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林烽火[长篇连载]（044）（梦芫）审核：梅韵

[梅韵玲心]

铁锁万万没想到，此时的山香，从那天在山上看到他背着一个女人去了双桦镇，就已经对他产生了疏远和戒备的心理。

[云想衣裳]

啥呀，来对了人却又怀疑人家故技重施，有这么笨的军队吗？

[梦芫]

丛林峰火


044：墓地枪声


文：梦芫/编：梅韵




西山墓地，在大西山绺子西南四五里的地方。那里北面依山，南面临塘，四周绿树环抱。当初，笃信迷信风水的陈聋子，为了找个风水宝地，曾不惜重金，请来吃“金家”饭的算命先生，几乎踏遍了整个大西山，才选了这么个地方。为的是符合“朱雀、玄武、青龙、白虎。”四合而一的迷信风水学说。
现在，这里有100多个坟墓，都是这七年之中，山寨死去的弟兄。每年的重大节令，陈聋子都带领弟兄们前去，带着酒肉，祭奠一番。
此时，山寨通往‘西山墓园’的路上。200多人组成的送葬队伍，踏着唢呐声声哀惋的节奏缓缓地西行。唢呐吹奏的都是《父母别》、《哭皇天》、《水龙吟》和《哭五更》这些很悲凄的曲子。大当家的死本来就让人很悲痛，听了这样的曲子，更让人感到无比凄怆，痛惜中不得不涓然泪下。
数不清的，用白纸做成的“灵幡”在夏末的微风中轻轻地摇晃着。还有许多上面写着：“正气长存，英魂西归”之类过誉的条幅，也在迎风招展。
这是山寨弟兄们，为大当家陈聋子举行的最隆重的葬礼。完达山区这个穷乡僻壤有史以来，在土匪的行列中，这场葬礼的盛况，称得上空前绝后。本来决定山寨所有的弟兄全体参加，但是，山香怕日军趁机而入，因为孙二秃子受伤，所以，就派江子带20多人去饮马河对岸防守。
江子他们也怕日军吃了败仗，卷土重来，所以，他们也格外小心。都提起精神，目不转睛地盯着山下的动静。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地熬着，突然，在饮马河东南不远的山角下，出现20多人的队伍。江子他们爬在草丛之中，蓦然一惊。他们似乎都在想，日军又化装成完达支队的战士进山了。这个令人惊骇的刹那间，江子从草丛里一下子钻出来，冲着山下喊：
“喂！你们听清了，再往前走，我们就开枪了。”
江子说着，又急令把缴获来的迫击炮对准山下，然后又高喊：
“喂！再往前走，我们就开炮了。”
金锁听了江子的喊声，感到莫明其妙。他只认识孙二秃子，并不熟悉江子这个人。但他没多想什么，也高声喊：
“别开炮，我们是完达支队的，是来支援你们的。”
“你们站住，再往前走，我们真不客气了。”江子还在大声地喊。
有人怂恿江子：“江子，相信我的话，快开炮！一定又是日本人，孙二秃子上了一回他们的当，咱们不能再吃这个亏了。”
还有人说：“江子，日本人这是吃了败仗，又报仇来了，千万别让他们得惩，信我的话，开炮！”
江子他们几个人正在合计，也在犹豫的时候，山下又有人喊：
“快去通报你们山寨当家的，就说完达支队的战士们来了。”
“不行，我们不能再轻易相信你们了。”江子冲山下喊完又对身边的人说：“你回去向三当家的报告，就说又来一伙人，声称完达支队的，要进山，问问三当家的怎么办？”
江子说完，那人就匆匆地向山寨方向跑去。
金锁听江子说，已经派人向当家的报告，就告诉战士们先原地休息。有人等烦了，就对金锁磨叽：“这山寨的人，事也太多了。咱们队长也真是的，非要支援他们，这大热天的，走得口干舌燥，人家竟然这种态度。”
说话的是一班的战士，一班长听他磨叽完，批评似的说：“急什么啊，我们就当是休息了，人家提高警惕一定是有道理的。”
“好好好，有道理，有道理，我不说可以了吧？”一班的这个战士，认错地说。
金锁坐在草地上，沉思了一会说“是不是山寨出什么事了，我来过几次他们都没这样过，这里一直都是孙二秃子守着，今天怎么没看见他呢。”
听了金锁的话，还有人说：“要我说啊，就不该来这鬼地方，你们说，这儿离双桦镇这么近，日本鬼子憋泡尿功夫都能到这儿转一圈，能安全吗？要我看啊，他们如果不让咱们上山，咱们就借这个理由回去算了。”
之后，有人说等，有人说回去，七嘴八舌，说个不停。

陈聋子的坟墓已经埋完了，墓前一块扁平的白莲花石头，刻上了字迹：
生于光绪三十四年
卒于民国三十三年农历七月二十四日。
大西山绺子大当家陈大刚之墓。
看到墓碑，山寨子的很多人，才知道陈聋子的名字。因为在这之前，没人叫过，也没人想问这事，平时说话都叫大当家的就完事了。
葬礼按部就班地进行着，现在，专门负责仪式的人员，给参加葬礼的人每人斟满一碗酒。大家端着酒碗都耐心地等着，倾听山寨主事的即兴讲些悼词之类的话。这时，有几个人主动走出人群，对酒蒙子说：
“二当家的，山寨不可一日无主，大当家的已经西归了，现在，你理当行使大当家的权力，主持这次葬礼和今后山寨的大小事宜。”
这个人的话还没说完，铁锁早把两支手枪从腰间抽出来，又一扬头，示意身边拿着陈聋子烟袋的关锁，把烟袋交给山香，他高喊吓唬着：
“大家听清了，大当家的临终时，已经将山寨托付给了三当家的达子香，不信，大家可以问问二当家的、跳山虎，还有野猫子。”
“是，是——”沉默了好一会儿，酒蒙子四下扫了一眼才吞吞吐吐地说。
“既然二当家承认了，大当家的是这个意思，大家就跪拜吧。”铁锁声音里带着一种威严。
前面有几个人跪下了，后面200多人呼拉一下跪下了一大片。只有二十多人仍然站着不跪。铁锁知道这都是酒蒙子和跳山虎的人，他有点急了，两只手枪轮起，啪啪啪——刹那间撂六七个，野猫子站在那些人的附近也被误伤。其他人见状，都扑嗵一下全跪下了。
跳山虎看铁锁打死了他的人，现在才明白，为什么进墓地前，铁锁让所有的弟兄们把枪放下，说不能带凶器进墓地，这样会惊吓了大当家的游魂。原来这是一场阴谋，多亏自已偷偷地把枪藏在马鞍下面，不然可就吃大亏了。想到这儿，跳山虎掏出枪对准铁锁扣动扳机。铁锁以为大家都没枪，所以，根本没有防备跳山虎。但是，山香早看见了跳山虎的举动，她一步上前，用手迅速托起他的枪。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跳山虎的枪声响起，两颗子弹都射向了空中。
大家已经跪拜了山香，铁锁以为水到渠成了。就在这时，山香却扔下烟袋，歇斯底里说：“铁锁，我不想看到的一幕终于发生了，这个大当家的我根本就不想做，为了大当家的这个虚名，你们看到了吧，竟然在大当家的坟前倒下了六七个生命，大当家的尸骨未寒——”
“为什么？”铁锁问。
“做了又怎么样，我这个大当家的，还不是用血腥换来的吗？”山香反问到。
“可是，这是大当家的，临终托付的啊？”铁锁还在坚持。
“大当家的一个人托付，不代表大家都同意、支持。”山香句句是理。然后泪如雨下，不再说什么了。她走到野猫子身边，摘下身上的斗蓬，缓慢地给野猫子披上。
酒蒙子看了看跪下了。跳山虎没办法，也只好跪拜。在铁锁的号召下，参加葬礼的所有人，齐声高呼：
“大当家，达子香，大当家，达子香——”
高呼一阵之后，大伙双手把碗中酒举起，一饮而尽。然后将碗狠狠地摔地砂石地上，铁锁领着大家高声诵读：
“誓与山寨共存亡，为死难的弟兄报仇——”
所有人也都举着枪高呼。山香看到这一切，心里又是悲、又是气，但是，她也感到可笑。她不知自己在扮演着一个怎么样的角色，为什么所作所为，都被别人操纵着。此时，她真的后悔，不该卷入这场事非。今后的路该怎么走，还能像今天这样，让人操纵着吗？铁锁极力地维护我这个大当家的权力，是有什么目的，还是真正为山寨着想。她的心已经乱了，她想不明白。但是，山香不明白，铁锁有他自己的想法，他一方面想与丁八保持着目前的关系，因为，丁八会给他很多好处。就像当初，野猫子用两块大洋就把他拉拢过来，但是，野猫子万万没想到，在他兴奋的背后，却埋下了祸水。另一方面，铁锁还得保护山香，因为他已经发现半块手帕的秘密。还有，铁锁保护了山香在山寨的地位，也是保护自己。因为他现在还认为自己在山香的心中依然很有位置。很可惜，铁锁万万没想到，此时的山香，从那天在山上看到他背着一个女人去了双桦镇，就已经对他产生了疏远和戒备的心理。
就在山香刚要下令回山寨的时候，江子派来的人已经快马赶到，他告诉山香，山下有一支队伍，说是完达支队的。山香听了，决定亲自去迎接。
于是，她飞身上马，向饮马河飞奔。她今天穿着一身白绸面料的套装，披散着发髻，马飞奔的时候，更显得洒脱、飘逸。人们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目光中，又多了一种说不清的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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