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哥出书文章(散文集)

版主: 清风云想衣裳宁静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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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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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哥出书文章(散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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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篇

小白狗与大白猪
文/鬼哥

我十岁时,家里有条小白狗和大白猪。猪是赊的,狗是别人送的。
那时,喂猪为赚钱,养狗呢,不为看家护院,也为赚钱。那时侯,我、哥和大妹的学杂费总共不过十元,一头200斤的猪可是600多元钱啊!狗也值近100元,这是我家当年的除农田外的经济总收入。全家象抚养小孩似的,精心喂养。
小白狗很聪明。十公里范围内,我们无论在哪,只要几声高唤,它便飞奔来接,狂摆粗尾,吠吠而歌。不管白天黑夜,风霜雨雪,都义无返顾。月光下跑起来象侠女贯出的白带,一闪而过。雪地上很不容易看清它在哪儿跳跃。调皮起来,怎么摆弄它都欣然接受,象小孩一样让你抱在怀里,背在背上。
那年年尾,地上的积雪有尺把厚,水面的冰可走人。一位狗贩子愿出120元买走它。那几年,狗肉吃香,贩到城里价更高,贩子们四处抢购。母亲舍不得,但禁不住狗贩子花言巧语就认了。但狗贩子无法捉住它,还是母亲拿起绳套,小白虽然呜呜退了几步但还是乖顺地依了母亲,当小贩拖走小白时,母亲流泪了。
一出门,小白开始反抗,与贩子较量起来,乱咬狂吠,转圈纵跃。怎奈脖子上有了绳套,残忍的狗贩子操起携带的铁棒敲碎门前池塘的冰,将小白连绳扔进冰窟。惊恐、寒冷和求生,小白拼命扑腾。
我和哥正好放学归来,哥一声愤呼,跳进冰窟将小白抱了上来。小白躺在哥怀里瑟瑟发抖,呜呜叽叽,象是啼哭象是诉屈。我们心疼得赶紧将它身上的水擦干,解下绳套,用被絮包起来。此时,小白双眼流下了眼泪,我和哥哭了,操起菜刀和铁叉要找狗贩子玩命,狗贩子早讨回钱溜了。
小白和我们愉快地过完了年。正月里,冰消雪溶,泥泞的小路也有了路眼。走亲串友的人们三三两两,来来往往。我和哥赶趟儿,去五里外的舅舅家,小白将我们送出里许,很不情愿的被我赶了回来:“回去!晚上来接我们”。然而,晚上我们快回到村子了,也不见小白来接,齐声高唤也不见它身影。哥笑:“小白该不会也走亲访友吧。”送我们回来的小舅戏言:“春天嘛,好季节。小白可能忙着找对象去了呢。”
回到家时都顿时惊呆了——我们可爱的小白被吊在树上,皮已被剥了大半!我和哥一阵颤栗,狂吼,正剥狗皮的三叔只斜了我们一眼,淡淡的说:“以后再养一只吧。”父亲闻声训斥:“嚷什么,不就一条狗吗?!”
我们不敢过分,悲愤地躲进房里,流泪,啜泣,踢桌子弄板凳。小妹告诉我:“城里的二叔今来了,说很想吃狗肉。小白上午出去找了你们一趟,傍晚才跑回来,躲在床底睡觉,被三叔用绳勒死了。”
晚席间,二叔狼吞虎咽:“味道真不错,这上等狗肉真不比鹿肉差!”酒过三巡,他又说:“老三,大侄女正月了即可进城工作。”此时的三叔脸上笑开了一朵花。
我终于明白,三叔为了托二叔带女儿进城里工作,竟拿小白作了礼物!我和哥什么都不想吃,只恨得牙咬得咯蹦响。
临走,二叔还不忘要了两条狗腿。我恨死了,泪水涟涟的将狗皮、部分狗骨头带到村西的高坡上埋掉了。
到现在,小白的历历往事仍不断地浮现眼前。它不但与人亲睦,还与我家的大白猪关系特好。小白帮大白猪咬虱子,挠痒痒;大白猪用嘴替小白翻身。
当时家里没猪圈,大白只好与我们同睡在大厨房里。我们用土块靠灶旁围了两面小墙,里面堆满草,就是猪铺了。冬季暖和,夏季虽热,但用青蒿一薰,便没了蚊子。我和哥常常和大白说话,还帮它洗澡,捉虱子,用扫帚梳理它身上的毛,定时让它吃喝拉撒睡和逛游。由于形成了习惯,每唤必来,每斥必退。即使不高兴也只是哼哼着慢悠悠来去。每晚要出门撒尿,就在你床前哼哼或用嘴拱床板通知你,不管风雨霜雪,必到屋前的垃圾堆上办事。只要身上痒痒就踱到你腿前,呼扇着大耳朵,鼻子一动一动地抬头望着你,不停的哼哼,直到你伸手为止。四岁的小侄常骑它背上,它就转上半圈然后象骆驼一样前腿一跪,让人下来后顺势躺下,是要你挠它痒痒哩。你若不干,它就咬着你的衣角不停哼哼,你走到哪它跟到哪。好多人都说,大白可送去马戏团了。
六月份,我突然得急性阑尾炎,急需钱。父亲说:“家里只有卖猪了。”我不依,父亲知我舍不得,想了想就点了点头。我高兴得抱住大白又挠又拍,耳语了好一阵子。
好景不长,我三天两头肚子疼的厉害,痛时竟横亘在长条凳上挤压,要么在地上打滚,父母不再由我,硬是卖了大白,我才得以在医院躺了两天两夜。
第三天下午,我们都在午睡,我被嘭嘭的“敲门”声吵醒,开门一看,天啦!是大白!它正泪汪汪地望着我,哼哼着。
“爸,妈!大,大白猪回来了!”我象见了鬼一样惊呼。
“二子,吼什么吼,大白天见鬼啦!”父亲在后屋斥道。
“爸,真见鬼了!快来看,大白真的回来了!”哥喊道。
“说什么浑话!车拉去了几里路远,怎么会回来?!”爸冲道。
“真的是它回来了!”左邻右舍也被我们的惊呼声引了过来,一齐惊叹。
父母这才出来,父亲“咦”的一声激动得流了泪。母亲赶紧烧了锅粥,又加了点山芋、面粉和盐,让它美美的吃起来。
父亲说:“估计晚上,老楮(买主)会找来。”果然,天擦黑,他就来了。看见大白就睡在屋檐下,嚷道:“神了!跑到几里路外还能认得回来,太神了!”
“楮叔,就让它在家过上几天吧。”我在乞求。
周围的人象是在替我说话,把大白的传奇讲给楮叔听,他一脸的惊疑:“是吗?!它有人的灵性哩,那就让它在家过上月把,你满意了吧。”楮叔拍拍我的头笑道。
“老楮,那哪行?!还是带走它吧。”母亲说。
“没事。我要不是粗心让它跑了,还不知道有这趣事,就算是满足一下小孩子的心愿吧。”
直到两个月后,老楮叔才来:“哇,又长膘了。我再添你们100钱吧。”可是,父母始终没收这钱。
为防万一,老楮叔用黑布条蒙住大白的双眼,可大白站在车前就是不动弹。最后还是我和哥连推带哄把它骗上了车。
我和哥跟在车后跑了好一段路。一路上,大白哼哼叽叽,着实让我们心酸了好一阵子。那种感觉象是送别战友和情人一样,一万个不舍。
连续几天,我都站在门前,盼望奇迹再次出现,但终失望。
爸说:“算了,忘了它吧。虽通人性,毕竟是畜生。”
我怅然若失,久久,久久才肯回屋。
2007.07.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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