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大不由娘(梅花君子)审核：叶的奉献

[云想衣裳]

最喜欢君子小说充满生活色彩，土得掉渣的话语，无论故事情节是悲还是喜，我都会产生一种忍俊不禁的轻松感，不由得越加佩服君子对语言准确无误的表达，对方块字出神入化的捏合！

[梅花君子]

Quote引用ID编号为56713,称呼为云想衣裳于2013-04-26 21:04:13发表的 :最喜欢君子小说充满生活色彩，土得掉渣的话语，无..
文学源于生活，我生活在辽西这片土地（按区域来说，赤峰市曾经划归过辽宁省管辖，属于典型的辽西地区），对这片土地有很深的感情，包括方言土语，包括土里刨食的百姓生活。我每次回家总喜欢听婶子大娘们的喜欢哀愁的故事。虽然土，却蕴含着一种很深的情愫。所以，我就要要把这种朴素的感情，通过文字传导给大家。谢谢您的赏读，谢谢

[流云]

"做父母的也反贱"，是犯贱吧？我也喜欢梅花君子的小说，有声有色地有味着。上次聚会看到了您，虽没有交谈，但记住了。

[梅花君子]

Quote引用ID编号为56732,称呼为流云于2013-04-28 08:20:27发表的 : "做父母的也反贱"，是犯贱吧？我也喜欢..
呵呵，谢谢赏读，匆匆一面，我还记不清哪一个是你，真的不好意思。

[大强]

有自己的风格了兄弟，加上你的勤奋。很快就会走扑出一条路的

[梅花君子]

Quote引用ID编号为56912,称呼为大强于2013-05-10 13:01:57发表的 :有自己的风格了兄弟，加上你的勤奋。很快就会走扑..
谢谢强哥夸奖，我生长在这里，总会带有辽西地域特色。有句话说得好，民族的就是世界的，玩笑。

[梅花君子]

儿大不由娘


作者:梅花君子//编辑:叶的奉献


一
孙大华特犟，小时候他爷爷没少拿柳树条子抽，即便是脊梁上，打成一条条血印，也不服软耿耿着脖子咬钢嚼铁的拉硬。爹妈谁都管不了，你说一句话，他有十句话等着。他妈知道孩子啥脾气，明知道他说话办事不占理，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糊涂庙糊涂神的过去。儿子再不好，他得管你叫爹喊娘。孙大华这小子，长得标致，走在村里村外也是一个人物头。十七八岁的时候，闺女出门子，小子娶媳妇，赶在礼拜天人们都请他写礼帐。那小毛笔字写得龙飞凤舞，特别精神。村里死人，他成了先生，写送行的文书，他念文书时声音洪亮，阴阳顿挫念，感情充沛，能把人念哭，那膛音比罗京还酷。
村里的张书记，你别看他背弯弯的像一张弓，见谁都敢闹玩，心里有东西，眼珠子特独。孙大华刚从学校出来，他就盘腿坐在孙家的热炕头上，吧嗒吧嗒的抽烟，一股气喝了一大茶缸子白糖水，眯缝着眼睛打开话匣子。
“老大哥，我可是贵客，一般人请都请不到。你看看我多忙，今天中午镇里的蒋书记请我喝酒，我都没去。为孩子的事，我特意跑一趟。”
“我们孩子啥事，啥事。”
老孙头对村干部特害怕，前几年他表兄弟在县城偷摩托车，公安局到处抓他，在他家藏身，这地方偏，没人来，不会犯事。没想到第二天黑天，张书记带着公安局，把表兄弟从萝卜窖里，好像抓小鸡似的给拎出来。当时就手捧子脚镣子全都戴上，表兄弟疼的爹一声妈一声的乱叫.....想起那事，他浑身筛糠，打牙巴骨，小便失禁，裤裆水淋淋的。
“大哥，我都怀疑你，是不是老爷们。说话没大气脉，软了吧唧的，唧唧歪歪，好像一个去了势的老公。你家小子，刚从学校出来，能犯事吗？”
“那你来啥事？”
“好事，好事，你家小子出窦，我肯定要提拔提拔。这次你得请我喝酒，要不然就那个那。。”
“我得换裤子去。那年你们抓我表兄弟，我落下病根。心里一紧张，就啦啦尿。不换裤子，尿骚味太难闻。”
“我都怀疑，你家小子，是不是你的种。说不定是我大嫂子，在那块高粱地，划拉来的野种。野种更出窦，更有能耐。”
“你咋说我也不生气，金马驹子在自家的槽口上栓着，我看那个王八敢认犊儿。”
老孙头换了裤子，感觉干爽，精气神也来了。他招呼着老婆子赶紧给张书记茶缸子加白糖添新打上来的井凉水。他兴奋了，光着大脏脚丫子，从柜子里拿出一盒没开封的呼伦贝尔。张书记知道老孙头那可是有名的小抠，用句粗话，放屁蹦出一个豆来，都得捡起来放在嘴里嚼巴嚼巴咽下去。今天，这太阳也打西边出来了。
“老大哥，没看出，你家还有这好烟。你还有吗，再给我找几盒。”
“你可别吊死鬼卖骚死不要脸了，这就已经不错了。你还想对我敲骨吸髓呀。”
“你呀，就是把你老东西搓骨头渣子都合适。我来就是让你家小子当村干部。大华那小子，大学漏子，说话文乎理乎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谁不宾服他。肯定有出息。现在，我老了，跟不上形势，什么电脑呀，什么上网呀。那对我来说，就是他妈的哑巴哭他妈完完的喽。”
“那好，那好。”
老孙头晃荡着明光铮亮的大秃脑门，笑得合不拢嘴。他高门大嗓的又把老婆子喊回来，炒几个菜，老哥俩好好整几杯酒。
二
孙大华对当官不感冒，鼻子一拧拧，头摇得像拨浪鼓，张开嘴就好像机关枪似的，突突突就是一番扫射。
“老爸，现在都啥年月了，你还让我当干部。咱们这个村，除了山就是沟，穷得叮当响。我当干部有啥劲。你呀，别跟我瞎搀和。我大人了，该咋办，我心里有数。你呀，脑瓜子不经常转悠，都快锈死了。”
老孙头的老伴，实在看不下去了，一个乳臭还没干的小子，就这样对爹娘说话，太过分了。
“大华，你咋跟你爸说话。你爹再窝囊，他也是你爹。你管他叫爹，他不能倒过来，管你叫爹。你爹这可是为你好，你好好琢磨琢磨，是不是这个道理。这干部你必须当，一定要当好。凭你的文化水平，好好干一定会有出息的。”
“妈，你让我当干部，还不如一刀把我捅死算了。”
孙大华真是石头蛋子腌咸菜疙瘩，死活不进盐酱。胳膊终于拧过大腿，孙大华一溜边关，去了南方打拼。这两个老家伙，成了留守老人了。以前，村里办什么低保呀、救济款还有他们的份。因为孙大华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把大权在握的张书记得罪透顶，什么好处都没有，就连屌毛都得不到顺溜的，成了受气包下眼皮。
做父母的也反贱，始终挂记这儿女。老两口逢年过节，看见邻居家的孩子，拖儿带女的回家过年。他们好不心酸，守着旧房子，烤着泥做的火盆，吧嗒吧嗒的掉眼泪。老孙头老婆子迷信，信仙信鬼，到庙烧香，找瞎子算卦，找香头看香，恨不得一下子把孙大华盼回来。
三年之后，老孙头接到孙大华五万元汇款，还打来电话。这老两口子激动的快要疯了。
“大华，你快回来吧。妈想死你了，钱多多花，钱少少花。妈，舍不得你，在外面吃苦受累，妈心疼。妈，啥不指望，就指望你，回家好好过日子，说媳妇生孩子，平平安安的，我就知足了。”
“妈，你看看你，咋还哭鼻子了。我很好，在外面吃香的喝辣的。妈，你别想那么多。我能挣钱，能养活你们了。妈，你们别种地了，把地包出去。你们没钱，我给你们。一个月给你们一千元，想吃啥吃啥，想喝啥喝啥。千万不能省着，省着省着，窟窿等着。”
老孙头是穷汉子得头驴，黑天白天数毛腋。自从大华有了消息，汇来款后他把衣服从头换到脚。他再也不抽纸卷的旱烟了，嘴里叼得是一盒十八元的呼伦贝尔。他盘腿坐在大柳树下，张口闭口我们大华说了，如何如何，那欢喜的不得了。老孙头有事没事的，谋划着他们未来的美好生活，挺拔大气的小洋楼，明光铮亮的家具，出门做小车，吃饭下馆子。有时候，他半夜都会被笑醒，又蹬被子又翻身，把老婆子鼓捣醒，笑嘻嘻的说“咱儿子该说媳妇了，那小子眼光肯定孬不了，闭着眼摸一个，都会比你强百倍。”老婆子用手把他耳朵揪得好像面条，疼得他连连求饶。
三
皇上不急太监急，没用。一年又一年，孙大华飘在外面，没有回家过日子的苗头。渐渐的老孙头对成龙变凤的儿子，有些失望。虽然那小子月月往家打钱，隔三过五给老婆子打电话，接连好六七年没见面，心里面总是七上八下，特别是东家结婚，西家媳妇生小孩，老孙头就炝不住劲，走里磨外，好像热锅上的蚂蚁。看啥啥都不顺眼，处处样样挑刺。
“你瞧瞧，大华都多大岁数了，还不受说，没有王法，想咋就咋，真是死爹哭妈犟种，跟你一个德性，有啥妈就有啥犊子。这辈子，怎么着拙妻拧子，都让我摊上了，我那辈子没干好事，这辈子遭报应。”
“你赶紧给我闭上你那臭嘴。我当初不好，你咋像跟屁虫似的，屁颠屁颠的跟在我后面，溜须舔腚那样，真好像一个小哈巴狗。”
说话怕揭短，打人怕打脸。老婆子几句话就掐住了老孙头的要害，背着墙旮旯垂头丧气的抽烟，眨眼功夫满屋子就浓烟滚滚。老婆子恐怕老孙头想不开，逗她开心。
“你呀，老不死的，不愁吃，不愁穿，就好好享你的福得了。你瞧瞧你，一天到晚，磨磨悠悠，为了儿子，恨不得上树爬墙。有用吗，没用。儿孙自有儿孙福，你操那份子闲心干啥。咱儿子，可不是一般人，死犟死犟那性子，他爷爷拿柳树条子抽都没抽过来。狗改不了吃屎，生姜改不了辣味。你呀，生气没用。”
老孙头在老婆子的开导下，不把孙大华放在心上，放出去的雄鹰，撒出去的马，爱咋就咋，老子还不管了。这老两口，没事找乐，走十多里山路做客车，到城里看大戏，到商场买东西，最让人羡慕的还拉回一台大液晶电视，尺寸有多大谁都整不明白，反正是老大老大了。四邻八舍，老老少少还真羡慕不得了。
人们正忙活着种地，孙大华这小子出其不意的回来了。开着豪车，叫啥霸道，百十万元，西服革履，器宇不凡。他还领回一个小妹，说话叽里咕噜，谁都整不明白啥意思。有人说是湖南人，由有人说是广东人，反正是南方人。孙大华逢人就掏中华，见人就点头。那南方来的妹子，还没到晚上，就缠着大华，开车回宾馆，老家条件不好，不能洗澡，没有好菜，饭菜像猪食。孙大华拗不过南方妹子，只好把她送到宾馆，再回来和爹妈说话。
“那是你媳妇？”
“是，漂亮吧。”
“漂亮是漂亮，杨柳细腰的，当花瓶可以，居家过日子不行。再说，那塑料体格，还能养好孩子吗?小子，说媳妇不是买花瓶，必须要实用，就好像到集上买牲口，要体大腰圆，活计好男人不受累。比如你妈，活计好，我就轻快。你小子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老孙头乐得都找不到北了，指手画脚乱说一通。老婆子赶紧往正题上扯。
“大华，你们啥时结婚。”
“我们都结婚了。”
“那咋不告诉我们一声，那咋不回咱们家结。”
“妈爸，你们咋这多事。在那结婚，不都得过日子。”
“你是不是不想回来了。”
“这破地方还有啥恋头，过几年你们跟着我们到南边去。”
老孙头一下子崩溃了，原指望大华回到家里，办一个超豪华的婚礼，让老少爷们羡慕要死，没想到这小子蔫不唧的在外面结婚；原指望大华锦衣回乡，在家门口干事业，没想到这小子却扎根在外，永远不留恋这个老家了。别的不说，他们咋办，就一个独子，全指望他养老。如今，彻底的绝望了，着急上火，血压升高，倚在墙上，眼冒金花，天旋地转，鼻子流血。
老婆子和大华慌了神，赶紧接赤脚医生，还没等医生过来，老孙头就偎在老婆子的怀里，把脑袋耷拉下来。临时前，啥话都没说。对于老孙头的死，说法很多，有人说着急急死的，有人说是让大华气死的，还有人说是窝囊死。医生说突发性脑溢血，就是神仙来也法子。
老孙头的丧事完毕，孙大华和南方妹子跪在老婆子面前，痛哭流涕的抓着她的手，要把她接到广州享福。老婆子擦了擦眼角上的眼泪，把儿子媳妇拽起来。
“妈，那都不去，根扎在这了，拔不动呀。人呀，就好像棒子苗，一拔根，那苗非死不可。”
二0一三年四月二十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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