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心门》连载 第五章:逼婚(刘子华)

版主: 清风云想衣裳宁静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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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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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出了生活的味道,爱的真谛。
洞庭水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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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心门》连载 第五章:逼婚(刘子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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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心门》连载

第五章:逼婚

文:刘子华 编:一缕清风









这天是星期天,天老爷罕见地阴了脸,风吹在身上有一丝凉意。烈士陵园游人如织。黎子益眯着一只眼举着相机正给一对恋人取景,忽然,他发现背景中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放下相机,看见陈菊香正和她年龄相仿的一个女孩从革命烈士纪念碑下方朝他这边走过来。像有一阵狂风吹进了心湖,顿时掀起了滔天巨浪。一年多来,陈菊香经常出现在他梦中,他们牵手在洞庭湖边看夕阳,在渔船上嬉戏,在湖水中畅游。每当他清静的时候,就情不自禁地想起陈菊香,想起陈菊香,他脸上就闪动着一波一波的笑容。可这种思念总是在沮丧中结束,他爱她,但城乡差别的鸿沟让他望而却步。最让他不能释怀的是给陈菊香造成的伤害,要了她的处女身,坏了她的名声,无情地打碎了一个美丽姑娘的人生梦想。他总认为自己是一个负心人,一个罪人。有那么一瞬间,他产生了躲避的念头,可这种念头只存在一秒钟便消失了。他下定决心要看看心爱的女人变成什么样了,他端着相机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陈菊香越走越近,那感觉就像猎人看见猎物正一步步靠近精心设置的圈套。他的心也越跳越快,端着相机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抖动。
陈菊香和女伴说笑着,冥冥之中忽然感觉有点异样,猛一抬头,发现黎子益手里拿着一个相机正微笑着盯着她。她“啊”地惊叫了一声,双手捂着脸跑开了。同伴看了黎子益一眼,跟着追了上去。
黎子益站在那里没动,心里翻江倒海。他远远地看见她们跑进了照相馆,他会心地笑了。她们千方百计躲避,找到了一个自以为安全的避风港,不料却是自投罗网。也许,这就是命,这就是缘。
黎子益脚步匆匆跨进照相馆时,彩彩正张罗着给她们摆姿式拍照。
“师傅,你来得正好,这两位小姐要拍一张黑白照。”
陈菊香一脸惊讶,小巧红润的嘴张成了“O”字型,又不好意思跑出来,只好和同伴规规矩矩坐在一条长凳上等待照相。
黎子益举起手中的相机“咔嚓”、“咔嚓”连拍了两张。彩彩急了:“师傅,照错了,她们要照黑白照,不是彩照。”黎子益嘴角扯了一下,似笑非笑:“先照彩照,再照黑白照。”陈菊香忙站起来说:“黑白的就不照了。”彩彩钻进柜台,准备重新开票收钱。黎子益说: “彩彩,她们俩个是我朋友,免费。”
人都有睹面之情,黎子益话说到这个份上,陈菊香也就不好意思再躲了,她担心别人会看出什么端倪。陈菊香告诉黎子益,她是利用暑假到师范参加民办教师进修班的,现在有一个新政策,每年都从民办教师队伍中招考一些公办教师,给民办教师带来了希望。每年报考的人数多,招的人数少,竞争很激烈。
陈菊香的话,像春风吹拂黎子益心田,他仿佛看到了和陈菊香爱情复合的希望。见已近中午,黎子益热情地邀请她俩吃中饭。这时,陈菊香心里也已平静了许多,一年多不见,黎子益言行举止完全像一个很有修养的城里人了。
烈士陵园门外有几家小餐馆,黎子益选了外面看上去比较高档的一家进去。点菜时,黎子益尽拣贵的点。
“黎书记,你太客气了。”
陈菊香这一声“黎书记”叫到他心里去了。他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在湖洲棉种场的难忘时光,眼前又闪现出了和陈菊香在一起的销魂场景,心潮起伏难平。
吃饭的时候,黎子益带着自豪的口吻向陈菊香介绍了自己的基本情况。这些情况当然包括他发表的诗歌,承包照相馆的收入以及他到县一中作自学成才报告的风光。陈菊香看着黎子益,眼睛像彩灯似的一闪一闪。吃了饭,陈菊香和同伴要告辞。黎子益十分着急,他从陈菊香的表情上窥视到了她内心的变化,这种变化对黎子益来说充满了诱惑。他只想单独和陈菊香呆一会儿,便好言好语挽留她们到宿舍去坐坐。
同伴似乎发现了陈菊香和黎子益之间有什么秘密,便有意给他们提供机会,说有事先走。陈菊香坚决不同意,说要走一起走,要去一块去。同伴无奈,只得随他们来到了黎子益的单身宿舍里。
黎子益买了冰棒和西瓜,相当地热情。
同伴吃了一块西瓜站起身借故走了。陈菊香出门追了几步就折转了身。
陈菊香刚进门,黎子益就上前猛地抱住了她。陈菊香挣扎得似乎并不坚决,脑袋左右晃动躲避黎子益热烘烘的嘴巴:“黎书记,房门都没关,别人看见丑死人了。”
陈菊香的暗示让黎子益心花怒放。反锁了门,又关上了窗户,他横抱着陈菊香蹒跚着走近了单人床。他老练而慌张地解开陈菊香的衬衣时,他猛地感到一阵眩晕。陈菊香胸前那对小馒头已蜕变成了两只跃跃欲飞的小白兔。他像一个苦苦寻觅了几十年的挖宝者终于见到了梦寐以求的宝物,欣喜、激动、幸福一齐涌上心胸。他颤抖着用双手捧着那对白白胖胖的宝贝亲个不停,婴儿吮吸母亲的乳汁般发出“啧啧”的声音。陈菊香沉睡了一年多的身体被猛然唤醒,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张开嘴大口地呼吸。她双手抓挠着黎子益的头发、前胸和后背,嘴里喃喃地呻吟着。她感觉自己一会儿好像飞到了半天云里,一会儿又像漂浮在波涛汹涌的洞庭湖上……
平静下来后,黎子益轻抚着陈菊香的头发说:“我回来后一连给你写了三封信,你收到吗?”
“收到了。”
“你怎么一个字也不回?”
陈菊香看着天花板说:“你写信的口气很平淡,又一再说对不起我,我感觉你不爱我了,回信有什么意义?”
“其实我内心是很爱你的,只是我有难处,没办法。”
沉默了一会儿,陈菊香说:“我以前不太理解城乡差别,不理解你的难处,这次来县城学习,我理解了。”
陈菊香话中有话,撩发了黎子益的兴趣,他侧身望着她的脸。
“不瞒你说,我快二十岁了,还是第一次上县城。来的时候,一路上坑坑洼洼,汽车摇摇晃晃,骨头都摇散架。可一进县城,路就好走了,到处是水泥路,下雨也不需要穿套鞋。到了晚上,到处有路灯,不像我们那里一到晚上就黑灯瞎火,鬼打得人死。还有,县城里有很多商店,什么东西都有买,县城人很多,穿的衣服都很漂亮。县城里的人上班不怕落雨不怕晒太阳。县城和农村比起来,一个是天上,一个是地下,差别真的太大了。”
黎子益尽量用平淡的语气说:“差别是有点,你要摆正心态,不要去攀比。”陈菊香长长地叹了口气:“如果我这辈子能有机会吃上国家粮,成为城里人也就心满意足了。”黎子益轻轻拍了拍陈菊香的脸:“你这次来学习不就是为了考公办教师吗?希望就在眼前啊!”陈菊香兴奋起来,也侧身面对黎子益,两颗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紧盯着他:“如果我考上了公办教师,你愿意跟我结婚吗?”
“当然愿意。”黎子益伸手揽过陈菊香,双人又紧紧地抱在一起。
性爱这东西就像吸食海洛因,你不去接触也就没什么,一旦接触了,就会不知不觉地迷恋它,它能诱发人的心瘾。黎子益无异于一个经验丰富的男人,他精力充沛,时间充裕,每天急切盼望的就是和陈菊香上床。旧梦重圆,陈菊香已是爱迷心窍,每天一下课就急着赶往黎子益的单身宿舍。这时通讯还极不发达,没有传呼机,更没有手机,一个单位也就一部固定电话,有时叫一个人接电话要惊动单位所有办公的人。为了方便陈菊香,黎子益就配了一片房门钥匙给她,每天晚上都烈火燃烧。
早晨起床,黎子益的右眼皮扯筋样跳得厉害。俗话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他告诉了正在整理床铺的陈菊香,说今天只怕会出事。陈菊香安慰说,迷信的东西不要信。黎子益有自己的看法,说民间有很多流传的说法是很灵验的,只是人们还没破译其中的密码,统称为迷信。陈菊香说,也许吧。
上午刚开门,照相馆就进来三个穿税务制服的人。张彩云还没有来,黎子益忙起身招呼,问他们照彩照还是黑白?领头的一个人答非所问,问他有税务登记证没有。黎子益心里咯噔了一下,凑着一张笑脸说,小本经营,没办税务登记证。领头的又问黎子益每天的营业登记本在哪里。黎子益没多想,赶紧从抽屉里找出来递给了他。领头的边翻本子边问每天的营业额多少?一个月的营业额多少?领头的口气像公安,黎子益觉得不对头,答话格外小心,说小本生意,一天几十块钱,一个月几百块钱。
领头的突然拍着登记本大声说:“黎子益,你蛮不老实,尽说假话,你这本子上记得清清楚楚。你看7月28日一天就有200块钱营业额。”
从来以为自己很精明的黎子益这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一件蠢事,悔不该把每天的营业收入登记本交给税务人员。
这时,彩彩进来了。看见几个穿税务制服的人很严肃地站在那里,师傅又是一张苦瓜脸,心里顿时明白了几分。
“店子的法人是哪个?”
“真的不知道。”
“你只怕是个脑膜炎后遗症,你在这里开照相馆,连法人代表是哪个都搞不清楚。”
黎子益突然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顺眼望去,大吃一惊,这不是那天照相不给钱的年轻人吗?刚进屋时,穿了制服还真一下子没认出来。黎子益知道惹上大麻烦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脱。他对年轻人说: “你们坐一下,我马上喊领导来。”
吕主任听了黎子益的汇报也感到这件事很棘手。他很小心地问黎子益:“你没说照相馆是你私人承包的吧?”
“我什么都没说。”
“这就好,这伙人明摆着是来找你碴的,千万不要说是你私人承包的,否则,他们会罚死你。”
黎子益暗自庆幸,他说:“吕主任,那我们快点过去,我怕张彩云说漏嘴。”
吕主任赶紧过来跟税务人员解释,照相馆是烈士陵园开的,黎子益只是在这里上班的工作人员,有什么事情找他商量。于是,吕主任就把他们三人带到了办公室,吩咐彩彩买来冰棒、西瓜、香烟招待。这三个人在会议室海阔天空地神聊了一上午,硬是磨蹭着让吕主任请了一餐客才走。送走完客人,吕主任来到照相馆对黎子益说:“小黎,今天请客为的是你照相馆的事,你承包了照相馆,公家不能报销,这笔开支你要出。”
黎子益心里有数,他问多少钱?吕主任说105元。黎子益忍不住暴粗口:“这群小狗日的,又黑了老子两个月工资。”
吕主任拍了拍黎子益的肩说:“小黎呀,不要年轻气盛哦,做生意要和气才能生财。不讲和气上门的人少是小事,搞得不好还要退财就是大事了。”
吕主任走出门几步又折了回来,站在门口向黎子益招了招手。黎子益走了出来,吕主任轻言细语道:“小黎呀,我听说你最近恋爱了是吗?”没等黎子益回答,吕主任接着说:“恋爱是好事,但要注意影响哦。”黎子益讪笑道:“我会的”。
送走吕主任,黎子益坐在椅子上生闷气,只一会儿功夫,眼皮就打起了官司。陈菊香在这里已连续住了五晚,每晚都激情燃烧,就是铁打的身子也会挺不住。彩彩站在柜台里随手翻阅一本杂志,黎子益垂着头坐在椅子上打瞌睡。身子一会倒向左边,猛然惊醒,眼睛半睁一下,身子坐正没几秒钟又倒向右边,又悚然惊醒,依旧闭着眼,用手背抹了一下流出来的口水,嘴里还含混不清地哼几下。
就在黎子益有滋有味地打瞌睡时,走进来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彩彩认出了是前几天来照相的警察和他女朋友。
警察问照片洗出来没有。
已洗出来的照片全部是彩彩仔细对照每张底片装袋的,在她印象中,好像没有看到他俩的照片,但依时间来看,照片应该洗出来了。彩彩一袋一袋地翻看了一遍还是没有发现。她走出柜台推醒黎子益,说人家拿照片的来了。
黎子益用手背抹了一下嘴角,眼睛使劲地眨了几下,然后像含了一块烫嘴骨头的狗一样,脑袋快速地左右甩了几下,这才将目光投向顾客。两张熟悉的脸闯入眼帘,黎子益像晚上遇到了什么怪物,吓了一跳。他静了静神,走上前说:“警察同志,真对不起,给你们照的彩照拿到市里去冲洗的时候曝光了,我正要照相馆赔偿损失。”
警察的眼睛睁得比铜铃还大:“曝光了?怎么可能呢?”
“人有失手,马有失蹄,我也是一肚子苦水。上次给你们照了差不多一个胶卷,损失我百把块钱哩。”
警察的女朋友拉着警察的手一脸失望,时不时轻轻咳几声。警察说,真是气死人了,上次照相他朋友还感冒了,打了几天针还没好。
黎子益看了一眼,发现女孩的脸果然消瘦了许多,脸上的红润也不见了。苗条的身材配上一张毫无血色的脸,完全是一个病怏怏的样子,青春和美丽荡然无存。蓄谋报复是心灵最大的扭曲,伤及无辜,需要一辈子来忏悔。黎子益忽然感到十分内疚,女孩是无辜的,他觉得自己做得太过分了。
“警察同志,你看这样好不好,我给你们补拍几张彩照,保证不会再出现意外了。”黎子益举着相机要往外走,警察的女朋友说:“师傅,外面太阳好大,在屋里拍两张算了。”
警察走后,彩彩好奇地问黎子益:“师傅,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照片曝光的事。”
黎子益说:“凭你师傅的技术,照片可能曝光吗?”彩彩一头雾水地望着黎子益:“师傅,我不懂你的话。”黎子益撇了撇嘴:“社会上你不懂的事还多咧。”
彩彩觉得师傅的话怪怪的,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不可,她走出柜台摇着黎子益的手:“师傅,你话中有话,告诉我嘛。”
“你硬要我说我就告诉你,那天跟他们照相我根本就没装胶卷。”
“你用空相机照的?”
“是的。”
“为什么啊?”
“你说为什么?”
“我问你呢,我不知道。”
“世界上最妙的往往是说不出的。”
“啍,故作高深,不理你了。”
这天快下班的时候,办公室一位工作人员告诉黎子益,他爸爸打电话来了,要他回去吃中饭。
自从陈菊香重新出现在他生活中后,他差不多一个星期没回家了。烈士陵园有职工食堂,吃饭很方便,每天换洗的衣服都让陈菊香洗了,他觉得没有必要回家。
饭菜上桌了,黎子益才赶回家里。母亲端来一杯凉茶,他牛喝水样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
父亲说:“子益,我听人家说你在恋爱是吗?”
父亲虽然是轻言细语,黎子益却感到是晴天霹雳。他十分清楚父亲的态度,咬着牙说:“那是别人造谣。”
“怎么是造谣?门卫亲眼看见一个女的晚上到你宿舍来,清早才出去。”
“那是我的同学,在师范进修,有空的时候来帮我洗下衣服。”
见儿子不说实话,父亲发怒了,拍着桌子说:“子益,你不要花言巧语骗我了,那女的就是湖洲棉种场的陈菊香,你真的以为我不知道啊,你们这是死灰复燃,发展下去百害无一利。”
被父亲点中了要害,黎子益哑口无言。
母亲说:“子益,你吃国家粮,那妹子吃的农村粮,你们恋爱太不实际了。你看你伯伯是个半边户,现在好作孽。我们黎家就你一个儿子,如果找一个农村老婆你一辈子就不得翻身了。做父母的都希望你好,今后过得幸福,你一定要听父母的话。”
父亲说:“我昨天晚上同民政局的朱伯伯一起吃饭,说他姨侄女彩彩常在他面前夸你有头脑,会经营,那妹子各个方面都蛮不错,你跟她谈爱的话,我和你朱伯伯都支持。”
原来父亲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彩彩不也是吃农村粮吗?”黎子益反驳道。
父亲说:“这个问题,你朱伯伯考虑到了,他马上想办法给彩彩解决国家粮,招进民政局。”
黎子益心里想着陈菊香,说陈菊香正在师范进修,很可能会考上公办教师。父亲说,这个情况他知道,现在招收的人数少,竞争很激烈,陈菊香未必有这么好的运气。
“我问了她,她很有信心。”黎子益说。
母亲说:“子益,我看你不要东想西想了,陈菊香是靠不住的。你和彩彩很相配,你高中毕业,她也是。再说,彩彩出身农村,能吃苦,她嫁给你是高攀,她必定逆来顺受,最适合过日子。”
父母的话没有一点松动的余地,黎子益沉默了。
父亲说:“你不要装哑巴,你表个态。”
黎子益紧绷着脸,眼睛看着脚下。
见他这个样子,母亲生气了,上前推搡了一下他肩膀:“你又不是个木菩萨,你开口啊。”
黎子益身子往前蹿了一下,抬起头倔犟地说:“我还是想等陈菊香考完再说。”
父亲吼道:“你这是痴心妄想,坚决不行!”父亲顿了顿又说,“如果你再同陈菊香来往,我就去师范找她的领导去。”
黎子益慌神了,他知道父亲说到做到。如果真因为自己和陈菊香交往而影响了她前途,那自己就是千古罪人了。他看了一眼父亲,觉得他陌生而冷酷。
母亲说:“子益,昨天晚上你爸爸和朱伯伯说好了你跟彩彩谈爱,你现在不愿意,那怎么行?朱伯伯是民政局一把手,我们得罪不起。你在民政局上班,还靠朱伯伯关照呢。你快答应你爸爸,别再惹他生气了。”
黎子益心里乱成了一锅粥,他知道不答应父母的要求是出不了门的,他木然地站起身,嘶哑着嗓子说:“好吧,我先跟彩彩交往一段时间。”
吃完饭出来,天气竟然变了,太阳从大块的乌云之间露出半张惨白的脸,风吹到身上有了一点凉意。黎子益低着头不紧不慢地走着。他在考虑怎样向陈菊香讲明真相,他担心陈菊香脆弱的心再也经受不住打击了,如果她想不开寻短见怎么办?在心中他不停地责骂自己,自己终究还是一个迈不出城乡差别这道坎的俗人,早知如此,何必旧情复燃呢?害了她一次还不够吗?
他蔫头耷脑走到东洞大桥头,一阵吆喝声引起了他的注意。
“南来的,北往的,走路的,坐车的,大家快来看,快来买,跳楼价处理两块钱一条的裤子,低价买进,高价卖出,数量不多,价格优惠,欲购从速,保你发财。”
十几个人正围着一个地摊挑选裤子,黎子益走了过去。商贩见黎子益浓眉阔脸,穿着打扮像一个城里人,便大声对他说:“小师傅,这是厂家清仓处理的高档长裤,我这里只卖2块钱一条,到了商场就能卖8块,这是发财的好机会,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买几条吧。”
一条裤子买进卖出可赚6元,黎子益动了心。他问商贩这里有多少条?商贩说一共一百多条。黎子益粗略地心算了一下,才200多元,不多。这点钱对别人来说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一个吃国家粮上班的职工每个月也就40多元,而对他来说,简直是九牛一毛。黎子益银行的存折上睡了3万多元,正愁找不到以钱生钱的门路。他指着几个正挑选裤子的人说:“你们都莫挑了,这里的裤子我包了。”
黎子益这么一说,几个手里拿着裤子的人连忙将裤子放下。
商贩清点了一下,共有102条裤子,按算黎子益得付204元。黎子益数出200元钱说:“我包了。”商贩手上沾着口水数了一下:“小师傅,还差4块钱。”黎子益眼睛一瞪:“你做生意怎么这样小气,零头抹掉算了。”商贩满面堆笑说:“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小师傅,就依你的,零头不要了。”
黎子益背着一蛇皮袋裤子走走歇歇,头发尖上都在滴水,浑身上下没有一根干纱。他靠街边停了下来,一屁股坐在蛇皮袋上。这时,他心里暗暗着急起来,这袋裤子是不是买吃亏了,怎样才能把裤子卖出去呢?这样想着,他懊悔起来,这不是无事找事吗?花钱不当总是在不经意间就变成了揪心的烦恼。
傍晚时分,陈菊香像一只快乐的小鸟飞进了黎子益的单身宿舍。一进屋,陈菊香卷起衣袖就洗衣服。
“陈老师,你坐下,我有话跟你说。”
陈菊香两手拎着衣服,吃惊地望着黎子益。她来五六天了,这是黎子益第一次叫她“陈老师”。她预感不妙,胸口像被什么东西撞击了一下。
黎子益惴惴不安地说:“我和你的事,我爸爸妈妈知道了,他们坚决反对。”
陈菊香感觉自己一下子掉进了冰窟窿,两眼看着窗外,手里的衣服无力地滑落下来。过了好一阵,陈菊香抬起泪眼问:“你怎么想的呢?我要听你的心里话。”
“我爸爸要我同跟我学照相的彩彩谈恋爱,彩彩的姨父是民政局一把手,我得罪不起。”
听话听音,陈菊香知道了黎子益的态度,盯着他一脸绝望地哽咽道:“我真下贱!”说完,来不及擦掉手上的肥皂泡,抓过提包噔噔噔地跑下了楼。
黎子益赶紧追了出去。刚追到烈士陵园大门口,迎面碰上彩彩。“师傅,你走得这么急,去抓小偷啊。”彩彩开玩笑说。黎子益心急如焚,没有理会彩彩。“哎,师傅,你今天怎么啦?”彩彩抓住了黎子益的一只胳膊。黎子益朝前望了望,前面一条砂石路拐了个弯,不见了陈菊香的踪影。彩彩也朝前看了一眼,问黎子益:“师傅,你看什么?”黎子益甩开彩彩:“下班了,你来干什么?”彩彩说:“我姨父叫我来的。”黎子益看了一眼彩彩,又向前望了望:“你姨父叫你来干什么?”彩彩摇晃着身子说:“哎呀,你不知道啊?真是气死我了。我姨父说,你爸爸妈妈也同意了。”
黎子益这才回过神来,他说:“彩彩,我今天有点事,下次再约个时间好吗?”彩彩是个机灵人,说:“师傅,你不要这样说,你如果不同意也没关系,我告诉姨父一声。”
黎子益慌了神:“彩彩,我又没说不同意,我今天确实有事。”彩彩说:“那今天忙你的事,我反正有的是时间。”
打发走彩彩,黎子益急忙赶到了县师范。他到陈菊香住的寝室来过一次,径直敲响了寝室门。开门的正是陈菊香最要好的同伴刘老师,她已知道他和陈菊香的关系。他问刘老师陈菊香回来没有。刘老师语气冷冷地说,才回来不久,进门就哭,一直哭到现在。
黎子益伸头朝里面看了看。刘老师双手抱胸说:“你进去吧。”黎子益走进来坐在陈菊香的床边默不作声。“你走吧,我不愿再见到你!”陈菊香声嘶力竭地吼道。黎子益说:“请你理解我,我是这么想的,如果你考上公办教师了,就算我跟彩彩结婚了也离婚同你结婚。”
“这不可能!骗子,你滚吧!”陈菊香的叫喊声把隔壁几个女老师也吸引过来了。陈菊香侧转身子,把脸朝向墙,削瘦的肩膀不住地颤动。
黎子益见进来的人越来越多,大家都用探照灯似的眼光看着他,他脸上火烧火燎,便站起身要走。他将刘老师叫到外面,拜托她好好安慰陈菊香,提防她寻短路做蠢事。
刘老师一腔怨气:“你们城里人太欺负我们乡下人了,其实,有的城里人猪狗不如!”黎子益知道刘老师是借故骂他,他一点也不生气,唯唯诺诺地说:“你骂得对,我猪狗不如。”
天上不见一点星光,黎子益魂不守舍地往回走。脚下是一条羊肠小道,路面铺着砂石,高低不平。两边长满一人多高的野蒿,如果白天没有走过这条路,晚上是绝对没有胆量走的。黎子益看着前方,以路旁黑漆漆的野蒿为参照,凭感觉往前走。“汪汪”,突然一声狗叫惊得他汗毛倒立,他拍了拍胸口,站住了。他四处张望,天地间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感觉四周有很多鬼魅魍魉狞笑着朝他冲过来,他吓得拔腿就跑。忽然,脚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身子往前一仆。只有那么几秒针,他头脑一片空白。但很快就恢复了意识,他感觉到了剧烈的疼痛,这种疼痛来自手和脚。路上凸起的石块像刀一样锋利,划破了他着地的皮肉。他坐在地上,四周听不到一点声音,他反倒不害怕了,他想起了陈菊香。记得她有几个晚上是下了晚自习来烈士陵园的,九点多了,一个女孩还孤身一人走这条路,她不害怕吗?万一碰到了坏人怎么办?他不敢往下想。爱情的力量真是太伟大了,它能让相爱的人不怕牺牲,赴汤蹈火,勇往直前。他现在才真真切切体会到陈菊香爱他有多深,她爱他是多么的不容易,而自己却游离不定,对比起来,自己真是太渺小太卑微了,从内心深处感到对不起陈菊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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