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伤的梦(斗芒)

版主: 清风云想衣裳宁静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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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伤的梦(斗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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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 伤 的 梦

文章:斗芒/编辑:细雨





楔子:孩子是父母生命的延续,操劳一生,呕心沥血,把所有希望都注入爱的灵魂里……
(一)

岁月如梭,老张家的仨个孩儿都长大了。
老张是村上的小学教师。76年师范毕业。寒窗苦读十余载,一举成名天下知。但老张没想过成名流芳百世。只求能为十三口人的大家庭分担点什么。总算是熬出了头,谁晓得世事难料,老张回来后竟没能分配到工作。四下奔波无望,只能耷拉着脑袋在生产队里挣工分。三年后老天才眷顾了这个当时村子里最有学问的小伙。村小学的小刘调到乡里当了计生办主任,方圆几十公里都晓得小刘有个县里搞结扎工作的姨夫。小刘走后,村小学俩个班的课没人代,村长实在寻不着一个稍略识字的亲戚填补,便无奈中把老张报给上头,随后老张才得了个公家人的差事。
老张包办婚姻后喜得俩男一女。但喜庆之余日子就变的艰苦起来。一家五口凭分家时的三亩庄稼地勉强凑合仨四个月,剩下都得靠老张那点微薄工资和月头上几斤公家人独享的公粮。每月里,老张还要从工资里抽出点供自己俩个弟弟上高中,这是分家时孩子奶奶要求的,其实不用说老张也会尽量多抽出点供俩个弟弟完成学业。最为冤枉的是月月要扣超生罚款,这得归功于迟来的‘傻闺女’,她的到来给老张增添了不少负担,可谁都从心底里喜欢这个聪明可爱的小丫头,家里从上至下都把这老末惯的要命。
老张放学回家常会点支烟斜依在炕角,盘算着心事。俩个弟弟没能考上学,现在都怵在家里种地。他不再把希望放在俩个弟弟身上,现在自己的仨个孩儿都长大了,老张开始播种另一个希望:把孩儿们都供到县里最好的高中,叫仨孩儿都考上重点大学,以后若有机会就出国。想到这里他略有笑意的脸已经开了花。当然出国这个需要孩儿们的造化和努力,以自己的老底子,想供孩儿们出国那是彻底的天方夜潭。
老张憧憬着美好未来。带着一脸的花看看窗外,还是那座山,不自然的眉头紧锁。不是家里没米面了,也不是教的哪个学生娃生病了。他在为二小子发愁,这孩儿自小调皮捣蛋,学习心不在焉,成绩总是中不溜,随年龄增长,身上出现更叫老张担忧的表现来:叛逆、急噪、虚荣、冲动、盲目追求物质攀比、爱讲“哥们”义气、叫人搞不清的自卑等等。他的不安分使老张在俩年前忍痛放弃了给转学到县二中的想法。不是怕负担太重,即便砸锅卖铁,老张为了孩儿上学也不会牢骚一句。他是担心孩子在县城里没人管没人问便性马由缰,以二小子的性格绝对经不住城里新鲜事物的诱惑,如果再结交些不求上进的狐朋狗友,没几天准会掉进“泥坑”里。学业不成反被误,那样会毁了孩子。二小子其实人很聪明,就是把聪明经常不放在学习上。
日子不会偏袒任何一个谁,该走就走,该丢就丢。老张看着孩儿们慢慢长大。心里喜忧参半。大哥已经考上省城大学,小妹今年被县二中农择班录取。怎么不叫人欢喜呢?但老张还是有些忧愁的心事。二小子虽然在离家较近的乡里上高中,但只要老张稍微放松管教,这孩子成绩便一落千丈,并且在学校保准给你闯出个祸来。马上就要高考,老张真是把心提到了嗓子眼,时刻在监视着二小子的一举一动。
(二)
小妹周末回家又带了俩张奖状,县英语竞赛一等奖、省物理竞赛三等奖。老张还是点支烟斜依在炕角,眯着眼看奖状。其实他这辈子不知看了多少奖状,自己又得了多少奖状,曾给学生颁发过多少奖状,奖状对他已不算稀罕物。但他就爱看,尤其自己孩儿们拿回家的。母亲瘦小的身影穿梭在厨房和上房之间,一会会工夫,几碗韭菜炒鸡蛋做臊子的长面放在了炕桌上,还有一盆油拌的苦苣菜。二小子这才进了上房,端了碗饭扒拉开来。能吃上这顿算是沾妹妹的光。一般家里顿顿都是洋芋面叶子,清淡,少菜。老张已经不想再拿奖状刺激他,这般不痛不痒的教育方式谁都麻木了。叹口气独自也端起碗。懂事的妹妹知道每次大哥和自己考试得满分或拿奖状的时候就是二哥最“难过”的时候,父亲的讥讽和责骂总能在上房的那俩根梁柱子上萦绕些时辰。于是笑呵呵的说:我这些都是死记硬背课本得来的,属于苦力活,那有我二哥上次在全校《小制作小发明》拿的一等奖牛,那可是技术活,只有具备一个聪明大脑的天才才能拿到那个奖。再个,奖在于精不在于多……。二哥拿眼珠子斜了下妹妹,他知道妹妹是在帮自己说话,但总觉得别扭,所以就拿眼神制止了妹妹的好意。但他心里想:如果自己不制止,妹妹肯定会说咱们家以后说不定会出个爱迪生等等赞美的话来。妹妹可是个家里的活宝。说起《小制作小发明》拿的一等奖,那是几年前的事了,18年以来第一次且唯一一次拿奖状。当时把花6块钱买的“四驱车”给拆了,就为取下里面的电动机。后来拿这个做了个省力吊车,贡献给学校的《小制作小发明》后换回一张写着奖状的纸来。老张把一切听在耳里看在眼里。母亲只是笑笑的看着二小子,夹了一筷子苦苣菜送到他碗里。
一周后老张叫二小子收拾铺盖去县二中读高三。一番苦口婆心的叮咛嘱咐:真正想着学习的好学生是没时间交闲杂朋友和闲耍的,况且现在不是你结交朋友的时候,等你考上大学了,有了出息朋友自然而然的就多了……要给自己树立人生目标,要有远大理想……不能只贪图享受,我们是穷苦家庭,不是城里有钱人家,经不起你的折腾……在做一件事之前认为这样做家长或老师会骂自己,那这件事就坚决不能做……除了教室、宿舍、食堂,别的地方不要去,把心思全放在学习上……时间不多了,一定要抓紧复习……天下父母都希望自己孩子有出息,我们这么说不是不理解你们年轻娃娃,不是阻拦你结交朋友,不是……反正不是害你……你要到县里不好好学习,胡耍胡闹就给我回家种地,不要在羞先人了……
(三)

一月后兄妹俩回家取干粮和生活费,妹妹拿着年级英语标兵的证书给老张炫耀。这次二小子没象以前那样回避。是因为他手里也有值得炫耀的东西,到县二中高三8班后的第一次模拟成绩单,总成绩全班第九名,物理单课班里第三。这是自上学以来从没有过的好成绩,何况是在县二中的班级里。老张泛红的脸颊尽量压制喜悦,但这怎能克制的住呢?当时那种似激动又似平淡却大多是高兴的表情叫小妹给狠狠揶揄了下:大,你能做演员了。老张还未明白怎么回事,二小子笑了。
放学回来,老张照旧斜依在炕角上,原来的一支烟换成了一把麻子,磕的满炕上的麻子皮,大多时候脸上开着花,仔细瞧,绽放的比原先更灿烂,三朵县高中花,三朵大学花,三朵走出大山的花,含苞欲放的三朵出国花……

(四)
妹妹寒假后回到了家,高三年级要补课到年根底,所以二小子还在学校。
大年三十,一家五口人团聚在一桌“丰盛”的饭菜前,乐和的盯着14寸的黑白电视看春晚。母亲却在一边叨叨:都贵这么贵,以后不要乱花钱买这些了。一边给仨孩儿碗里夹着吃的。话是给大哥说,只因大哥从省城带回来一盒带鱼罐头和一瓶可乐。老张开腔了:穷命,不就个鱼肉罐头么,以后等娃都工作了,把你接到城里住,拿个小碗吃上个四菜一汤,还不把你稀罕死。二小子跳下炕从自己书包里拿出个麻纸包着的东西,打开来竟是只烧鸡。二小子没给大家质疑的机会便解释到:前几天在去新华书店看资料时路上检了50块钱,回来时花18块买了只烧鸡,还剩32。说着便从裤兜里掏出一把皱巴的钱来,除了俩五块的和一张十块的再大多都是两块一块。二小子递给母亲。母亲又开始叨叨:有钱了就别乱花,你就是改不掉乱花钱的哈毛病,给,你自己拿上,多买点学习资料。说着又把钱塞到二小子的裤兜里。
说说母亲,和老张成了这桩包办婚姻以来,几年里才添置件衣裳,大多都是古衣(一种货郎收购别人丢弃的旧衣服,经洗后在外贩卖的产品),不是真穷苦到那个程度,是母亲一门心思放在仨孩儿身上,攒着每一分钱都要花给孩儿们,只要孩儿们穿好吃好,自己再苦在累也都心甘情愿。从来舍不得买瓶眼药水治治常经风流泪的眼睛,总想把这钱省下给孩儿买个啥。日子久了,视力开始下降,左眼看到的东西模糊不清,但她从没说给谁听。母亲和婆婆关系非常僵,在母亲和大多人的嘴里,婆婆就是个老不死的,心眼坏的很。所以分家什么都不给她都会咬牙接受,只要能脱离这近似地狱的大院子。老张是人民教师了,是公家人了,兄弟姐妹8个中他是最出息的,所以分家时就只给了三亩地(院子桩基地也包在里面)。一个地道的庄稼人,地就是命根子。母亲一个人背着锄头铁锹,花了三年的工夫在村东头开了片四亩大的荒地。这样每年打的粮食就够五口人坚持到年底,加上老张的公粮,一般是能好好过个年的。老张是公家人,所以很少下地干活,他认为自己能争来工资,就没必要不要命在地里扒拉,何况要在村里端点优势感的架子来。母亲从没指望过老张能帮自己干点农活或家务,里里外外都是她一个操劳忙活着。岁月蹉跎,风霜雪雨,母亲弯曲瘦小的身子坚强的撑着这个充满希望的家。在她心里:仨孩儿就是她唯一信念!
母亲给自己把钱又塞回来的举动让二小子无地自容。二小子心疼母亲,但自己的不争气又常常气着母亲。买这只烧鸡原本没打算除夕夜拿出来,准备等开学都走了再悄悄私底里给母亲,让母亲也好好享受下从没闻到过的美味。
初一乘着拜年的喜气,二小子跟老张说自己想在学校外面租个房子住,校舍人多太吵闹,影响复习。还扳指头算着帐:到时候叫妹妹一起住,俩人的住校宿舍费就能承担外面租房的费用。而且做个炉子还可以做饭,这样省钱还能吃好……。老张没能同意,两人争吵了好一整子,老张看着这个叫自己头疼的孩儿,心里泛起一丝不安。小妹嘟嘟着嘴埋怨这俩人扫了大家高高兴兴拜年的兴致。
年过的真快,转眼人走屋空,又丢母亲一个人在家里了。孩儿们都去了学校,老张也忙活着村小学开学的事情。想着等二小子考上大学,‘傻闺女’再考上大学,家里仨孩儿就都是大学生,这在方圆几十公里是少有的而且是每个父母最光彩的事。母亲也时常一个人坐在院子的西墙角,一边给孩儿们纳着鞋底,一边独自乐呵着。

(五)

这个周末天空净蓝,阳光惬意的撒在刚露青芽儿的麦地里。
母亲在门口已经站了两个多小时,她在等村里唯一一辆跑城里的小巴车。看着手里用塑料袋包了一层又一层的油旋锅盔馍,心里烧火了的急。昨夜儿个折腾到后半夜才烙好这些馍。今天要是带不到城里给俩孩儿,那就成隔天的馍,吃起来就不软和了。
上面队里的二狗背个塑料带子,里面时不时传出几声猪崽子的叫唤声。经过老张家门前看见母亲站在那,招呼到:“婶儿,等车给娃娃们带馍馍呢?”母亲应承到:“恩,给俩娃带些馍馍,你跟集去呢?”眼睛却朝上面望着。“恩,去把几个猪娃子给买了。婶儿,别等了。常鱼子的车坏了,今儿不去城里”。“啊?这咋闹呢,娃娃可能在车站等着取馍呢”。母亲象是回应二狗又象是自言自语。“要不我给你带到集上找个去城里的车捎上?”“那不行,娃娃不晓得,经常在常鱼子车上捎呢。”“那我就先赶集去了婶儿”。“恩,上来就到家呢廊来”……
母亲焦虑的回到院子。收拾了下家,写了个纸条放在桌子上,围上头巾,提着馍馍出门了。

(六)

县车站门口车水马龙,人流穿梭。小妹皱个柳叶眉,嘟囔着小嘴左顾右盼。都中午了怎么车还没来?
晌午的太阳失了生气,懒洋洋的斜吊在空里。
听到有人敲宿舍门,小妹跳下高架床拉开门。看到面前站着的人,小脸上惊喜的表情非常夸张。母亲瘦弱的身躯,叫这‘傻闺女’一个热抱闹的踉跄后退。
看着“傻闺女”吃着还带温气的油旋馍,母亲脸上没有了早上的那份焦虑。本不想去看二小子,生怕叫他分了心影响复习。但有些日子没见了,心里少不了挂记,所以催小妹带她去二哥的宿舍看看。小妹才告诉母亲二哥搬出校舍在外面租房子住了,在那住她都不晓得。母亲心里一揪。
四处打问好多同学都不知道二哥住在哪里。
天急着拉幕,一大片昏蒙慢慢笼罩起整个城市。小妹看着母亲坐的车驶出站去,两行泪悄然落了下来。

(七)

小村庄轻披炊烟,朦胧安静.门场子拉闲的人们一个个散去,就剩老张和‘二背篼’仍蹲在那儿,瞪着四只眼盯住棋盘,俩人是楚不让汉、汉不从楚。从早上到现在,老张屁股没有挪地儿。天黑的一塌糊涂,最后不知谁拿着谁的马踩掉了谁的车。终于分出了胜负,这才泱泱的各自归巢。老张一辈子就唯有下象棋这个嗜好。绝对是雷打不动,炮轰不倒的嗜好。
饿了一天就想吃个"神仙饭"(饭来伸张口)。回家后却是黑灯瞎火。老张是那种宁可挨着也不会下厨自己动手的主,公家人嘛。于是,挨着。
母亲乡里下车后徒步十几里山路才回到家。老张睡的迷迷糊糊就听见大门被推开的声。没问张口就骂。母亲默默无语,只看了看桌子上原样未动的纸条。
一会功夫,母亲端着一大碗洋芋面递到炕头。老张这才起身狼吞虎咽开来。母亲觉得应该把二小子搬出校舍在外租房的事说给老张。
碗摔的粉碎。老张的暴脾气又来了,嘴里骂咧着,手里时不时扔掉烫到指头的烟头。老张非常生气,确切的说是非常担忧,他似乎感觉到这事不仅仅只是娃搬到外面住那么简单。
老俩口一夜未眠,他们比谁都清楚自己家的二小子。有人管着兴许能乖巧几天,要是没人问那就等于放了羊。说白了这孩儿就是自控力太差。
大清早,老张没有象往日一样用炉子熬一罐罐浓茶,空着肚便急匆匆地往城里赶去。

(八)

“铁子”们多次动员二小子去玩‘飘三页’。说什么只会打架是不够的,还要会弄钱,有了钱才能天天去“动感地带”喝酒,有了钱才能在“天上人间”逍遥,有了钱才能泡到漂亮美眉,有了钱才有兄弟,有了钱才……似乎有钱无所不能。起初二小子尽量克制,他暂时还清楚自己的家境,而且每月120块的生活费,经不起牌场上几分钟的折腾。
但年前的一件事叫他动摇了心。还得从他的英雄表现讲起:再有五六天就是大年三十。高三年级紧张的补课也接近尾声。中午间二小子爬在宿舍的高架床上正梦着来年在校外租房的事,压在脸下的化学《优化设计》沁着一滩口水。几个铁子踹开宿舍门,拍起他说有事。同舍的几个孩子见着这些“公子哥,只能把眼珠子尽量揣在校服的胸口里。一起耍的铁子李出事了,被人黑蒙一顿,这会正躺在县医院。说是回中那一帮“乡匪”干的。二小子不大喜欢他们嘴里的“乡匪”、“土槌”之类的称呼别人,他心里明白自己为什么不喜欢。被叫做“乡匪”的孩子都是城周边的,距城中心也就几十分钟的步程。这在百里之外被叫做乡下“土槌”孩子的眼里,那都是地道的城里娃。但那些凭着家庭“背景”居在城里的公子哥们,除了自己,谁也不会瞧进眼里。几个人定出报复计划。
晚上,二小子逃了自习课。反正不是逃过一次俩次,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走出教室,怀里揣着一截钢管直奔二中桥头。俩小时后,一个预谋在回中门口终于上演。俩伙人没照往常的套路先来舌战再行动手。这次只听见铁器砍砸和时不时几声残叫的声。二小子打架眼明手快,没一会对方俩人倒在他的钢管下。俩伙人从回中正门追打到西关正街。铁子赵的一声残叫让二小子一分神,背上顿时热辣疼痛,二小子顾不急招呼在背上的钢管就冲铁子赵被围的圈子奔去。
次日清晨,几个人集结在操场。都带着不同程度的伤,大家心里明白谁伤的最重。二小子似乎跟没事一样还大谈为铁子李出了恶气真是痛快。全然忘记为救"兄弟"胳膊上落下的刀口。铁子赵看着这哥们,欲开口却又沉默。只是伸手从裤兜里拿出百元钞票塞到二小子手里。推委,争执。几个人一致地叫他拿去买点补血的东西。不拿就是瞧不起兄弟。二小子跑回宿舍,翻出仅剩下的50元生活费,拿来塞给铁子赵,说不拿也是瞧不起兄弟。钱,真能加深‘友谊’。
年后返校,二小子就蛮着老张搬出宿舍在外面住了。这事只有小妹知道,但他叮嘱过千万别叫家里晓得。自由的校外生活让二小子把来这个县城的目的抛在九霄云外。美名曰住校外是为了更好复习,事实证明租的房成了二小子和铁子们混迹的根据地。玩‘飘三页’就从这一刻开始。
昨晚二小子和“铁子”们会了会几个所谓的一中‘赌神’。至到大清早才渣干了几个“赌神”们。二小子回到二中巷里租的房子。倒头就睡。


(九)

这个小县城的街街巷巷里,不知晓何时滋生出几家叫网吧的地方来。虽然它是所谓人类文明造就的产物,但在很多家长眼里,这是个叫孩儿们学坏的地儿。起码对略有耳闻这个的老张来说肯定不是个好地儿。早晚间总能见到一脸稚气的学生般模样的娃(大部分都穿着校服呢)一簇一簇的从这地儿出出进进。时不时有那么三五成群二个一堆头发染成五颜六色身上穿着吊儿郎当看起来年纪没多大却嘴上叼根烟而且很牛哄哄的孩子仰或是‘大人’也参合在这些人群里。
几乎县城里的学生都知道 “传奇”网吧是二中学生们的根据地。二小子的几个铁“哥们”自“传奇”诞生就扎根此地儿了。二小子从上学期中旬结识了同班的几个铁子后,真可谓“土光焕发”。自达和这几个城里的公子哥耍一起,很少有人再用那种不屑的眼光瞧他了,也没人再敢叫他“土锤”。这通山里娃享受城里孩子的‘尊敬’眼神和有意‘攀交’的态度使二小子体会到从未过的舒坦、畅快。此后他便跟着这些“铁子”常进出在“传奇”。当然,也跟着他们去过很多只能在电视上看到的地儿。
老张蹲在“传奇”门口,脚下一摊烟嘴。早上赶到二中,寻了一上午没见娃的影。恰逢周日,学校没开课。老张只有去班上和二小子曾住过的宿舍碰碰运气。同学们都摇着头说不知道,但每个人的眼神中有那么一丝愧疚和担忧。这让老张更觉得不安。最后在操场上遇到同乡老刘家的孩儿说常在“传奇”碰见二小子。老张看着其他教室里伏案苦读的同学,一股酸苦的热涌入眼中。走进“传奇”,一股混合汗腥、脚臭、纸烟、厕所的怪味迎面扑来。望眼扫去,一排排电脑荧屏闪烁着不知所云的游戏画面,其中几台显示的东西实在不堪入目。更叫老张吃惊的是坐在荧屏前的大多都是些学生娃,小的估计十三四岁,大的顶多十七八。其中加杂着几个社会盲流模样的青年。老张想,这些人要在夏天估计浑身都是刻龙画虎的。扫一圈没能见着二小子。出了门就一屁股塌在台阶上。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老张望着西沉的残阳,想起了马致远的《天净沙·秋思》。入春后的天仍旧黑的很快。老张离开“传奇”向二中走去。
周日晚上高中年级都安排了自习。老张爬在高三(8)班的窗户寻摸着二小子的身影,除了后排几个空桌子外,其他座位上尽是一个个认真听讲的脸庞。老师发现窗外有人,出来询问罢便停了课带着老张去了办公室。寥寥几句絮叨,便知相互身份,这样,班主任和同行的老张谈起来多了些亲近。

(十)

一觉天黑。二小子被BB机吵醒:九点,动感地带。一边拖着昏昏沉沉的脑袋蹬裤子,一边寻思,肯定是叫去挥霍昨晚刚“飘”那几个“乡匪”的生活费。不知何时,二小子也习惯了称别人为“乡匪”。
动感地带,光20多米长5米多高的霓红灯牌就足显它的华丽奢侈了。里面装修更是富丽堂皇,陪衬昏暗旋转的彩色灯光、震人心肺的低沉慢摇音乐,气氛里透着松闲、放纵、沉迷、欲的遐想。飙酒飚舞的青年、先生、夫人,都将在这里开始放荡不羁的夜生活。
老规矩,9号包厢。二小子和铁子们的划拳声一浪高似一浪。铁子李嘘停兴致高昂的兄弟们,眼睛扫向舞池对面的几个女生。铁子们都知道二小子不好这口,常开玩笑说他是“东方不败”。于是留着二小子和扎杯对饮,他们各个饿狼似的扑了过去。二小子看着兄弟们与那几个女孩们搭讪,心里的自卑油然升起。他痛恨自己相貌平平,嫌弃出身贫困,还埋怨着自己的脑子笨,学习成绩差,对不起操劳的母亲…… 。想起母亲,身上似瞬间触电,一阵热麻麻的感觉。二小子心情变的槽糕透顶,没给几个铁子打招呼就独自出了动感地带。
冷风醒去了一半酒意,点燃一支烟理了理凌乱的思绪,突然想和网上的“阡陌”聊聊。
二小子拉起衣领,朝“传奇”走去。
眼前的一幕如晴天霹雳,二小子一下怵在原地。看见父亲坐在“传奇”门口的台阶上,二小子怎么也不相信这是真的。
老张告别班主任,耳朵里萦回着‘你家孩子近几周几乎很少上课’之类的话语。怎么也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出了二中,便来“传奇”期待奇迹。
三月下旬,人们还沉侵在过冬的气息里。老张早上走的急,没多带件厚棉衣。这会坐在网吧门口的台阶上,被深夜的寒风一吹,冻的浑身发抖。便到旁边的商店买了瓶二两装的糜子酒,本想再买包花生米,但问了问价格就悄然退出商店。抿着烈酒,想着孩儿。老张这会心里不在责骂二小子,只希望能尽快寻着娃,好好劝说叫其悬崖勒马。
二小子躲在墙角定了神仔细认了认,是父亲。旁边放着俩个空酒瓶,二小子心如刀割,用牙咬住嘴唇,眼里的泪,唇上的血,一涌而出。
不知坐了多久,一小瓶糜子酒已见空。老张本想找个店休息,明早再来。但怕走了后恰巧二小子来上网打了差错。于是又买了瓶二两装,瞅了瞅花生米还是忍住了奢侈思想。
周围的一切都沉睡了。街上除了风声,安静的不能再安静。
台阶上的人略有醉意。扫望一周,便起口吟起诗来:穷愁千万端,美酒三百杯,愁多酒虽少,酒倾愁不来,所以知酒圣,酒酣心自开……
看着父亲悲伤的举动,听着父亲近似哭腔醉吟的诗句,字字如箭,刻在二小字的身体里。几番欲冲上去跪在父亲面前。但提起的脚始终迈不出去。
老张觉得自己有些失态,看看四周,静悄悄的。已经后夜,看来娃是不会来了。于是起身,决定先去车站。同乡老催在那有个小旅店。
望着父亲步履踉跄的背影。二小子摸去脸上的泪,转身消失在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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