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前半生(自传体小说-椰子)

版主: 清风云想衣裳宁静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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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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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前半生(自传体小说-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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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超越的阴影

对我来说,1983年7、8月间,那是一段流泪的日子,那是一段黑色的日子。
几乎每天,我都能听到大哥的冷言冷语。兵败不敢言勇。我一个人躲在我家的西屋,默默地承受着来自各个方面的煎熬。
当时,爸爸有意让我复习一年,我很犹豫:外语太差了,复习一年也够呛。我对自己第一次没了信心。我一筹莫展。

读高一时,爸让我接他的班,我不干,也不让跃跃欲试的大哥接。因为大哥已结婚,轮也轮不上他。大哥大嫂到现在,对我那时的明确态度都心有怨气。爸让我接班,主要考虑数我有文化能把工作干好。当然,也有最偏爱我的原因。我不接爸的班,理由很简单,对电业,我没兴趣。十年寒窗,我不能半途而废,我要验证一下自己最终的实力。
高考落榜,自食其果,我不后悔当初。我只后悔读高二时没听黄老师的动情晓理的规劝。
爸的班,最后三弟接了,后来,四弟也相继上了电业站。看到他俩工作上的出色表现,我从心里高兴。我当初的“义举”是对的。如果让大哥接班,或是我接了班,两个弟弟现在至少有一个要下庄稼地出苦大力。
我现在已转正,整天坐在办公室里,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很惬意。大哥呢,虽一直在砖厂当电工,但他脑子活,技术过硬,得到了一届又一届厂长的认可和重用,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大哥也该知足了。

那时,高中毕业回乡的高中生凤毛麟角,永利村就我和史建华两个。现在,别说高中生,就是中专生,不扯玄,到处都是,我曾半开玩笑地说过:“大学生都赶上土豆子了,多得满地咕噜。”
八几年,教师严重短缺。那时的风气又比现在好。物以稀为贵。我们这些所谓的“大学漏子”便很自然而气壮地得到一种优待,但凡缺老师,就直接录用,只要是高中生。要是人多,也组织简单地考考试。
1983年9月份,永利小学教三年的李景臣老师调到乡财镇所了,永利小学缺个老师,村书记决定录用新毕业回来的本村高中生。史建华第一个报了名,几天后,爸得知此事,来家也建议我报名。正处于失望的低谷的我,听到这个消息,像打上了一针强心剂,陡然来了精神。语文数学是我的强项,我信心十足地报了名。不两天,说不上史建华出于什么考虑,又告诉村上说不报了,他上安达重读。这样,我成了唯一的人选了。村书记骑摩托到我家,通知我明天就到小学上班那天,我刚好从供销社买回三本数学复习资料走进院子。听到不用考了,我异常兴奋。
两个来月失魂落魄的日子,总算结束了。明天,我便以一个教师的身份,走进学校,走向社会,对我,这是一个根本的转折。在我的想象中,上班的明天,那是个全新的日子,那是个全新的感觉。

想象与现实之间总是有距离的。也许正因为有距离,才有追求,而追求的实质便是不断地超越自己。
在永利小学扮演教师的角色,工作上面临的第一个难题就是适应。适应的过程是一个走向成熟的过程,成熟需要实实在在的付出啊!
记得,第一次走进班级,书声朗朗的教室,一下子静了下来。三十多双眼睛,齐齐刷刷地望着我,我心跳得厉害,紧张得不行。我那时的感觉自己像只“老抱子”(抱窝的母鸡),这些三年级的小学生像一窝小鸡崽儿,往后就看我咋“咕咕”了。陡然间,神圣的使命感和责任感从我的心头升起。我放松下来,走到讲桌前站定,开口说道:“同学们,从今天开始,由我担任你们的班主任,我愿意和大家交个朋友,结伴走一段难忘的路程,给我们各自的未来留下一串温馨美好的回忆......同学们愿不愿意?”“愿——意——”孩子们齐声回答,接着便是热情地鼓掌,为我的亲切,也为我的率真。
那天,我还说了些啥,我忘了。只记得有时说上句想不起下句,还有些前言不搭后语。刚上班的几天里,我一直有这种感觉。为了提高自己的表达能力,我给自己规定:每天下班后,拿本小说或是诗集,到屯东头的方林带,出声读。我坚持了相当一段时间,感觉自己提高了许多。站在讲桌前,面对着那帮可爱的孩子,我再也没有吃力的感觉了。对工作,我很有信心。

1983年的民办教师,像我这样的,干一年也就900多块钱,年终一色“拉帮拽”。好户大队才不让你“拉帮拽”呢,那些大队抠不上钱的“钉子户”才允许你“拉帮拽”,不同意“拉帮拽”就在大队挂账。咳,民办教师,真是苦不堪言!
上班那年,年终“破天荒”给每个民办教师开一百现金,这也是文化乡1990年以前,民办教师领到的唯一的一次现钱。然而,这一百块钱,却让我订刊物了,没跟爸妈打招呼。晚饭后,爸妈质问我“给一百干啥了”,我说订刊物了。爸妈火了,我和爸妈吵吵起来了。我自己的劳动所得,我干正经事花了,我表现得理直气壮。爸爸没说了我,他伤心地流了泪。那是我记事以来,第一次见爸爸流泪。大哥气不过帮了腔,也没能封住我“噼哩啪啦”的嘴。妈妈把当时屯子里很有声望在砖厂当厂长的郭三子叫到家里,从中调和,激烈的吵闹才得以平息下来。到现在,我都不理解,妈妈咋就硬说我不交家里是攒小份子!咳,这可真是冤枉!我还没定婚呢,攒什么小份子。我明明是订刊物用了。那时的刊物,真是贱,十四五份刊物,总共还不到一百呢,记得才八十来块钱。
咳,那些争争吵吵流泪甚至滴血订的刊物,我珍存至今,也受益至今。现在,每每捧读这些刊物,我的心情依然非常沉重。好在,一切的一切,都已成为过去了。

刚上班的几年里,我订阅了大量的报刊,我写了大量的日记和诗歌。我的表达能力得到了很大的提高。
当时,中心校主抓业务的于洪文老师,听了我几节课后,对我的印象不错。四年级下学期,市进修校小教部开教研会,于老师把我领去了,同去的还有中心小学的刘琦(化名)。会后回来,让我和刘琦各上一节汇报课,传达会议精神。刘琦上数学,我上语文。为了上好这节课,于老师往永利小学跑了好几趟,一个环节一个环节地指导,入微到了一定的程度。
出课那天,地点在永利小学,前来听课的是全乡小学教师,连学生带老师挤了满满一屋子。对课,我已成竹在胸,我一点也没紧张,我上得从从容容,我上得轻轻松松。当天下午,听课的领导和老师,对我的课,给予了高度的评价。从此以后,各校老师和中心校的领导,开始注意我了,那时的我,有种“众星捧月”的自豪感。于洪文老师经常光顾永利小学听我的课。每次上课前,我经常是先征求一下他的意见,然后再上,我少走了许多弯路。我的业务能力提高很快。
我和于洪文老师接触常了,越唠越投机,我们成了“忘年交”。于老师有丰富的社会经验,啥事看得透,他的话掷地有声。
在中心校的诸位领导中,于老师的业务最精通,他给我的帮助和影响也最大。在我当老师的起步阶段,能得到于老师的指导,这是我的幸运。提到他,我由衷地感激。

中心校原语文辅导员杨某(化名),有次到永利小学专门去听我的课,也许他是出于压压我在他看来的那种“傲气”。课后,谈课时,我和他话不投机,竟然吵吵起来了。无论那时还是现在,我始终都认为:杨某胸无点墨又自命不凡,让他当语文辅导员,也只是挂名而已,他狗屁不是,他根本不配。
杨气囔囔地回了中心校,一时间,校领导和老师们都知道我和“老杨”吵吵了。那时,老杨的群众基础极差,老师们对他比较反感。也难怪,但凡中心校把老师集中上去,他总是要逼逼两句,本来不是很大的事,他一逼逼得个把小时。有回开会,屋里都看不着了,居然点上了蜡烛。老师们摸黑回家,怨声载道。后来,有魄力的翟文学取缔了土匪头子李某(化名,中心校长),把杨某停薪留职了。从此,杨的政治生命彻底结束了,这是他咎由自取。
我与杨的争吵,没有引起校领导和老师们的不良反应,反而提高了我的“知名度”,每逢中心校把老师们集中上去,见面都说我应该那样,真是滑稽得可以。
从那以后,我认准了一个理:干工作,熊了吧唧的不行。没理的时候,咱不能搅三分;有理的时候,绝对不能让步。

在永利小学,整整工作了四年。四年中,换了两届校长。一是王某(化名),另一位是包金富。对包金富(外号包黑子),那是啥说没有;对王某,我没一点好感。提起王,我就气不打一处来。
我认为,王某是个闭目塞听心胸狭窄啥也不是之徒。平时,他抽抽个脸子,对下属,家长作风。奇怪的是:他自己却处处受科任教师曲某的“钳制”。真是可笑可悲又可气。
王某最能在年轻老师面前抖威风,横挑鼻子竖挑眼。个性极强的我,中心校的人都拿我当个人物,一个小学校长,看我像黑眼风似的,我根本无法接受。我心中的怨气自不必说。我开始写日记了,我开始毫不遮掩地发泄胸中的积愤了。王看到我经常伏案写日记,甚至领学生劳动的间歇也展开日记本写,他很反感,时常在教师例会时“磕打”我。我是个犟脾气,认为自己对的,越“磕打”,我越我行我素。有关我写日记的愤慨和无奈,将在以后的章节中详细地回顾。
事实上,王对我的“压迫”,其中的原因,不是一两句话能说得清的。其实,王对我的认可一直藏在内心深处。直到我调到乡中学不久的某一天,王上中心校,见到我和当时的教育党支部书记孙德志闲聊,他表现出很有正事的样子,含笑叮嘱我:“张林,到中学好好干,你会有很大的前途的。”望着他那张阴阳脸,我没说什么,只是无声地笑了笑。王对我曾经太苛刻了,我怎么会这么快就接受他言不由衷的“叮嘱”呢?!
唉,做人难,难做人啊!认识王以来,他对我,惟有这次最热情了。但我仍然改变不了对他的成见。我无法改变自己,更无意去改变任何人。因为我知道,超越的本质是在向极限挑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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