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乡小记（二—四）（笛音天涯）
回乡小记（二—四）（笛音天涯）
回乡小记之无法瞑目（一）
作者：笛音天涯 编辑：文风乐乐
回乡小记之无法瞑目（一）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人们总把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当作人生最为幸福的几件事之首。然而，相比漫长的岁月，这两件事所能够带给我们的快乐同样是有限的。盛宴散后的清冷，烟花绽放后的灰烬，激情燃烧过后的平淡------，我以为我和林菊的约会与众不同，其实一样脱不了盛极而衰的窠臼。想象无比美好，现实照样平凡。 林菊是被她父亲的电话喊走的，在那张柔软的席梦思床上，我们相拥着，偶尔亲吻一下对方，欲望之潮正渐渐退去，一遍黄白色的沙滩悄然跃出海水，黑褐色的礁石疲乏的俯卧在肮脏的水渍里，潮起时是那般的壮观，潮落处却这般的黯然。无数的期待、憧憬已然消弭，一丝轻微的感伤、失落无奈的涌起，前一刻那疯狂的潮水还充满着令人颤栗的恐怖和莫测高深的神秘，它勇猛精进，无所顾忌的荡涤一切，海水和堤坝纠缠不休，抵死缠绵，它一次次的冲击着，狂呼怒号，看似坚固的堤岸呻吟哀鸣、摇摇欲溃-----堤坝最终承受住了海水的暴虐，虽然疲乏却安然无恙。海水在堤坝围成的海湾里荡漾，慢慢的平静下来，而后如春风拂过琴弦，落花飘落水波，曾经不可一世的浪潮温柔的舔舐着、抚摸着，它已经陷进了堤坝的温柔里，发泄殆尽的精力使它不得不鸣金息鼓，继之则像打了败仗的将军，虽然不甘，却只能接受失败的结果------。 在林菊的电话里我听到了她父亲喊她回家吃饭的声音，卫生间离床的距离只有几米远，菊的声音在哧哧的水流声中透出几分厌烦和不愿，那个电话打了有几分钟 的时间，当林菊回到我身边时，她脸上的神情有点僵硬，在我再次和她欢爱时，我感觉出她的心不在焉，那一刻我涌出一个荒唐的念头：我和她这一次期待良久的爱也是一次饭局吗？ 饿了吃饭，性动了做爱，同样是人的生理需要而已。这个突然萌发的念头一下子颠覆了性爱的神圣和美好，我不再刻意的去取悦菊，我机械刻板的动着，曾经在感觉里心荡神摇的性爱此时如同嚼蜡。 相挽着走出宾馆大门，疲累至极的身体被双腿拖着挪向菊的座驾，秋日中午的阳光眩目刺眼，穿着短袖的双臂感觉到了太阳的热量，阳光却射不透胸腹上的薄衣，感觉来自胸腹处的寒意，我忍不住的打了个喷嚏，菊放开我的胳膊抱住了我的肩头。爱怜的问：“你感冒了吗？要不要紧？” “怎么可能？”我用大拇指挤了挤鼻翼，一只手安慰般 搂了搂菊的肩头。 倚在车门边，我婉拒了菊送我回去的请求，说等下要和我在邵东开托运站的二哥一起回家。菊的眼睛里盈满浓浓的依恋，看着她不舍的上车，启动车子慢慢远去，我的心缓缓沉落。 金风玉露一相逢，人间风物仍如故。 坐上开往老家的中巴车，当我掏出钱包拿钱买票时，蓦觉钱包里多了厚厚的一叠钞票，随便数了下，竟然有一千多。我知道这钱不是从天而降，菊是什么时候将钱放在我皮夹里的呢？ 真想抽自己几嘴巴，说什么不好呢？为什么要说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是为了博得她的怜悯和同情吗？可是，我心中的痛苦、憋屈、抑郁、烦闷除了向她——这个昔日的同学、往日的知己、现在的亲密爱人，还能够、还可以对谁诉说呢？在宾馆里的五六个小时里，大部分时间都是我在说，她静静的听着，她在我平淡的叙述中感伤不已，她伏在我身上，抚我眼角的皱纹，鬓边的白发，吻我目中的凄伤，口里的苦涩。她说：我们为什么没有早一点相见？为什么没有在十多年前就在一起？读书时，我给你写过情书，你为什么看都没看就丢到了窗外？ 关于那次情书的事我记得很清楚，上晚自习吧，坐在我前排的她将一张写满字的信笺折成一个”油板“，我听到她“欸”了一声，她一双手捧着脑后的马尾，里面的一只手缓缓松开，那个油板滑过她的头发，在她的颈部短暂的停了一下，然后迅速的堕落，掉在我的文具盒上，铁制的文具盒发出”咚“的一声，虽然声音不大，那一刻却震耳发聩。那是我第一次接到女孩子的情书，我当时全身剧颤，心跳加速，耳鼓轰鸣，我犹豫了很久，却没有打开，我将”油板“揉成一团，从缺了一块玻璃的窗户里丢了出去，她哭了，伏在课桌上，抽搐着哭泣-----。 丢了之后我马上后悔了，看到她哭，心里更加不是滋味，那时候学校对早恋控制得很严，老师把早恋形容为洪水猛兽，以至于在我的心里对那种情感谈虎色变，我压抑住去外面捡拾那个”油板“的冲动，内心说：”菊香，你不要怪我，我们还太小，这注定是一段无法结果的感情，长痛不如短痛，我是为你好------。“那年我十五岁了吧，因为从小喜欢看书的关系，心理比班上所有的同学都更为成熟，我当时那样做，心里真的是为了她好，早恋的危害谁都知道，菊的成绩很好，以她的聪慧、勤勉，考大学应该是板上钉钉的事，如果她陷入早恋的泥潭，结果几乎可以预见。其实当时班上的小情侣有好几对，有个女同学因为怀孕被学校开除，还有几对因为在邵水河边幽会被当地村民抓住交给学校而被学校劝退。这一切使我感觉到学校教育的失败，十六七正处于青春躁动期，无法合理的压抑和控制对异性的好奇，而老师只会一味的强行制止学生早恋，对学生缺乏正确的疏导、合理的沟通。十多岁的少年逆反心理特别的严重，正如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一样，老师越是不准学生恋爱，学生们越是对恋爱充满好奇，直欲一尝禁果------。到现在为止，我一直认为处于青春发育期的少年男女对异性萌发由衷好感和倾慕都是正常的完全可以理解的，这种感情是健康的、纯真的，是一种美好人性的表现。我错失了一段纯美的感情，，如果不是因为我的虚伪、假臭，也许我的人生将是另外一种局面，当然，人生没有如果，失去的永远失去。而现在，我可以抓住什么呢？拿出手机，我拨通了菊的电话：“菊，你的钱怎么跑到我的皮夹里了？”电话那头的菊噗哧笑了：“什么你的我的？我们之间要分得那么清吗？”我无言，心里满是愧疚和羞惭，举着手机，口里不知道说什么。我感动于她对我的痴情、怜惜，可作为男人，我凭什么用她的钱？我接受她的钱，我还算是一个男人吗？可是，我能够拒绝吗？我拒绝的是她沉沉的爱、是她深深的情。菊啊，你要我如何去回报你这如山般沉重、如海般浩瀚的爱呢？手机在这个时候“叮叮“响了两下耗尽电量关了机，握着手机，我长长的叹息，却呼不出心中的烦闷。 在艾新和天星的岔路口跨下车来，看着那熟悉而又显陌生的家乡风貌，顺着那条窄窄的水泥路，我疾步如飞地往家里走去。短短的三年，马路两边建起了一幢幢豪华别致的高楼，曾经的山丘被铲平，田地被堆没，过去的土砖瓦房大多已经废弃，那些四通八达的小路被荆棘、茅草塞满，远处的山更绿了，可 那些清澈的池塘呢？干裂的塘底无声的诉说着今年大旱的恐怖。这条水泥路的尽头，有我生活过十多年的贫寒、温馨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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