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乡小记（二—四）（笛音天涯）
回乡小记（二—四）（笛音天涯）
回乡小记之无法瞑目（四）
作者：笛音天涯 编辑：文风乐乐
回乡小记之无法瞑目（四）
鞭炮噼啪、唢呐呜咽、铙钹铿锵，做法事的和尚拉长调的吟经声------丧事特有的嘈杂声音在广袤的乡野上空缭绕，渲染出一份悲戚的气氛。离舅父家越近，我心中的哀伤越发浓郁起来。老实说，我对舅父没有什么感情，舅父给我的印象是冷漠、孤僻、吝啬、狭隘、自私、寡情，但逝者已矣，生命的消失，对谁都是一份哀痛，何况他毕竟是母亲的亲哥哥，血浓于水，我何必再去计较那些呢？舅父家是所有的亲戚中我最不愿去走动的，小时候除了拜年，无论母亲怎么念紧箍咒我都不愿去他家。母亲很奇怪，问我不去的原因，我却无法回答，怕说出来母亲伤心。 我十三岁那年吧，舅母过生，父母因为要去乡里开会，就打发我去。那时候家境清贫，一年难得吃一顿好的，父母以为我走一次亲戚吃一餐好的对身体大有裨益，另外还可以锻炼我的胆量，培养我待人处事的本领。先一夜苦口婆心、告诫我到了舅父家要有礼貌，要问候他们，吃饭的时候不要站起夹菜，夹菜要夹自己面前的，不要越界------听得我头都昏了。那天我不情不愿的去到舅父家，舅母不冷不热的接过我拿去的人情（礼物），当时屋里的客们济济一堂，大多是舅母娘家的亲戚，还有舅母的四五个儿女、外甥、孙子孙女什么的，他们或吃着瓜子，或嚼着糖果、饼干，或饮着茶水，但舅母什么也没有给我，连茶水都没有筛一杯，我虽然小，毕竟是客是不？当时便生了闷气，一个人走出屋，在阶地边的一条凳子上坐了，听着屋里的笑语，心中特不是滋味。有心不吃饭跑回家去，又怕父母知道了不高兴，那个把小时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被舅父家冷落的我黯然神伤，甚至有点自轻自贱起来：舅父的家境历来比我家好，外公以前做过乡里的保长，留下了一点家财，改革开放后舅父是最先放下农活到外面做生意的那批人，听母亲说舅父很赚了一些钱，舅父有三个女儿，大女儿嫁了个地仙（阴阳师），二女儿? 不清楚，两个儿子都在教书，这种家庭在农村里到还算体面。而我家父母都在地里刨食，大哥教书，早已分开另过，二哥当时在县百货公司，有限的工资连糊自己的口都困难，家里建了房子，还欠着别人的钱，比起舅父家肯定差了许多。舅父一家以前虽然在骨子里看不起我们家，面子功夫还是有的，逢年过节、贺生日啊，都还算亲热，两家关系出现裂痕应该是缘于这年舅父的小女儿细妹子苦苦追求二哥未果，表亲属于近亲，婚姻法禁止直系血亲和三代以内旁系血亲结婚，说是这种人结婚容易生痴呆和畸形儿。细妹子人长得不错，个子高大，瓜子脸，皮肤白里透红，算得上是个美人，我记得有天夜里她在母亲面前苦苦哀求，一张脸哭得如梨花带雨。母亲搂着细妹子不停的劝慰，那场面至今想来都有点感人。母亲其实并不反对细妹子嫁给二哥，说旧时候表亲结婚平常得很，也不见哪个生下的孩子不正常，只是崽大娘难管，弟大兄难为，她无法强迫二哥。二哥当时和县委书记的女儿恋爱，肯定不会接纳细妹子，听母亲说县委书记的女瘦得象根柴禾，要屁股没屁股，要奶子没奶子，那种女人能不能生养都成问题，她是坚决反对二哥娶县委书记的女的。二哥最后既没有娶细妹子，也没有娶县委书记的女儿，最后和二哥结婚的二嫂比起细妹子和县委书记的女儿来相差又岂能以道里计？二哥的婚姻给我的启示就是万事都由命定，人强强不过命。扯远了哈，回头再说那次在舅家吃饭的事。 我那时在外面吃酒席只好“黄蜷肉”（一种用面粉、肥肉、糖精混合油炸的食品），对什么“棒头 ”（蒸好的瘦肉上面铺一张煮、煎好的猪皮）鱼呀的那些并不感兴趣，农村里办酒席什么菜都是成双的，八碗菜四里四向的摆着，我面前的却是碗“棒头”，两碗“黄蜷肉”摆在我左右靠前的位置，要夹 “黄蜷肉”必须得站起身，伸长手才能够得着。我和舅父的外甥，一个叫富喜的和我同年同月只比我大几天的少年坐在一起，我左他右，舅母就坐在富喜的旁边，她不停地给富喜夹着菜，一边絮絮叨叨的说：“ 富喜宝，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喀婆过生你莫做客，要吃饱哈，你看老兵比你吃得多得多哈------。”我心里记着母亲的教诲，一直缩着筷子，根本就没有吃什么，她这明明是睁眼说瞎话撒！当着我的面说我吃得多有点伤自尊哈，我白了舅母一眼，站起身来，将舅母左手边的那碗 “黄蜷肉”端到面前，里面还有三个 “黄蜷肉”，我将它们尽数夹到饭碗里，心里说：“你不是说我吃得多吗？我就多吃点给你看！”富喜看着他的喀婆说：“我也要“黄蜷肉”。”舅母对面坐着舅父和大表哥，他们面前的一碗“黄蜷肉”明显没怎么动过，舅母却将筷子伸到我碗里，夹了一只给了她外甥。我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气，将筷子往桌上狠狠的一摔，泪声道：“你欺负人！”起身跑了出去，背后传来舅父极不通气的一句话：“这个兵伢子，太不懂事了！” 这句话我记恨了几十年，它将舅父以前对我的好全部推翻，此后几十年成了我挥之不去的心结，甚至常常在梦里折磨着我，我没有和任何人说，四十年来，我每每想及，对舅父一家的怨恨便加深一层。我不禁要问：二哥拒绝了细妹子和我有关系吗？ 这种人还配称亲戚吗？他们这么做还有人性吗？ 舅母对我不好我想得通，她毕竟是外人，世上对外甥好的舅母原本不多，可舅父那样对我我无论如何都想不通，我是他妹妹的儿子啊，这种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血脉亲情他一点都不顾惜？舅母的蛮横、狠毒、跋扈远近闻名，舅父是怕了舅母的淫威，俗话说家有悍妻劣子，无法可治。我自己就娶了个和舅母差堪比拟的玩意，但是，我绝对不会像舅父那样做人，那样对待自己的外甥还算是人吗？！ 近了，一座用竹枝扎的彩门胡乱的竖在禾坪里，给人一种不伦不类的感觉，扎丧事的彩门要用松枝，这种竹枝扎的我还是第一次看到。看到禾坪下边的土炕上的那片竹林，我明白来帮忙办丧事的人是懒得费功夫，就地取材，因繁就简了。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舅父一家在当地人心中的重量，这种明显的敷衍塞责他们都看不出？ 禾坪一角砌着三个大灶，几个女的正在灶边忙碌着，稀稀落落的几十个人坐在禾坪里的几个桌子上或打着牌，或在打屁聊天，我寻找着母亲的身影，在几棵树布下的阴影里我看到了母亲，大姐、大哥、二哥、二嫂、三哥，林胖子的老婆------他们围坐在一起，陪着母亲说着话。我走过去，搂着母亲的肩喊了声娘，又一一和姐哥他们打着招呼，二哥站起来抱了我一下，大哥拿出包烟发了一支，三哥说你没在家里困觉了？林胖子的老婆叫了声小舅。一家人其乐融融，温馨的场面令我的眼睛一下子湿润了，这一刻，周围的杂音被耳朵自动屏蔽，流入我心头的只有家人的问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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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回乡小记（二—四）（笛音天涯）
谨以此片悼念远去的妈妈，妈妈走了，留给我们的是一片思念，永远的思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