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 我的异域情
难忘 我的异域情
难忘 我的异域情
作者.洗耳听风 /编辑.琴心
我曾在我国友好邻邦巴基斯坦度过了500多个日日夜夜。在那里,我领略了高原之都的雄姿,饱揽了印度河的壮美。然而,深藏于记忆至今令我眷恋的却是众多巴方朋友中的那些军界朋友。
1978年5月,我和数百名风华正茂的铁血男儿,告别了美丽富饶的三湘大地。驱车越过了号称世界屋脊、生命禁区的喀喇昆仑山口,经红旗拉甫达坂进入巴基斯坦国境。
凭窗极目眺望,终年积雪的连绵群峰,腰间裸露出万年沧桑,展示着洁白与褚色所构成的壮观。旋下山脚,贯穿巴基斯坦全境的印度河,似乎特有灵性,她一路追逐一路高歌,不时地在巨石上摔打出一朵朵洁白美丽的花团,向初来乍到的友谊使者,忘情地表达她最真最纯最美的友好和深情。
5月23日,我们的车队在暮色中抵达喀喇昆仑公路水毁修复工程支队驻地马拉洪。好奇心促使我和同伴们不待汽车停下,就急切的想往下跳。不料,从欢迎的人群中,忽然挤出了一名巴基斯坦军人,依噜哇啦叫喊着跑过来,表情严肃地把我们拦在车上。“真见鬼,”还没有在这块友谊的国土上落下脚,就遇到了这种使人难堪的“不友好”。我心里骂着那些时不时摊掌耸肩的紫色脸庞的大高个,不禁满脸堆起了不悦之色。
然而,那些军人视而不见,毫不在乎。当我们的汽车停稳后,刚才那位很“不友好”的军人竞然笑眯眯地友好起来。他热情地比划着,执意要帮助我们搬行李扛背包,一直到把我们全部安置就位,这位满脸汗水的军人才很有礼貌的与我们一一握手道别。
夜里,听老同志介绍:自我国新疆喀什通往巴基斯坦首都伊斯兰堡这条中巴友谊公路,又叫喀喇昆仑公路,它是60年代初由中国政府无偿援建的。70年代,我国政府再度派出自己的优秀儿女,对这条公路的水毁地段(塔科特至哈利格希)进行修复。为了中国数千名筑路员工的人身、住地安全,巴基斯坦政府把一批军人分派到每个中国筑路员工的驻地。他们告别了繁华的都市,离开温馨的家庭,搭起了矮小的帐篷,长年累月地过着清苦简朴的野外生活,却要24小时为中国朋友尽忠尽职,站岗值班,并有义务尽最大努力,为中国朋友解决一些力所能及的困难。
难怪,我们的一时冲动一时猴急,惹得为我们护驾的军人“不友好”起来。 “啊斯拉母哇哩古母”。(乌尔都语,意为问候:你好)
“哇哩古母啥拉母。”(乌尔都语,意为:回答你好)
第二天清晨,我起了一个大早,特意独自欣赏出国后,第一个春晨中白雾锁群峰的雄姿,谁知前脚刚迈出门坎,就见到昨天为我们忙得浑身是汗的那位“不友好”亲热地与一位比我起得更早的老同志互致问候。
“啊斯拉母哇哩古母。”此刻他也看见了我。他笑嘻嘻地向我伸出了友谊之手。“呵,你还早些。”为了表达友好,我把一句地地道道正牌原装的湘西话回赠给他。
“嘿嘿。”尽管我俩谁也没有听懂对方说了些什么,然而相视一笑,友情却在其中。
后来得知,这位军人因工作出色,深受上司器重,前不久特意把他从另一个工程中队驻地尼尔特调来工程支队驻防。于是我们能够经常相见,我们常在一起互学巴基斯坦的国语乌尔都语和中国的普通话。此后,每当我从翻译老单、老张那里学会几句乌尔都语,我会马上找到他现炒现卖地去实习。从此我们不再把他视为“不友好”,我们把这位新结识的巴方军界朋友戏称为“尼尔特”。
盛夏的一天,翻译老张约我和几位好友去吉尔吉特市观光购物。“尼尔特”得知后,非得陪伴我们一同前往,并自豪地拍着胸脯夸出海口;他是一名能让我们乘兴而去,带兴而归的优秀导游。因为他家就在吉尔吉特市,恰好这几天正逢他休班。于情于礼,盛情难却,我们一起漫步于吉尔吉特市的大街小巷,逛遍了所有的商场和店铺。尔后,我们顶着烈日,来到了吉尔吉特公园。走马观花似的游览了几个景点后,我们踏着热浪走上了公园旱桥。此刻,一股凉飕飕的冷风扑面而来,拂去了缠绕在我们周身的燥热。一种冬夏共存的奇特自然景观令人驻足。抬头仰望:印度河对岸那高耸入云的山顶,白雪皑皑,银光耀眼,白云白雪浑然一体,好一派严冬的世界;峭壁下,一湾湛蓝的河水碧波荡漾柔情绵绵,令人眷恋;旱桥边,一滩色彩斑斓的大小鹅卵石上,热气蒸腾,恰似浓缩于此的“火焰山”;还有那些来自各国不同肤色的俊男靓女,不停地在水中在河滩穿梭嬉戏,尽情地分享着冬泳和烈日下阳光浴的情韵。眼前的一切,简直就是高原都市的一道美妙绝伦的风景线。
“尼尔特”见我们看得入痴入迷,立刻提出为我们看管随身携带的物品,鼓动我们这几滴“东方之珠”溶入那美丽的印度河中,去共享大自然给予的丰厚恩赐。这天是我平生第一次在夏日里拥抱了严冬。
游兴未尽,夜幕将至,正当我们起身准备返回马拉洪驻地时,“尼尔特”依依不舍,苦苦相邀,请我们去他家做客,说是要让他左邻右舍知道他有许多中国朋友。理由那样充分,推却是没有理由的。于是我们以巴方朋友特邀贵宾身份,在“尼尔特”家客厅的地毯上与他家人一道席地而坐,饱尝了一次具有浓郁伊斯兰民族特色的精美可口的抓饭。临别时,“尼尔特”还把特意为我们准备好的沙果、杏干之类土特产,每人装了满满的一袋。
作为电影放映员,我的职责是为分布在印度河畔,千里线上的中国筑路员工,及时送到中巴两国最新最好的电影,以丰富筑路员工的业余文化生活。为此,我和同事们不得不长年在印度河两岸往返奔波。然而,由于这里的气候奇特,地质地理条件极为复杂,使得公路沿线险象环生;高山风化而飞落的滚石,山体滑坡和令人闻之色变的泥石流,时刻警示着我们,每次巡回放映,都得高度警惕,百倍小心。
1979年8月的一天,我和同事驾驶一辆北京“212”去位于底河的二大队放映黄梅戏《天仙配》,沿途我们已避过了几处高山风化滚石。化险为夷后,我们继续朝底河行驶。谁知时至傍晚,当我们快到目的地时,一堵小山似的泥石流堆把我们拦住了。怎么办?调头回支队,谁也无可非议。可一想到二大队的员工大都来自黄梅戏故乡时,我们仿佛看到数百双望眼欲穿的眼睛,他们多么想马上见到来自家乡的“董永”和“七仙女”。我们远远地看着想着。
“金多斯特!金多斯特!”(乌尔都语,意为:中国朋友)正当我们进退两难、犹豫再三、不知所措时,奇迹出现了。十多名巴基斯坦工兵手持铁锹,肩扛铁镐出现泥石流堆上,拼命地朝我们招手、呼叫。
原来,这些驻在二大队的巴方工兵早就得知,《天仙配》是一部我国刚刚解冻的取材于民间传说的优秀影片。他们为有如此一饱眼福的良机兴奋不已。然而,他们对这一带的路况十分担忧,酷暑季节,山体滑坡和泥石流随时有可能出现,使交通受阻。为了确保我们的放映车畅通无阻,他们上午早已到达泥石流现场,连续在泥石流堆上撬挖了好几个小时。难怪刚才我们发现他们个个浑身都是泥浆,泥石流堆上已有挖掘的痕迹。事后我们才得知:眼前这堆小山般的泥石流整天流个不停,这些军界朋友们冒着生命危险,在泥浆裹着大大小小的岩石滚滚而下的时候,仅派一人担任了望哨,指挥大家边挖掘边躲避泥石流间不断出现的高山滚石。眼下,我们的放映车到来,使得他们早已忘记自己已是辘辘空腹。更令人感动的是,他们中已有好几个人在挖、搬、撬的时候,挤压碰撞伤了手脚,仍然不下“火线”。当我们主动要求参加挖掘时,却被他们毫不留情地拒绝,硬是凭着他们那10多双手,挥动着铁锹和铁镐,终于在泥石流堆上为我处开出一条安全通道。
为了表达谢意,放映前,我们特意在放映机前为他们安排了座位,并让翻译为其讲解。一个来自遥远古老的东方神奇传说使得这些巴方军界朋友惊叹不已,心醉神迷。放映结束后,一位巴方工兵朋友激动得紧紧地握住我的双手,操着很不流利的中国话连连赞叹:“中国伟大!中国美丽!中国神奇!”他希望今后能有机会去中国,去“七仙女”和“董永”的故乡听听纯正的黄梅戏,他还想登上闻名于世的中国长城,他要结识更多更好的中国朋友……1979年11月28日,我将踏上回国的归途。此刻,一股难已名状的依依不舍眷恋之情油然而生。难忘,500多个日日夜夜,难忘,中巴两国人民结下的深深友谊之情。我再一次来到红旗拉甫达坂,肃立在中巴两国界碑旁,眺望巴基斯坦境内。忘事历历,憧然扑目,不禁怦然心动,我仿佛看到了为我们送行而久久站在印度河两岸的巴方军界朋友,耳旁再一次响起了催人泪下的呼喊:
“金多斯特,金多斯特,胡达哈非兹!”(中国朋友,再见!)
“金巴多斯地,任达巴得!”(中巴友谊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