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邻旧居(梅花君子)
RE:老邻旧居(梅花君子)
在我们每个人的记忆深处,或多或少都会存有一些老邻旧居的清晰的模样,那种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和谐关系似乎是人们生活中不可缺的一部分。
老邻旧居(梅花君子)
老邻旧居
作者:梅花君子 编辑:文风乐乐
我买了楼,简单装修之后,打算年前就乔迁。按道理,这是好事,让人高兴的事。最近,我怕提到搬家这两个字。心里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不是欣喜若狂,而是那种难舍难别情感紧紧地围绕着我,我感到迷茫感到恐惧,或许这些感觉全有,却不能说清楚到底是哪一种感觉,我试图努力的避开这些纠结的情感,时间长了也许会好了,但是这种说不出的情绪,时浓时淡若有若无,在夜深人静时,如同一片浓雾,弥漫了我的情绪,老邻旧居让我魂牵梦绕,辗转反侧,夜夜失眠,把我折腾的昏昏沉沉,甚至在大天白日的迷迷瞪瞪的想要睡觉。
老邻旧居听说我要搬到城里后,叔叔婶子们见了我总是要多说几句话,好像我一进城就永远不会回来。嘴里唠叨着,这孩子就是有出息,终于不让媳妇蹲灶火坑,让媳妇过上不抱柴火就能做饭,不用猫腰撅腚添煤生炉子满屋子就暖和,你媳妇跟着你算享老福了。邻居们说这些话时,眼神里充满了羡慕,还扑闪着激动的泪花。我最见不得别人掉眼泪,心里面感觉总不是滋味。我就是在他们眼皮底下蹦蹦跳跳长大的孩子,突然离开生我养我的小山村,那心情远远是不能用简单的文字来形容。
这些天来,也许因为乔迁过度兴奋,一夜总会醒两三次,老邻旧居那一张张非常熟悉的面孔,非常清晰的呈现在我眼前,一颦一笑,一怒一喜,都触动我的情思。这些年,我和邻居们,低头不见抬头见,时间长了觉得没啥,有时候心情不好,见面甚至都不打招呼。谁家有了事情,比如盖房子搭屋,打玉米扛麻袋,总会有人帮忙。我是邻居们公认的懒汉子,城乡之间的夹层人,说庄家人吧,不会使毛驴,不会扶犁杖种地;说是城里人吧,在城里没房子没住处,很多跟我闹玩的人,干脆就喊我二混子。每当我家变卖粮食,卸大米白面,这些动力气的活计,上下左右的邻居们,都会主动帮忙,我倒成一个寸草不捏的浪荡公子。我的邻居都说我命好,摊上一个能干的好媳妇,还有一个不用受累就赚钱的好工作。有时候,我也会被邻居们说得脸红心跳,主动从柜子里拿出比较上档次的烟,犒劳给我受累的邻居们。他们却摆摆手,不祸害我的好烟。理由确有一大堆,你家的日子过得紧紧巴巴的,别打肿脸充胖子,好烟留着给上样的客人抽,咱们都是老邻旧居,别闹那个羊上树。
我在十多岁时,家里打一眼压水井。早晨井匠还没到,老邻旧居就站满了院,说说笑笑好不热闹。那时,打井是件不得了事情,全小队的劳动力都来帮忙。我父亲特意打发我到小卖部买一条带嘴的香烟,没想到谁都没动,原因我家困难,打井本身就花钱,有纸卷的旱烟就行,抽带嘴的香烟,那是最大的浪费。打完井后,我父亲掰着手指头算账,总共才花500多元,而凌源一个亲戚打一眼井,光工钱就700多元。我父亲笑得合不拢嘴“多亏老邻旧居的帮忙,要不然非得捅出一个大窟窿,好几年都缓不过劲来。”父亲那满脸的褶皱都是自豪的笑容。
我们这的人,人情味特浓,没有城里人那种势利眼。给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吃杀猪菜。我小的时候,家家户户日子都过得紧巴。像模像样的人家,一到腊月根都要杀年猪,无论谁家杀年猪,都要把上下院的邻居们叫在一起,烫上烧酒,锅里炖好猪血、干白菜、血脖子杂烩而成的杀猪菜。个个兴高采烈,粗门高嗓,划拳行令好不热闹。婶子大娘们,把酒端上,杀猪菜盛上后,还有一项重要的任务,就是挨家挨户送杀猪菜。她们手里端着热乎乎香喷喷的杀猪菜,隔着院墙就高声大喊,你嫂子赶紧拿空碗出来,给你们送杀猪菜。庄家人实在不闹虚悬套,听到喊声后马上就端空碗出去,隔着低矮的土院墙,就完成一次次友情的传递。在我的印象中,一到腊月几乎每天都有人,隔着墙给我家送杀猪菜。我也经常在妈妈的指使下,端着大碗杀猪菜,隔着墙挨家挨户送杀猪菜。
最有意思的一件事,东院盖房子上笆(就是给房子上盖),我去帮忙。按照当地的风俗,中午必须做荞面饸饹。邻居家嫂子,好说好闹,没事经常拿我开涮。我坐在炕沿边,耳听嫂子小声说“今天中午的烦事要搭梁(不够)。”我便挤眉弄眼,把一碗碗饸饹放在桌子底下。果然,还没吃到一半,饸饹就真的没了,急得嫂子满脸冒汗,忽悠我吃豆包。我却晃晃脑袋,坏笑着说“嫂子,你做得豆包不好吃,我乐意吃你的做得荞面饸饹。”嫂子不是一般战士,从我的坏笑中就知道有事,错开桌子,原来我在桌子底下藏了满满六大碗饸饹。因为这事,我落下一个蔫吧萝卜辣菜心的恶名。我结婚后,嫂子还在我媳妇面前,把这事折腾出来,添油加醋的数落我。
我媳妇第一次来我家,老邻旧居怕我家没准备东西做瘪子。东家拿一捆韭菜,西家给一块冻猪肉,前院给摘一框子黄瓜,后院给拿一桶酱油。我媳妇被邻居们的热情,感动的不知如何是好。尤其是婚后,老邻旧居把她当成了眼珠子,我却成为大家的攻击对象。记得有年冬天,我和媳妇因为小事闹了别扭。我本身没错,干嘛向她认错,于是便把脖子一耿耿,不跟我过拉到。我被婶子大娘们,轮番批斗,你一言我一语把我数落的里外都不是人,实在受不了这些热心邻居们的进攻,不得不向媳妇投降。邻居们总是向我灌输,你媳妇你嫌弃你家穷,实实在在跟你过日子就不容易了,你必须让着她,你再敢跟她耍毛驴子脾气,我们可真敢收拾你。
去年,我媳妇因为车祸住院,过端午节的时候,因为母亲年老行动不便,媳妇还没恢复,也就没包粽子。端午节那天,我们刚刚起来,连炕还没收拾好,前后院的邻居们就送来热乎乎的粽子、鸡蛋。一个个拉着我媳妇的手,千叮咛万嘱咐,只要人在,受点罪遭点折磨,都没事,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至今,我提起这事,她总是感慨老邻旧居真好。
今年,母亲突然发病,病重难治回家保守治疗。我满脸是泪,陷入极度的苦痛之中,邻居们恐怕我着急上火,把身体拖垮,总是劝我往宽绰想。在我的记忆里,我家里每发生一次事情,都有邻居陪伴左右,在我深陷绝境的时候,邻居们都会伸出手,使劲拉我一把。我父亲病逝时,我刚刚支事,很多事情都摸不着头绪。春天邻居们帮我种地,夏天帮着蹚地,秋天帮着打场……
马上就要搬家了,我却心生胆怯,怕回老家与老邻旧居见面,见面该说些啥,脑子里一片空白,我媳妇从老家回到楼房,总是跟我叨咕邻居们的事情,谁家杀猪,谁家娶媳妇,谁的爷爷啥时候烧纸节。我突然跟媳妇说“腊月二十左右,咱们回家请大家吃顿饭。”媳妇欣然点头,她接过我的话题“上下院的邻居,让咱们正月初四就回去,他们要轮着番的请咱们吃饭。”听媳妇说到这里,眼窝子突然发热,泪水不知不觉的流出。老邻旧居,以前我恨不得一个高就蹦出这兔子都不拉屎的穷地方,可真要拔下扎在泥土里这条根,离开亲亲热热的老邻旧居时,却让我难舍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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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君子:原名王海,内蒙古宁城人,系西部网作家协会会员,赤峰市作家协会会员,现在宁城万利水泥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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