代了。 画眉又在尖叫，陈嘉木，佳敏爱的是你。 陈嘉木，佳敏早在信里告诉你了，你妈和佳敏妈不是亲姐妹。 陈嘉木，你混蛋，你根本就没看佳敏那些信…… 嘉木抱着佳敏渐渐失去体温的身体说，说这些还有用吗？佳敏，你还会寄信给我吗？佳敏，你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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