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前半生(自传体小说-椰子)

版主: 清风云想衣裳宁静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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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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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前半生(自传体小说-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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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讯地址:黑龙江省安达市老虎岗镇一中教务处 张林 邮编1514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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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苦涩的童年

一九六三年旧历八月十四,午时,我呱呱坠地了。我的出生,并没有给家里带来什么喜悦。我是母亲生的第五个“小蛋子”(男孩),当时,父亲一直盼能换换样,有个闺女。可以想象出,父亲那张阴沉的脸子,有多么的难看。
小时候的我,是个很不省事的孩子。母亲生前提及我,总是絮絮不止。说我羸弱多病,又总长黄皮疮,一茬接一茬......为这儿,浑身上下,连同脑袋瓜子,抹满了“灯烟子”、“锅底灰”之类。一个好端端的孩子,弄得黑黢溜光的,像个小老头。
那年月,孩子成活率很低,我从老五的行分,赖升到老二的位置。当时,家住我家后院的“二娘”,也因此给我起了个讨厌的外号——二老头。

哭闹,是我幼儿时的主旋律,也是大人耳中的噪音。
晚上,我哭哭咧咧的,常搅得一家人难以入眠。母亲一般是连哄带吓,“别哭了!看老疯子来了!”,我也便暂时停止了哭闹。后来,读的书渐渐多了,才从书中找到一丝安慰:适当的啼哭,对孩子是有益的。我有极好的音质,有较强的表达能力,也许是由于我曾有过一段不甚光彩的“练声”历史吧。

孩提时的我,就是傻。啥也不懂,啥都想问。心灵像一张白纸,无任何条件地接受任何事情。问自己是从哪来的。母亲骗说是从粪堆刨的,就会真的捞二齿子上粪堆刨去。单纯得如一泓清泉。
现在的孩子,你试试?用许多大人的说法,“小小的年纪,啥都懂。”确实,不该懂的也懂了。太过单纯,固然不好,而孩子过早地成熟,又未必是什么好事。要知道:早熟的果子,必生苦涩。

如今,孩子上学都比较早。过去的孩子,总得十来岁才上学。我的童年,多半是在家里度过的,所受到的影响,也仅限于同屯里的一些“半大小子”。童年的时光啊,简单得不能再简单。最初,拥有一条小鞭子玩的想法,装满了我的内心。
崔老三算是屯子里的孩子王。他那时大约十六七岁的样子,是生产队的羊倌。他很会用乱麻缨子搓小鞭子,又有一手甩响鞭的绝活儿。鞭子一响,嘎崩脆,像放鞭炮似的。他外出放羊,总有一些小孩跟着;帮他驱赶羊群,无非都盼他能给搓个小鞭儿甩甩。我也是其中一个,饭后,妈妈连影儿都见不着,见天跟着崔老三跑前跑后;看他给别的孩子搓小鞭儿,我既羡慕又妒忌。我越发地溜须他,恨不得那些孩子都能离他远远的。
终于有那么一天,崔老三把羊赶出来,除我外,再没旁的孩子跟着,我真是心花怒放。那天,我驱赶羊群,那个勤快劲儿就甭提了。大概他早就看出我卖力气的心思,晚上赶羊往回来,他许了个愿,说:“你帮我放羊,等哪天我给你也搓个小鞭子。”我听了,心里异常高兴!打那以后,他放羊我跟着,简直形影不离。
只可惜,我帮他放了大半个月的羊,他像没事似的,始终没有履行他的诺言。

邻居家高焕哥在生产队赶车,搓鞭子最内行,他的鞭子也最为“精致”。我于是跟他交上了朋友,为的是能玩他的鞭子过过瘾。开始的时候,我用爸爸给我买的小人书讨好他。一天,我见高焕哥赶车来家把鞭子随意地扔在院子里,我等到他进了屋子,便过去拾起鞭子就跑,不巧在他家房后与高焕哥的母亲撞了个满怀。她一个趔趄站定,紧盯住了我手中的鞭子。我无奈地扔下鞭子,心怦怦地跳个不停。第二天一早,我看见老高大姨踮着小脚倚着墙同妈妈说话。我猜想一定是告我偷鞭子的事情,我感到无地自容。  我真正拥有自己的鞭子,那是做生产队马倌的四大伯给我做的皮鞭子。我的鞭子,在众多鞭子当中是最漂亮、最精制的,无论鞭杆、鞭听、鞭梢都是那么讲究。四大伯放过羊,放过马,他无论做什么,都是个很讲究的人。屯子里人都说,他是干啥要样的人。其实,看着简单的鞭子,不仅包涵着文化艺术,更有着繁杂的工艺。鞭子文化,可谓源远流长,其种类繁多。制作一个好鞭子,那是有着相当的难度,因为你不懂什么木质做鞭杆好,鞭听怎么拧,上边的鞭听子多长,下边的打梢多长。鞭杆与鞭听的长度,那是要依据人个子的高低,这样做出的鞭子才有水平。 鞭子可放牧,可打人,某种程度上,可列为刑具一类。我的鞭杆是红黑色的,擦得乌亮,长短与我的身材得当,甩起鞭子来特别的顺手。鞭听子,四大伯是用牛皮条子编制的,鞭子最复杂之处,也就是鞭听子了。为了买那三根牛皮条子,四大伯花了两元钱满足我的童心,那时的两元钱足足是孩子上学一学期的杂费。我的鞭子甩起来那个清脆,鞭听子上一圈的红缨子,看着非常的鲜艳,别说孩子们羡慕,就连有些大人们,都想甩甩我的鞭子。我几乎整天鞭子不离手,十分得意。 记得我们屯子有一个半大小子,大伙都叫他老百孩子。他是孩子王,小孩子们每遇到他时,都心生惧意。有一天,我们一群孩子,在大道上玩得正欢,老百孩子走了过来,也许我的皮鞭子对他有了什么启发,他对我说:“我用用你的鞭子,明天我给你买个冰棍吃。”我一听要借我的鞭子,满心的不情愿,紧紧地攥在手里,生怕他抢去似的。老百孩子笑着说:“别那么小气,明天就还你。”我还是不借。这时邻居家的高焕哥走过来下了保证,我才将信将疑很不情愿地借给了他。
无论如何我还是不放心我心爱的鞭子,吃晚饭都心不在焉。我在想:老百孩子到底拿我的鞭子干什么。生产队院里,聚了好多人,不知出了什么事。我好奇地凑了过去,只见墙角处有个蓬头垢面的人。当时,正值文化大革命。年幼的我根本不知什么是走资派、特务。只见老百孩子手中挥舞着鞭子,一边问你是不是特务,一边恶狠狠地向那活物抽去。 我才不关心什么走资派、特务,只关心我那漂亮的鞭子。此时看着我的鞭子,像握在饿狼手里的一条毒蛇。见一鞭子下去一条血印,我真想冲过去,从老百孩子手里夺回我的鞭子。在我看来,老百孩子跟电影里的汉奸一样,他决不是什么好人;而被他抽打的,也不一定真的是什么坏人。
第二天的下午,老百孩子把鞭子还给了我。看到老百孩子,我像看到了恶魔,拿着鞭子就往家跑。到家细看鞭子,油黑的皮条已成了黑红色,我放在清水里洗,可无论怎么洗,也感觉洗不掉那黑红色。看着昔日心爱的鞭子,如一条长信的毒蛇。听人说,沾了人血的东西是不吉利的。我赌气把鞭子填进了火苗正旺的灶坑里,望着火苖腾腾我那个心痛啊!我好恨老百孩子,是他玷污了我那漂亮的鞭子,也是他毁掉了四大伯的辛苦。

对玩鞭子,我也渐渐地失去了兴趣,没有起初那种新鲜感了,我也就不再跟着崔老三了。然而,在我幼小的心里,总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感到“半大小子”最可恶:说话不算数,净欺负小孩儿。
头些年,听说崔老三混得还不错。有人见他在安达大街上给人白呼什么“珠算速算法”。这小子,放羊那会儿,就很能蛊惑人心。不过,我对他没什么好感。

当然,人这辈子,谁也不能担保自己净做光彩事。
那年月,穷不假,可玩的花样比现在多。大人耍,孩子也耍。那时,推牌九很盛行。大人用“天九”推,小孩子用扑克推。一副扑克牌,挑出三十二张,跟大人的玩法一样,庄上打色,分发给扛门、过门、天门;一轮每人四张牌,头尾各两张相配,头大算赢,头小看尾。从赌火柴棍儿开始,渐渐发展到一分二分。今天在这玩儿,明天在那玩儿,尽量避开大人。
记得有一天,我们几个小耍钱鬼子正在“新搬齐”家玩,老齐家的大人回来了,把我们的小局儿给轰散了。玩在兴头上的我们,非常生气,决心要给他家点颜色看看。一天,见老齐家没人,我们几个便钻了进去,此时,我偏偏腹急,于是我跟头儿说:“我先上外拉泼屎。”头儿见我憋那熊样,眼珠一转,来了主意,说:“别上外头了,你就往他家锅里拉吧!”“这~~”我有些迟疑。可想到那次不把小局轰散,我说什么也不会输那么多火柴棍儿,还有就在昨天,老齐家那个死老头到我家告了一状,爸爸好顿把我骂。一报还一报,谁也不欠谁。对!我上了锅台,急忙退下裤子,撅屁股就拉。拉完,提上裤子,回头看看锅底摆着一泼冒热气的黄屎,我禁不住后怕起来了。主意是头儿出的,但事情是我干的。我们的头儿也很害怕,他威胁说:“谁说出去,我扇谁!”我们几个慌慌张张地溜了出来。我怀里像揣了只小兔子,心里跳得比谁都厉害。
老齐家的大人回来了,骂声不绝,我们暗地里观察动静,听得十分真切,我们没有丝毫的得意之色,有的只是害怕,害怕谁说出去。头儿的威胁确也有些威力,谁也没把此事说出去。有好些天,一见老齐家的人,我们都老远躲开,尤其我和头儿,生怕让人家拽过去挨顿胖揍。
长大以后,我就发狠:决不再赌,决不再做傻事,也决不再听他人的馊主意。
直到今天,我正直做人,不好这不好那。因为每当我想起这件傻事,我就有种罪恶感,心里充满了无限的难过和愧疚。

到了上学的年龄了,我也和别人家的孩子一样,背上帆布书包,高高兴兴地上学去了。
头天到学校,见到啥都稀奇。操场上那么多学生,高的、矮的、胖的、瘦的......你追我,我撵你,吵吵嚷嚷,可比在家热闹多了。光线暗淡的大走廊,老长老长,像屯房后那条长长的防空洞;墙壁上粘满了用黄烧纸写的大字报,密密麻麻的,不知上面都写了什么。
屯子里有孩子王,学校里也有孩子王。学校里的孩子王野着呢,有的敢跟老师对着干,小一点的学生怕得不行,像耗子见了猫似的。上学没几天,我就让外号叫“马大渣滓”的狗娘养的搧了一嘴巴子。
那是一个课间,我正坐在教室里赶做老师刚刚留的算术题,同班的一个学生说不出出于什么险恶用心,把我叫到室外,指着一个满脸横肉的小子告诉我,“他骂你了。”我信以为真,便走上前去,怯怯地问:“是你骂我了吗?”“骂你咋的?”他比我还横。“我没招你,你骂人,我给你告诉老师去。”见他不是好人的茬子,我就拿老师压他。没想到,他扬手就搧我一巴掌,嘴里还不三不四地骂着,似乎是我的不对,他打了我,他反倒有理似的。
上课的铃声响了,我流着泪,捂着火辣辣的腮帮子,走进了教室。我当然没敢告诉老师,怕他放学后在放学的路上堵着再打我。后来,我才知道,其实“马大渣滓”并没有骂我。再说,我上学没几天,他又是高年级的学生,我不认识他,他也不认识我,怎么会无缘无故地骂我呢,都是叫我出去的那个同学,看我一个人在教室用功,有意搅和我,才使我白白挨了搧。
从那以后,我恨透了那个同班同学,也恨透了“马大渣滓”。直到现在,每次回文化(我的出生地),除非他们主动跟我搭话,不然我就当没看见似的。我这不是记仇,而是我憎恶同班那个学生捣鬼使坏,憎恨“马大渣滓”逞强凌弱的那副狗德行。他俩现在也没出息到哪去,都在出苦大力,日子比正经庄稼人还次。

大人怕过年,一混一年;小孩子盼过年,干盼不到。以前的孩子盼过年,盼的是吃喝、穿戴和玩乐。
临近过年,小男孩宁可不要吃穿,也要买炮仗。买的炮仗一般等不到过年就放光了。过一回年,得哽叽大人买好几茬儿。
那是在我十一二岁的时候,一个春节刚过的一天上午,我把一个没捻儿的双响子扒开,倒出火药,用纸一包,心想:放不响也能哧花。于是,在邻居大姑家的灶坑里,用小锨儿收点尚有火星的灰,端到当院子,埋上纸包后,和几个小伙伴跪在地上吹,由于灰里的火星少,干吹也没哧,我又折进屋在大姑家的火盆里,偷摸地用小棍夹了一个火炭,放在纸包上,继续吹,火炭渐渐地烧破了纸包,我们异常兴奋。我窜上去,又使劲地吹了一口,猛然,只听“扑——哧——”一股热浪迎面扑来,顿时我什么也看不见了。“哇”的一声哭了,同伴们吓得忙喊大人。只听爸爸没好声地问:“咋地了?!”我深知自己闯了大祸,忙说:“是我大哥……” 从小爸爸就疼我,哥四个,我拔尖。上学后非常用功,学习又好,爸爸就更偏向我。听说是我大哥惹的祸,爸爸不问青红皂白满屯子里追打他。大哥挨打,真是冤枉透了。 被双响药哧伤后,我休学在家,度过了六十多个黑色的日子。 后来听妈妈说,当时,我的整张脸没好地方,像烂土豆似的,吃饭让人喂,出外让人领。二姨家的海战大哥每次去看我都掉眼泪,根本没想到我的双眼会好,更没想到现在竟看不出一点疤痕。 也就是从那以后,我见了双响子就心生余悸,就是现在,过年放双响子,我也从不敢用手拿着放,经常是把双响子立在地上或是夹在板栅栏上,在灶坑里对着一根长长的棍子,伸开右臂,大老远往捻子上杵。儿子都笑我不如他,他敢拿烟头杵,我吆喝他小心点,他总像没听见似的。唉,人就是有些怪,吃过亏,才会格外小心。 我真的很想把我小时候的这次遭遇讲给我的孩子听听,希望他在人生的漫漫征途中,一路小心,一路走好,那也不枉我当年所受到的肉体乃至心灵的伤害了。尽管我知道,这个想法有些孩子气,但我确实有过这个念头。

和榆树林的感情像一根结实的细绳,也时常牵出我童年的故事。 每到春天,榆树林便是寄放整个屯子里孩子们欢乐的百宝箱。我们在这里挖过“婆婆丁”,追打过穿梭林间的小鸟,更在榆树开花之时去摘好吃的榆钱儿。 春风习习,白花串串。我们便争先恐后地爬上一房高的榆树。骑在粗大的枝杈上,伸开小手,迫不及待地捋下榆钱儿塞进嘴里,滑溜溜,甜丝丝,别提多美!结末,也不忘折下枝杈若干,乐颠颠地跑回家。当然,也不是因为榆钱儿特别好吃,而是那时家家都很穷,榆钱儿无疑是孩子世界里的一道美食。 记得有一次,去村头那片榆树林摘榆钱儿吃,从树上掉了下来,扭伤了脚脖子,好些天都不敢下地走动。但我知道:那开满白花的榆树林仍是我记忆里最美好的一道风景,也仍是我现在深切怀念的儿时乐园。 那年月,不知多少人家在那片榆树林里选镐把儿、筐梁儿和犁杖,甚至砍烧柴,靠着榆树林养家糊口。渐渐地乡亲们过上了富裕的日子。 可是,前些年,村屯扩建,人们砍光了那片榆树林,一座座砖房拔地而起。每次回到童年生活过的地方,眼望着时光留给我的砖瓦结构和那缕缕炊烟,我总有一种莫名的失落与难过,因为那结满榆钱儿的林子不复存在了,它只能珍藏在我的记忆里。

二年级时,我患了一次重感冒,大发了,变成了肺炎。爸爸自行车把我驮到任民医院。
现在说肺炎,点几针也就过来了。可是那时医药短缺,最好的消炎药也就是青霉素,弄几支青霉素得托许多熟人。
在任民医院,我打了一个多月青霉素。非但没有打过来,反而越发地严重起来。严重到啥程度,我记得当时一点饭不能吃,好心的老高太太给我拿去那么些煮现成的鸡蛋,我一个也吃不下去,后来转院时,全有味不能吃了。爸爸见我一天比一天严重,就同我老姨父商量把我整安达医治。老姨父在他所在单位房产段,联系了一辆上安达的大敞车,我和爸坐在后车厢里,我倒在爸爸的怀里,浑身瘫软,没一点力气。
车到安达,爸爸把我从车上抱下来,我一步也不能走。我记得很清楚,爸爸是顶着烈日把我背到中医院的。在街道的石墩上,爸爸歇了好几气儿。时隔三十多年了,每想到这一节,我就有股暖流涌上心头,也就从那一刻开始,我感受到了父爱的温暖。
到医院,一位老中医吩咐爸把我放到靠背椅上。往那一坐,我感到下身钻心地疼,扎了一个多月的青霉素,也真够我受的。打青霉素最疼,扎一针疼好几天。现在谁说打青霉素,我身子都有些发冷,那个疼各路疼法。
老中医先是在我耳朵上取了血样,说是化验,随后又叫爸把我背进一间黑洞洞的屋。我有些怕,爸一再安慰,“别怕,透透视,一会就完。”坐在长条椅上,我感到黑屋子像个蒸笼,热得让我喘不过气。我声声不叠地俯身咳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下来,爸爸说:“别急,一会就透视了。”不扯玄,我大汗淋漓,浑身像水洗似的。透没透视,我不记得了。只记得,坐在长条椅子上,我等了好长时间。也许,在安达检查并无大碍,当天就回到了任民镇。
在任民西门下车,到老姨家有一里多地远。爸要背我,我说不用,要自己走,我还跟爸说我饿得不行,这也真是个奇迹。许多年以后,我一直认为我的那场大病,不全是因为吃药打针好的,而主要是因为在中医院那间黑屋子里出那身透汗好的。从安达回到任民,在医院住不两天,我就嚷着要回家。说自己老做噩梦,梦见大哥和三弟跟人干仗,梦见因为我旷课多被老师开除了......上趟安达,我感到格外有精神头,爸爸拗不过我,大热天把我从任民驮了回来。
我回来了,我的病基本好了。家里,近两个月来阴云笼罩的日子,一时间,阳光灿烂,一片生机。

许多人都知道,我爱书如命。
我对书的感情,细细想来,还是应该感谢那场大病。在任民住院期间,家里的一摊事,离不开妈妈,整个护理工作,自然落在了爸爸的肩上。为配合医生治疗,爸爸在任民镇各大商店,给我买了许多小人书。小人书里生动有趣的画面深深地吸引了我。是小人书,打发了我住院期间孤寂的时光;是小人书,扩大了我的识字量;是小人书,把我领进了神奇的故事中。住院回来,我拿回来的小人书,能装半纸箱子!在同伴面前,我非常自豪地给他们讲小人书中的故事。恰恰这种虚荣的显示,无形地提高了我的表达能力。
大病之后,回到学校,旷了近两个月的课。学习上,我并没有吃力的感觉,都是因为小,不知学习上的艰辛。
期末考试,我语文数学两科居然都考了一百分!全班只有两个得满分的,另一个是李洪荣老师的侄子,唱歌最棒的李广生。此后,大家都夸我脑瓜儿好使,落下那么多课还能跟上。其实,什么脑瓜儿好使,不甘人后的我,认学才是根本。
妈妈在世时,提到我,总是带着某种抱怨的嗔怪:小二,他学习那玩意,放到哪块儿,发现谁给动了,能把人作死。也正因为我事事拔尖,妈妈不太喜欢我;爸爸倒是挺惯着我,挺稀罕我。不过,也只是因为我上学用功,学习又好。但凡做父亲的,都稀罕学习好的孩子,因为也只有学习好,才有出息,才能光宗耀祖。做父亲的,在希望子女有出息的心理上,要比做母亲的心理重得多。

以前,上学能使上买的本壳子是相当了不起的事。有卖的,也没钱买,大都用纸壳子糊。
海战大哥在任民税务上班,一年也不上单位去几趟儿。他挺能干活,我觉得他比正经庄稼人能干。特别是割地,屯子里谁也没他割的快。二姨父是生产队的保管员,家里的活都是大哥的事。忙不过来时,海战大哥便找我们哥几个过去帮着干。为调动我们的积极性,大哥便把他那些带夹子的本壳子拿出来,说谁要帮他干活,他就把本壳子给谁。我最拿学习当回事,自然海战大哥的本壳子,大都让我挣去了。我记不清挣了多少本壳子,我也记不清帮二姨家干了多少活儿。
提到挣本壳子所付出的艰辛劳动,我想起了自己“做贼”的经历。
我所说的“做贼”,可不像现在有些孩子那样,手脚不老实,啥操蛋事都干,人见人恨。我从不去拿同学的东西,我“做贼”地点只限在家里。
那年月,哪家都好几个孩子。家里困难,使本壳子也不像现在的孩子这样,说买就买,应有尽有,不等使完这茬,那茬又买了。一般除了作业本用买的本子外,其它的本子都卖黄烧纸自己订。我上高中的时候,那都是八几年了,我的练习本还都是用黄烧纸订呢。
大哥比我高几个年级,作业本比较多。见他放学后,把书包往屋一撂玩去了,我便偷偷地把他的作业本拆下来。起初一本作业撕下三两张,后来胆子大了,严重的时候,撕下大半个本子。撕下来的纸张,我不敢放在书包里,板板正正地放在炕席底下,等攒多了,再装订成一个本子两个本子的。见大哥没反应,就偷着拿出来使。有那么一天,妈妈掀炕席说不上干啥,发现了,问我和大哥谁干的,我支吾说不是我干的;问大哥,他这才认定他的本子总被撕是我干的。当时,挨没挨大哥打,我忘了。反正,妈妈批评了我,爸爸也说了我。我无地自容。
当时的情景是自己相当一段时间,抬不起头来。直到现在,见到大哥,我心里都很内疚。不过,我也认为:那些本子,他使也白瞎了。
唉,难忘的童年啊!往事如烟,不堪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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