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那些曾经的歌
走在夜幕下的街道边,对面店铺里传来那么熟悉的歌声:“那一天知道你要走,我们一句话也没有留……”仿佛很遥远的旋律了,听来有些忧伤,却又如此亲切。这是《祝你一路顺风》,十几年前,这些歌伴随我们和高中时的那段恐怖光阴赛跑, 也是这些歌,看着我们的悲喜哀乐在时光里流走……
高考前的学习那么紧张,老师恨不能把下课时间全都用上,缺课当然是不被允许的。那天,我们三个女同学壮着胆子,下课时匆匆忙忙跑向了汽车站,去为我们三年的同班同学和室友欣儿送行。在路上,在汽车站里,到处都是这首歌忧伤的旋律:”当我踏上月台,从此一个人走……”我们的眼泪就不知不觉下来了。为了保险起见,欣儿不得不放弃苦心准备的高考,参加同一天开始的技校考试。以她的成绩,考技校当然是易如反掌,不用和我们一样在独木桥前作殊死搏斗,可是这也就意味着她的大学梦就在这里结束了。猛地和这么多朋友分离,去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欣儿心里恐怕也不知是喜是悲。我们一边劝慰着她,说着要她保重,一边自己止不住地哭。为朋友的乍别而伤心,为自己渺茫的前途焦虑,我们就在煽情的歌声里,在人们好奇的目光下,毫无顾忌地放纵着自己的泪水。劝慰和告别的话已说过无数遍,汽车却始终不见入站。担心我们要挨批评,欣儿硬着心肠让我们回校。我们低着头,噙着泪,怏怏地往回走。无休止的歌曲依然在唱:“我知道你有千言你有万语却不肯说出口,你知道我好担心我好难过却不敢说出口……”这时,我们意外地看到一个叫新的男同学手里拿着个包装好的笔记本,满头大汗地迎面跑来。看到我们,他的脸更红了,羞羞地对我们笑了一下,继续往汽车站赶去。换了平常,我们一定会好好取笑欣儿一把,因为这个男生一直暗恋着欣儿,却始终没敢说过什么。欣儿呢,也许有那么一点点喜欢,却也终于只是停留在这点点喜欢上,对他总是淡淡的。高二那年暑假,我们十几个同学到新的家里去玩,大家都在边吃边打闹,欣儿却破天荒地格外沉静,一手端着茶杯,慢条斯理地打量着房子,有同学就打趣:“唉呀,还没进门呢先考察房子来了,这楼房还不错吧?”在学校,打死我们也不敢说这样放肆的话,新也没料到我们来这么一出,站在边上只有呵呵憨笑的份。在这特别的时候碰上,我们三个满脸泪水还没干,新偷偷出来为女同学送行,双方的尴尬自不必说,只有假装糊涂各走各路。不知新有没有赶在车来之前找到欣儿,说些什么更无从猜想。这些年我一直在好奇地想象着这一幕,却终于没好意思去问一问现在和我同居一城的欣儿。
其实我以前很喜欢唱歌,高中时不知怎么却对流行歌曲那么强烈地排斥。有一个调皮的男生,每天上课心不在焉,下课时要么就高昂着头反复唱:“我象一只小小小小鸟,小鸟飞呀飞却怎么也飞不高……..”要么就旁若无人地念着《皇后大道》里的“空即是色色即是空,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恨得我牙痒痒,巴不得给他从楼上扔下去才好。
高考过后,我对着电视机听了整整一个假期的歌,“我是一只小小小小鸟”也不那么刺耳了。现在想起来,其实自己或许从来不曾真正讨厌过那些歌,只是在那么紧张学习的时候,生怕一丝放松和娱乐,就会迷失了自己,从此将学习置之脑后,所以不得不故作姿态,将自己紧紧包裹起来,还真是有点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味道。平心而论,这个同学倒是真的在带我们赶潮流呢,只可惜特殊时期,我一点都不领情。
“深深的祝福你,最亲爱的朋友,祝你一路顺风。”听着深情的歌在凉爽的晚风里飘着,心里就浮起一丝温柔,为那些天南海北的同学朋友,为那些曾经的光阴和故事……
第二篇:拜年
时间好象是个可快可慢的东西,腊月里人们扳着指头计算还有几天过年时,时间总是显得那么漫长;而激动人心的除夕终于到来以后,正月里的日子就象脱缰的野马,风驰电掣般过去了。年味渐渐地淡了,生活和工作恢复了常态,倒是幼年时拜年的情形,依然令我回味无穷。
过年不仅可以穿到新衣裳,吃上平日舍不得的丰盛饭菜,还可以走亲串友、吃上各家各户的可口零食,运气好还可以领点压岁钱回来,恐怕是孩子们期盼过年的最主要原因。我们家亲戚众多,很多表叔就住在本村,正所谓“我家的表叔数不清“,平常父母不大准我出门到处闲逛,正月里父亲会领着我去给几个祖辈的亲戚拜年,免不了到这些表叔家转一圈,我也就乐得在亲戚家周游一次。
除了照例会有招待客人的茶食奉上外,表婶们有时还会特意给我们煮上一碗桂圆红枣煮蛋之类的。当然,这个不是敞开供应的点心,不是谁都可以享受到的。一想到那时的微妙情形,现在依然想笑。这个东西拿出来早了,总还会有些闲着没事串门的邻居没来得及会意避开;拿出来晚了呢,或许我们急着要走完那么多家亲戚,准备要告辞了。这时候的女主人一定是左右为难,一面苦留我们,茶点却总不见象她说的“就好了”,等到知趣的大人醒悟过来找借口离开,孩子们被哄到外面以后,女主人才如释重负地从厨房里端出实际上“早已好了”的宝贝奉上。一路走来,肠胃就象现在春运期间的列车,早已超过正常负荷,可是人家一番苦心特意准备的,却不能不领情。这大概是每年都会遇到的情形,还有更让我们啼笑皆非的呢。有次走到一个表叔家,大概是腊月里做的糍粑不够,正在蒸糯米补做糍粑。进门时正好赶上糯米刚蒸好出锅,热情的表婶盛上满满两碗糯米饭,不由分说塞到我们手中。那时我们当地种糯谷的不多,糯米也是一种奢侈品,除年过年时做糍粑,平常不大有人舍得吃的。那时我真是欲哭无泪啊,我那时本来饭量又小,在上一家吃的鸡蛋还在嗓子眼站着,蠢蠢欲动呢!那时到底是硬着心肠拒绝了呢,还是以毒攻毒,拿它去”镇压“那些先入为主的一肚子乌合之众,现在已经忘记了,拜年时主人和客人的一肚子尴尬和有苦没处说,却是一辈子不能忘的。
和我们一条马路之隔的远房亲戚二爷爷,平常最心疼我了,五岁那年我却在他们家遭遇了一次“拜年史”上的“滑铁卢”。叔叔参军在东北成了家,回老家一次是难上加难,那年叔叔携妻女回来过年,给亲戚们拜年准备的都是东北三宝之一 —— 野生人参。人是稀客,东西也是稀罕物,因此我们离开的时候,二爷爷一反平常“只准吃不准兜”的不成文规矩,端起装花生的大筛子,把只剩下薄薄一层的花生抖拢到一处,很夸张地倒到堂妹随身的一个花布包里,大有不惜倾家荡产馈赠之豪迈。春节期间,花生瓜子是必不可少的点心,吃多少已不重要,二爷爷的“违规”却让我半天都愤愤不平。
小时候最有诱惑力的是回益阳桃江县的外婆家拜年,虽然距离不上百里,那时交通不便,要坐轮船到益阳,换乘汽车,再过一条河以后,步行几里路才能到,因此除了有时过年走走外,平常很少能去的。说是回外婆家,外公外婆早已去世,二舅家实际上承担了招待我们的主要任务。因为难得,我们每次去总是被奉为上宾。我现在还很清楚地记得那次去拜年,正逢上冰雪才化,当我们还隔着稻田和水塘时,远远地看着舅舅背着双手,站在房檐下等着;舅妈在四个女儿的簇拥下,急急地在晒谷坪里迈着小碎步,睁着昏花的老眼翘首张望;淘气的小表哥踩着满地的泥浆,在窄窄的塘边路上趔趄着飞奔而来,身子几乎要斜到塘里去了。作客的几天里,我的一切几乎用不到父母操心,自有年纪小些的表哥表姐,还有那些年龄比我小不多少,甚至更大的侄子外甥陪着我。舅母会拿出当地的特产来招待不必说,运气好的话表哥们还会带我找到一点没有被北风掠去的山里野果,这对于在湖区长大的我来说,全新的感受已经超过了吃东西本身,令我流连忘返。
有时候,优遇也会给我带来麻烦。有天我一个人到二外公家去玩,正好二外公一个人在房里烤火。小时候我话比较多,说得老人家高兴了,拿出些自己珍藏的糕点用纸包起来送给我。没想到,在走廊上我就被暗中觊觎已久的邻家小孩拦住,劫去一半。说也奇怪,那时我硬是没敢告诉任何人,我不知道小孩子们之间是不是都会这样莫名其妙地解决掉这样的问题,总而言之这事就不了了之了。尽管二外公一再热情邀请我到他家玩,对我来说他家也确实充满神秘和诱惑,我看着那几个若无其事在玩耍的孩子,想到那条对我来说有些凶险的短短走廊,我只能望“屋”兴叹。益阳盛产竹器,每家每户都会有几个用来烤火的 “烘笼”,用细蔑制成,形状有点象去掉灯头以后的灯盏,再加上个可以活动的提手。里面装满冷灰,上面放几块炭,不用时用灰盖上,烤火时拨开面上一层薄灰,炭依然是微红的,方便又节约,“烘笼”又轻巧漂亮,可以随身携带。二外公曾答应送我一个,可是大人不会记着这点小事,始终没有给我送来。因为是和老人私下交涉的结果,也不敢告诉父母,再想想被打劫的一幕,终于没敢上门索取,没有得到那个宝贝,我一直引以为憾。
在返程的路上,我们在姨妈家住了两天。姨妈家是镇上的,条件自然比乡下的亲戚要好点,穿载也略好。我们那时能穿上一双色彩艳丽的尼龙袜就很好了,姨妈居然穿着一双毛线织成的袜子,这是我从来没看到过的,眼红的不行。姨妈看穿了我的心思,答应我回家时把脚上的毛线袜送给我。这次我吸取了教训,就没那么客气了,临走前趁着爸妈没注意,大冷的天竟然缠着正在扫地的姨妈现从脚上脱下袜子给我!成功实施了抢劫,很久以后才敢告诉妈妈,自然挨了一顿好骂。
姨妈一生无儿无女,八十年代初姨父去世了,这几年姨妈不便行走,就在亲戚家里住着,近两年就在我父母家。前年我回娘家过年,除夕之夜给三个老人每人奉上一双新袜子,姨妈个子矮小,我特意给她老人家选了一双带卡通图案的童袜。第二天早晨一检查,嘿,八十岁的老姨妈乖乖穿上啦,亮给我看时还一脸兴奋的表情。姨妈大概早忘了我小时候抢袜子的荒唐,忽然想起这隔了将近三十年的一‘抢“一”送“,我的眼泪差点就下来了。
过年,是大人们辛苦一年的自我犒劳,是孩子们紧张学习后的短暂放松。无论什么时代,过年和拜年对分散的亲人都是难得的短暂欢会,只是不知道对现在天天都象过年的孩子们,是否还有我们幼年时的种那种热切期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