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成熟
老虎岗中学,虽然强手如林,但是作为刚刚调过来的我,谁也没有小瞧我,因为马校长硬把我要过来的,大伙心里清楚:若不是绝对行,马校长是绝对不会力排众议非要我。要知道:马校长能瞧在眼里装在心里的人,可实在不多。 我调到老虎岗中学工作,完全是马校长一人的努力。当然,我个人与马校长也只不过认识而已,本来没什么深交,更没任何背景。自然,我更没因此送过什么礼花多少钱,马校长把我调过来,完完全全出于工作方面的考虑。提及此节,我并非自诩自己多么的有能耐,多么的出类拔萃。我只是想说,马校长这个人绝对行,在调到老虎岗中学不久,我就在日记中写过对他的印象:马校长,他嘴冷心热,他认人不认财,认理不认礼。他要相中的人,怎么想法也整到自己手下做事。他想办的事,几乎没有办不成的。工作上,他说一不二,绝对的“专权”,绝对的“抗上”。在他手下工作,从头到脚都有一股子硬气。他挺有甩头,挺有魄力,挺有胆识。他具有较强的组织能力和宣传能力。他一向注重人的意识形态的作用。他任人唯贤,知人善用,这在他当中学校长最初的几年里表现最为突出。 语文组的赵忠福老师讲,为了能把我调过来,马校长同镇党委书记冯海山进行了不同寻常的对话。冯书记说,在外地调过一个民办,增加政府开支,不如干脆在小学那头调过一个算了。马校长说,小学那头有行的我就不在外地挖了。抗上的马校长说服了冯书记。当时,马校长的确把我看得很高,也的确把我抬得很高。事实上,我并非比谁都强,半斤八两我自己最清楚。 当然,在文化,无论在小学还是在中学,工作上,我确确实实干得很出色,确确实实得到许多人的认可,我确确实实风光过。当然,都已经是过去了,到老虎岗,我还得一切从零做起。 在老虎岗,无论工作还是生活等方面,我面临的最大难题就是适应。适应的过程,是一个痛苦的过程,也是一个不断走向成熟的过程。 调到老虎岗,来自工作方面的纷扰并不是很多,生活方面的麻烦事倒是不少。我“啃”的第一块骨头是小二队的王瘸子。他的大名叫啥不清楚,大伙都叫他王瘸子,我也跟着“王瘸子”起来了。他的媳妇也是瘸子,头些年,几个孩子小,两口子不能干重体力活,只靠王瘸子做成衣修缝纫机艰难度日。 照理说,家境贫寒,父母在孩子的教育方面不能娇生惯养,应该较为严格,孩子也能够“立世早”,恰恰相反,王瘸子虽然说话好像挺明白,实际上,他的孩子一旦在外面惹啥祸,常常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人家找上门来,才会过问过问,王瘸子是那种比较“护犊子”的家长。调到老虎岗不到两个月,我便因他的孩子,同王瘸子过了招,尽管我损失了一点钱,但我最终出了心里窝着的那股恶气,感觉格外畅快。 事情是这样的:有一天,快下班的时候,亚杰上单位把我叫出办公室。我感到挺意外,快下班了,怎么钉上来了?!没等我开口,亚杰便冷着脸对我说:“咱们后窗户玻璃被人砸了两块!”我当时火撺头顶,强压怒火吩咐道:“你回去吧,我马上下班了。”玻璃被砸,已有多次,我心里一直憋着一股怒火,若是让我抓住,我非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不可。 来家,我正告亚杰:你留心点,抓一抓。此后,亚杰倒也真的抓了几天。功夫不负有心人,亚杰到底还是抓到了两个砸玻璃的小犊子。 有天下班,门锁着,刚把门开开进屋,后院“三老跑”就没好声喊我,说亚杰不知咋的了,躺在她家的院子里了,让我快去看看。我跨出门外,来到“三老跑”家的院子,见亚杰躺在院子里不省人事,在“三老跑”等人的协助下,我把亚杰背回屋,一番调理之后,亚杰醒了过来。原来,她抓到两个小犊子砸了玻璃,把窗台的小收音机给偷去了。亚杰跳墙撵,结果摔了一跤,晕了过去。 亚杰说参与砸玻璃偷收音机的有王瘸子家的小崽子。我和亚杰气呼呼地来到王瘸子家。小犊子没在家,王瘸子也没在家,只有瘸子的媳妇在家,同她根本整不出个甜酸来,只有等王瘸子回来。回家,我越寻思越憋气,这不骑在脖颈拉屎吗?连小犊子都欺负到头上来了,这还了得,我岂能容他?! 我第二次走进王瘸子家的院子的时候,可谓冤家路窄,刚好撞见王瘸子的小犊子推门往出走,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我厉声喝住他,“是不是你砸了我家的玻璃?是不是你偷我家的收音机?”不等小犊子分辨,我伸出右手,像拎小鸡似的,把小犊子拽出院子,我已下了狠心,非收拾他不可。这小犊子见我动硬的了,颤声说是他干的,还有大排风家的孩子。想到妻子因为撵两个小犊子摔昏过去,我再也压不住心中的怒火:“这么点的犊子都欺负我,有娘养无娘教的玩意儿,今天我过过你的周年!”我甩手照小犊子的脸就扇了几巴掌,几巴掌下去,给小犊子扇过去了。我拎起瘫软的小犊子,脚下用力踢打着,小犊子有了反应,我才罢手。这时,王瘸子媳妇和老王家的一些亲属闻声上前,像炸了窝似的同我理论。这时,亚杰冲上来,几句在理的“女高音”之后,老王家的那些帮凶才算消停下来。 死王瘸子还没回来,难说出个里表来,我和亚杰气呼呼地回来了,我们都一肚子的气,晚饭都没吃,坐在屋里生闷气。 掌灯时分,王瘸子领着他的小犊子来了,收音机也给拿来了。王瘸子先是一再赔不是,说打的玻璃明天给镶上;接着便说他孩子的脸让我给扇肿了,想明天要领孩子上医院看看。那么下狠打人家的孩子,的确咱们有些理亏。咳,如果不是因为亚杰因为这小犊子跳墙摔晕过去,我一时气急也不会下手那么狠。我说行,明天让亚杰领孩子上医院买点药。王瘸子领孩子回去了,我余气未消,半步也没有往出送。 第二天上午,我正在上课,亚杰找到我,说领王瘸子的孩子上医院买了点药,可王瘸子说还要上任民镇医院透透视,问我咋办。我说:“你就领上任民透透吧。”显然,这死王瘸子是要“造祸”我几个钱。 上任民,没花几个钱,我以为这事就完了,没想到,亚杰说:“王瘸子还要领孩子上安达做做脑电图。”我有些火了,都是老王家那些死亲属出的损主意。看来,非我亲自出马会一会这个死王瘸子不可,我就不信——“杨拉子”能倒上树。 晚上,来到王瘸子家,我坐了下来,同王瘸子斗争了好几个小时,最后把个王瘸子整得一管不递哑口无言了。我和王瘸子讲定:上安达给孩子做做脑电图,如果没啥事就算拉倒。王瘸子满口答应了。 次日一早,我便领王瘸子和他的小犊子上了安达。我怕夜长梦多,早去早回,要不我和亚杰的火就不会彻底消。上安达自然没事。此后,王瘸子没再纠缠。家庭生活也从此有了如水的平静,无限的生机。 居家过日子,住连脊房子,出入一个当院子,最难。家搬到帽铺最初一两年,并不觉得什么,买房子的时候,也没考虑这方面的问题。 自与邻居产生磨擦后,住连脊房走一个院子,平日的生活,我和亚杰感到举步维艰。调到老虎岗工作以后,我便张罗卖房子,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寻个清静的住处,可始终没有卖成这个房子,主要问题不是价格上的问题,而是一听说我的邻居都皱眉。梁黑子家就是因为受不了我的邻居的气,才卖掉搬到后院住的,妯娌都整那么僵,与旁人做邻居又能怎样呢?邻居的老爷们和孩子倒也没啥说,就是邻居的死老娘们,最不是玩艺儿,在前面的章节里,我已有过叙述,这里我就不重复了,我也懒得重复。 房子卖不了,只能另寻办法。我和亚杰商定,找找镇土地办的杨三子,在前面给开条道,独门独院便解决了眼下的矛盾。 第一次找到杨三子,他答应得很爽快,说给开条道。问题是所开这条道,就我家的利用率最高,得与其它几家协商,要求每家都把小园往回缩挺大一块。 等了好些天,也不见杨三子过来,马上就要种园子了,这事宜早不宜迟,等种上园子,今年这道又开不成了。不浇油不滑溜呀。我在供销社买了几十块钱东西,第二次走进了杨三子家。我和妻子不厌其烦地诉说了两家走一个院子的难处。这次,杨三子明确表态:过两天一定过去,用尺量量,看看园子往回缩多少,就是其它几家不同意也得开道。杨三子说,现在正在搞乡镇建设规划,不单单你们那要开道,但凡能开道的都得开,自己不开,咱们镇上要组织推土机推。送了礼,我和亚杰吃了定心丸。看来,此事有望。我和亚杰心里像打开了一扇窗,格外敞亮。 过了大约两三天的样子,仍不见杨三子过来,我只身“三顾茅庐”。这次挺见效,第二天杨三子就带人过来,告诉各家园子缩多少,如果不往回缩,就用推土机推。其它几家没啥意见,就是那院老娘们有点不是心思,开不开道与她家关系不大,但杨三子的态度挺强硬,那屋也没再说什么。此事总算落了下来,我和亚杰很高兴。只是最后整园子时,几家并没有按杨三子量的印儿开,所开的道只能走小马车,但总算开了道,总算出入方便了,总算不用看那屋的脸子了。平日里,我和亚杰的腰杆子也硬气了许多。 1992年前后,也就是任学生马忠辉的班主任那会,我对学生的要求挺严,班级管理也比较上线,在班级日常管理上,我确实摸索出了一些规律性的方法,也得到了校领导和老师们的一致认可和好评。当然,工作中,我也尝到了许许多多的酸甜苦辣。 初一新开学的第一天,我就体验到了“斗争”的快乐。新生第一天上来,没有“值日轮流表”,当天值日,我吩咐长利村的学生先值一天日。 布置完,我走出班级,就听一个学生在屋里白白呼呼。头一天上来的学生大都装的老实一些,我看看是谁这么肆无忌惮!我又折回班级,只见其他学生都不声不响地哈腰扫地,只有一个短粗胖男生手拎一把笤帚,仰脸朝天地扯淡。我跨上前,上去一脚,把这个小犊子踹倒了。他一瞧是我,小脸一仰,“老师,你踹我干啥?”还挺横,我冷着脸道:“让你扫地你干啥呢?!”“那你老师也不该打学生呀!”真头一次遇到这样的学生,我哭笑不得,“我揍你咋的?”我又给他几脚。小犊子说:“我大爷是校长!”我气乐了,“你叫啥?你大爷是谁?”“我叫马忠辉,我大爷就是咱们学校的马校长!”这小犊子,原来是马校长的侄子。马校长的侄子,我就惯着你呀,拿马校长来吓唬我,我伸手把小犊子拽起来,吼道:“走,上校长室!看你大爷能给我治个什么罪?”小犊子见我不听那套,我咋拽他他也不动弹。小犊子彻底灭火了,我很兴奋地来到马校长的办公室,马校长含笑说:“张林啥事?”“马校长,我来负荆请罪来了!”我如此这般地学说了一遍,马校长听罢哈哈大笑,“这个马忠辉才皮呢,狠狠收拾。”从校长室出来,我的心情格外地好。 不打不成交,从此以后,马忠辉和我相处得相当的好,他忠实可靠,我暗中给他个角色,充当我安插在学生当中的密探,班级里的一些破烂事,他都能及时准确地反映给我,我的班主任工作减少了许多盲目性,学生的自控力和互控力得到了明显提高。 1991年11月份,我的《班级日常工作的科学管理》的经验得到了全面推广。1992年9月,我被市教委评为最佳班主任,至此,我的班级日常管理工作已朝着自动化的方向发展。班级里的大部分工作,我都交给了十分得力的班干部。当然,我也不是没有工作可做。我常说,学校无小事,处处是教育。 张校长的亲属家的孩子王乎升,因为背地里抽烟,让我抓到了。批评教育不两天,我又抓到他抽烟了。我很生气,为彻底解决这个问题,我找到张校长,那意思是想让张校长说说王乎升,把烟戒了。没想到,张校长面露难色,说这孩子家在内蒙,寄住在他家,硬不让孩子抽,困难很大。张校长说他告诉王乎升别再往学校带了,张校长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啥呢?为了不因为王乎升吸烟在班级产生负面影响,我把王乎升叫到跟前:校外抽烟我不管,校内坚决不能抽,若让我再抓到,你爱上哪班上哪班去,在我这个班,学生吸烟坚决不行。此后不久,王乎升便回内蒙念去了,什么原因,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如果因为我限制得太死,迫使他回去念了,希望张校长能理解我的苦衷。我就是这样,工作起来,黑白脸不分。 班主任,天下最小的主任,也是最操心的主任。因为本班学生,与同志弄得彼此很不快的时候也是有的。现在想想,因为工作真不值得。 有一次,武老师值周,课间巡视。学生刚下课,我班学生滕凤文往活动区域走,随脚踢起一块小砖头,小砖头飞落到学生井海鹏的脚下。武老师走上前,让井海鹏把脚下的砖头捡起来,随后又命令他把操场上所有的砖头都捡走。武老师让井海鹏把脚下的砖头捡起来扔了倒也没啥,而让井海鹏把操场的所有砖头都捡起来扔掉,这显然有些过分。如果让踢砖头的滕凤文捡砖头,罚他捡操场上所有的砖头还有情可原。井海鹏在哈腰捡砖头的时候,武老师没听清井海鹏嘟哝几句啥,武老师以为井在骂他,顿时暴跳如雷,武老师怒吼着抢到井的跟前,不容分说,上去就是几个大嘴巴。当时围观的学生很多。 上课铃声响了,武老师叫井上语文组找我去,井海鹏一听要把他交给班主任,吓得跑家去了。我正在班级上课,武老师把我叫了出去,那意思是让我把这个学生找回来,他说如果因为扇他几巴掌不念让家长咋想。我跟武老师讲,等下课再说。下了课,马校长把我叫到校长室,他说,不怨这个学生,是武老师太不冷静了,把这个学生给扇回去了。马校长让我没课时骑车去一趟,跟学生的家长好好解释解释,把学生给整回来。我当时表现得不是很积极,跟马校长说:“我不是护短的班主任,如果错在这个学生身上,作为班主任,我有责任,也一定会出面把这个学生找回来。可是事情不是那么回事,把学生扇回家,让我去递小话去,我不干,要去你去。”从马校长办公室出来,我一肚子的气。 事发第二天,井海鹏没来上学,与张校长唠嗑时提到了此事,张校长建议我给学生家长写个条。张校长都这么说了,我应该让步。我匆匆写了个条,让学生张海军捎给井海鹏的家长。咳,能来最好,不能来,我也只能这样了。结果,井海鹏还是没来上学,我心中有气,也没去家访。那时候,没有“普九”的说法,不念也就不念了。井海鹏这个学生,老实巴交的,挺好个孩子,因为武老师的简单粗暴就不念了,至今想来,这并不是我的错,错在武老师,我问心无愧。当然,如果我能出面,这个学生真不至于放弃学业。哎,那时,自己也太过虚荣,太过多想了,总认为武老师不是在扇井海鹏,而是在扇我。 当时,我的班主任工作很出色,总有一点“众星捧月”的感觉,因而,一点委屈也受不了。渐渐走向成熟以后,才深切地感到:工作中,凡事都不应该计较个人得失,凡事都应该以大局为重才对。作为班主任,更应该配合任课教师做好学生的工作,否则就是对工作的不负责任。井海鹏中途流失,作为班主任,我也应该有一定的责任。 自李维新任市语文教研员以来,我们之间的接触比较多,最初在文化工作的几年里,我们相处得还可以,每次评课都先让我谈谈;市里在语文教学方面比较有名气的杜俊生和赵跃超等人也比较注意我,尤其杜俊生,我们之间有过较深的交往,他写给我的信,我珍存至今。 调到老虎岗中学后,见李维新对老虎岗中学的语文老师比较看重(不包括我,我认为李欺生。),我心里当然不舒服。李下来听课,评课时,我从来都是坚持我的看法,李对我很不满,甚至当着我的面都说我不虚心有傲气。这一点我承认,那时的我,对别人的意见听不进去,总坚持自己的看法,使得自己越来越孤立。我的宁折不弯的个性,也使我吃尽了苦头。 1992年春季,开学不两天,李维新来老虎岗中学,说要在老虎岗召开市作文教学研讨会。从初一至初三都要出作文课。初一片安排我出,出两节:一节是指导课,一节是综合性讲评课。这是一次露脸的机会,我得全力准备,只能整好不能整砸。李维新交待:半月后他来听试讲课。 这次作文教学研讨会的规模不小,要求会上有组长赵忠福一个发言。李走后,赵忠福和马校长把整材料的任务交给我完成,我虽然感到准备两节课压力很大,但迫于情面,我还是接了这个任务。 这十多天,我倾注了极大的精力,尤其这两节课,课堂上的每一个细节,我都进行了反复的推敲和论证,对试讲课,我成竹在胸。 李维新听试讲课那天,因为时间关系,每人只听一节课。第一节听赵春华上的指导课,第二节听我的指导课,第三节听柴晓山的典型性讲评课。我感觉我发挥得最好,其他两位上得一塌糊涂。评课时,听课的老师包括李维新都一致认为:我的课上得比较成功,说我准备得最好。李维新让马校长谈谈我的课,马校长说:“张林的课没说的,我看这么上行。” 李说,明天让我和赵春华谈谈各自准备的讲评课,然后再定谁上啥课。 次日上午,语文组的同志都集中到校长室,奇怪的是马校长没照面,只李维新一人主持会议。在确定谁上哪节课之前,李维新叫我和赵春华先说说讲评课咋上。谈完后,李维新思索片刻之后向大家宣布:让我上综合性讲评课,让赵春华上指导课,让柴晓山上典型性讲评课。这实在出乎我的意外,昨天说我的课最成功,今天却让我出综合性讲评课。语文组的其他同志也感到很意外。我当时就火了,“李老师,我的指导课都拿不出手,讲评课只听我说说就让我上,也不会好到哪去,我不出课了,你爱安排谁安排谁吧!”我起身走出了校长室,把门摔得山响。 散会后,赵忠福说我不该起身就走,说李让你上啥课就上啥呗,说我起身走出校长室,李维新相当不是滋味,说张林不出课拉倒,对刘殿军说殿军你出,刘殿军干笑两声,说这课他可不能出。赵说,李没办法,最后交待:没人出这节课拉倒,就赵春华和柴晓山出课,并告诉赵忠福老师,组织组内的老师好好给他俩指导指导。 李走后,赵忠福组织组内同志和领导听了赵和柴的课,那意思就是给他俩好好指导指导,因为教研会的日期一天天近了。 评课时,赵春华说:“这课正该由张老师出,李老师净砢碜我,也不知李老师咋回事!”马校长哈哈两声,说:“做反面教材也是好的。”我谦虚了几句,劝春华,坚定信心,认真准备,把课上好。不知赵忠福咋考虑的,最后叫我指导赵春华的课,他和其他老师指导柴晓山的课。真是好笑,我的课都让李维新判死刑了,还让我指导赵春华的课,真是滑稽。 一周以后的一天上午,也就是召开作文研讨会的上一天的上午第四节课,赵忠福上班级找到我,说外中学听课的老师上来了,他们非要听一节课。赵的意思让我上一节。唉,一到关键的时刻就找我。我很痛快地答应了,我要向外校的老师展示自我的风采。 下午第二节,我上了一节作文课指导课。听课的外校老师不少,我也邀请了单位里的个别老师去“助阵”,这节作文指导课,我发挥得淋漓尽致。听完课,种畜场中学的季校长等人把我叫到校长室,他们对我的课赞不绝口,季校长当着马校长等人的面,发出诚挚的邀请:让我到他们那给上几节示范课。他说,如果不方便他组织他们学校文科老师来校听听我的课。我含笑说:“这次出课没有我,我的课是不合格的课,没有推广价值。”我跟季校长说了我和李维新之间的磨擦。在场的马校长、张校长和马书臣格外兴奋,也玄虚了几句。我的课总算得到了认可,啥也别说了。 第二天,作为“局外人”,我的心情格外沉重。会上,李维新、外校的领导和老师在评课时提到了赵忠福的发言,溢美之词颇多,文化中学的笔杆子王景富也说,这个发言确实整出点玩艺儿。咳,这个发言稿,浸润着我的心血。那天,我因为心情不好,酒桌上喝多了,张校长把我扶到他的办公室,我吐了一地。此后,我与李维新之间彻底崩了。直到李维新要退居二线,领新教研员王军来老虎岗交待工作,在谈到作文教学时,李很动情地说:“张林老师的作文课很有特色,往后组内同志多听一听。”咳,他总算说了一句人话。咳,都晚三春了。 当然,与李维新之间的纷争,我也有相当的责任,在李维新面前,我如果能像虚心的学生样就好了。现在想想,当时李维新让我上讲评课,也是一种没有办法的协调。赵老师也说,如果不是对我放心,对我的认可,老李不会连讲评课都不试听,而只听我说说路子就让我上。我想想也是。自己太过计较,太过暴躁。这许多年来,在工作上,我的一切努力之所以没有真正地感动领导上帝,并非是因为自己没能力,多半是因为自己的脾气太坏了。 性格,真的决定一个人的命运。这话是绝对的真理。
教了这么多年的学,啥捣蛋学生都遇到过。做学生工作,我认为做女生的工作最难。难就难在女生事多。如果男生犯毛病,气急了可以抬手抽他两撇子;女生你试试?别说打骂了,说深一点都不行。 1993年6月的一天,庆成递给我一封信,说是我班学生常玉玲写给我的。展开后,我粗略地看了一下,心情很沉重。常玉玲说她不想念了,说我在班级批评学生是对她旁敲侧击,说学生下课吐唾沫是吐她,还说一些老师讲课,从来都是后背朝向她,那意思是看不起她这个蹲级包子云云。她的所有理由,我觉得实在是牵强,这个学生也实在事多;真不在有位好心的老师曾劝我,常玉玲蹲到你班根本就不能要她,谁当她的班主任谁闹心,当时我不信,这不,蹲到我班不到一周,麻烦就来了。 常玉玲家就在小街里,我同谁提谁都头疼的常玉玲的母亲,做了全方位的沟通。常的母亲挺护孩子,她总为自己孩子挑这个理那个理的。尽管如此,我还是比较耐心地从道理上正面劝让常玉玲不要多想,作为班主任我会努力做好这一工作。一番动情晓理之后,常的母亲总算答应让孩子明天到学校上学。有位老师背地里跟我讲,不来拉倒,这个学生的麻烦还在后头呢;还说,常玉玲这个学生孤僻、多疑,心理上有点变态,一天天净挑邪理;还说她的家长也胡搅蛮缠不讲理,说从学校老师到校领导,提起常玉玲都挠头。我不信,我相信我有能力做好这个工作,事实上,我对自己估计过高,也低估了常玉玲和她的父母。不两天,常玉玲不知回家和父母说了些啥,她父母在一天上午,冲进班级,对学生大吼大叫,说有学生欺负常玉玲,我上前制止也无济于事,此事影响很坏。对常玉玲,我又家访了几次,不见啥效果,我对常玉玲的教育失去了信心。我对常玉玲大约放弃了两三天的样子,她就提出转学,说要上火石山中学念去,我二话没说,帮她办理了手续。尽管她一走班级工作因此减轻了许多压力,但我总有些很失败的感觉,我不得不承认,我的能力也是极其有限的。 常玉玲转学到火石山中学也没念几天就不念了,她也终于没有完成学业。咳,这多半是因为常的古怪的个性使然。她不念,不能全怪学生,更不能全怪老师。 后来,常玉玲做了服装生意,在市场上热情地“打理”顾客,生意不错,和上学时不合群相比,真是判若两人。每次在市场见到她,我除了很高兴地看到她终还是有了转变外,总有点不舒服,如鲠在喉。 班主任那14元钱可不好挣啊!遇到蛮不讲理的学生家长,能把你气死。 有天晚上,亚杰和王老蔫上东林带钩树杈子,看到李四龙在老崔家的房后转悠,王老蔫和亚杰提到了崔微,说李四龙和崔微谈对象,大伙都这么说。老崔家是王老蔫的亲家,王老蔫出于好心,随口告诉亚杰,让我上班注意一下,看看李四龙是不是真的缠着崔微,说如果果真有那么回事,好跟崔微她的爸妈说说。 亚杰回家跟我说,我没搭理,过了好几天了,亚杰催我,“老王大嫂说那事你注意没有?”我说:“课间我只碰见李四龙在我们班的走廊转悠过,但没见崔微有啥响应,我看没什么。”亚杰跟老王大嫂说了这一情况,没成想,王辉嘴快,跟他小舅子说了。头脑简单的崔磊为了吓吓妹妹崔微,跟他爸妈说:“小微跟李四龙谈对象了,人家张老师都反映好几次了,学校哄哄乱嚷的,说要开除崔微呢!”唉,真能“带盖摇”,哪有这种事。死崔万志不问头尾,认为如果他孩子有那事,我应该亲自跟他说,不该跟旁人说来砢碜他家的孩子,还生拉硬拽地说我是出于报复的心理。为此,崔万志上前院老王家好一顿闹,并扬言说一定要会会我,还说不把孩子的名誉挽回来就和我没完。咳,这是哪跟哪呀,我根本也没说啥,我敢对天发誓。咳,小辉、崔磊,包括死崔万志都是一群混蛋。 崔万志说我出于报复是这么回事:崔万志从文化乡调到老虎岗供销社当主任后,我因为亚杰工作的事找过他几次,有心让亚杰上二商店那屋做衣服,因为大商店太背,没多少活儿,挪到二商店那屋效益能好一些,可崔万志始终没有表态说行或是不行。现在想也是咱太死性了,如果给他上一点“泡”,他也就啥说没有了。 那时,供销社决定取消大锅饭,正在撺掇大伙承包,我因为找了崔万志不见效果,一赌气不让亚杰干了。崔万志以为,我因为这事,心中积怨,现在做了他孩子的班主任,说他孩子谈对象是出于报复的心理。咳,这个崔万志,心比虮子屄还小,还是个当领导的呢,真是瞎联系。咳,即使我真的出于报复,我跟亚杰说的那几句话也不犯什么毛病,到哪里我都敢讲。退一步说,如果出于报复心理,崔微一上初中转到老虎岗中学来念,崔万志说放到我班,我怎么二话没说?欣然应允?我不是那种小肠鸡肚的人,再说一码是一码,因为大人,拿人家孩子泄私愤,那不是咱们干的,更不是我的性格。 崔万志在王老蔫家闹完之后,王老蔫担心崔万志上学校跟我闹,告诉亚杰,让我找崔万志解释解释,省得把事情闹大。亚杰来家跟我说了,我很生气,这个崔万志,我若说你家孩子如何如何咋的都行,都是你那死儿子一派胡言,倒整我一身不是,我去,我看疯狗一样的崔万志能把我怎么样! 我理直气壮地走进刚搬到老虎岗不久的崔万志家,死崔万志刚好在家,我把实际情况说了,可崔不信,硬说我别有用心,威胁我说,如果我不给他一个明确的交待,他要找学校领导,学校领导解决不了,就要找市教委。我越听越不是人话,我火了,“不可理喻,还当领导呢!”一句话,把他说恼了,死崔万志从沙发上站起来,厉声吼道:“你给我出去!”“跟你这蛮不讲理的草包干部也整不出个里表来。”我起身走出了死崔万志家。 咳,满心寻思和崔万志谈一谈,减少误解,结果崔万志反倒骒马尿尿——翻了。我做梦没想到。来家,王老蔫问咋样,我说和死崔万志吵吵起来了,王老蔫很是过意不去,气愤道:“都他妈怪那败类的崔磊,如果不是他有的也说没的也说,也不会整你一身不是。”我说:“咳,谁也不怪,都怪死崔万志,不是人,长个猪脑!” 为人写材料,是个苦差事。多年来,逼迫自己写材料的时候太多了,我为之所累,我有苦难言。 调到老虎岗中学两年以后的一天,许振国老师找到我,说市里要在教师节前夕,组建教育系统先进事迹报告团,到各地巡回报告,市教委把他算了一个。他求我为他写这份事迹报告,并说明后天把报告送到市里去。许振国老师,是教育战线的一面旗帜,这是大伙公认的。问题是我刚调到老虎岗时间不长,我对许老师了解太少,我的脑袋里一片空白,况且时间又那么急,我整不出来,拒绝了他。 许老师见我不答应,找到马校长,马校长出面了,上午找我谈我没答应,下午又找我谈,我实在拗不过马校长的软磨硬泡,不很情愿地接了这个任务。 为了写材料,在动笔前,我同许老师有目的地唠了差不多一下午。我硬性地消化许老师平平淡淡的讲述,最终提炼出三个小标题:一是果断的选择,二是默默地奉献,三是坚定的信念。总题目是:把自己的一切都献给党的教育事业。为了赶写这一事迹报告,我跟马校长说办公室太闹,给我一天假回家写。 这一天,我几乎没离开写字台半步,午间连饭都忘了吃,从早上一直写到晚上,我的身心全部都投入到了写作之中。我总算完成了一万五千字的“许老师的先进事迹报告”的写作,一天下来,后背酸痛,连腰都不敢直。这份报告,几乎耗尽了我的精力和心血! 第二天,把第一稿进行了全面修改,抄完报告的最后一个字,我如释重负。我把写好的材料交给了马校长,在校长室,当着马校长、张校长和许老师的面,我饱含深情地把这份报告读了一遍。读到关键处,我是含着热泪的,许老师的经历本身就很感人,在写作的时候,我也调动了自己的真情,写这份报告,我的身心也经历了一次崇高而圣洁的洗礼。 听罢这份报告,他们十分满意,马校长更是赞不绝口,他动情地说:“我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好的材料,真感人!”我很欣慰,拼写了两天,我总算没有白拼。 当然,代写材料,除了费力,也有引来不快的时候。 有一次召开运动会,马校长交给我一个任务:让我写团体操解说词。我极力往出推,说冯金林是学校专门写材料的,让他写吧,可马校长非让我写,说冯金林写不了。咳,有什么办法?当下属的,就是被领导呼来唤去,什么价钱也别讲,否则,啥小鞋都得穿,一介贫民,就得默默地忍受剥削和压迫。 没课时,我脚不沾地看整个团体操的排练,不明白的地方就询问领着排练的张春波老师,请教他设计造型的意图,请教他每个动作的要领。晚上来家,我照着学生完成动作的样子,边比划边揣摩边动笔写。写解说词,要有叙述,更要有贴切形象的描写,为了写好一套动作的生动解说,我动尽了心思。团体操解说词,我足足忙了两个晚上。说累得“心力交瘁”一点都不夸张。 解说词脱稿后,把它交给了马校长,他很满意。从马校长办公室出来,团体操排练的总负责人陈书文叫我,说我班学生张海军没服装,质问我咋安排的。我解释说:“我因为忙于写解说词,昨天晚放学没到班级强调此事。”陈书文也许是喝了点猫尿,挺横:“我没安排你写!你乐意写!”这是什么话?我和陈书文吵吵起来了。事后许多天,在校长室和马校长闲聊时,我提到了运动会前和陈书文吵吵了,马校长说,陈书文没跟他提,马校长说如果他占理他早提了。看来,马校长很理解我。咳,有马校长的理解就足够了。陈书文算个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