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哥出书文章(散文集)
鬼哥出书文章(散文集)
第十篇
三 月 桃
作者/鬼哥
——题记:阳春三月,美丽的桃花开了;阳春三月,美丽的桃花谢了。
(一)
在被称为肥西县西伯利亚的王郢村已经呈现仲春景象,柳条细垂,菜花金黄,春色融融。春节的热闹,幸福的气氛,团聚的开心,盛宴的狂喜,欢庆的笑语依然荡漾在人们的脸上。虽然刚过元宵佳节,但一向勤劳的农民已经开始忙碌起农事。
打工族也大半数返城了。
(二)
一栋四上四下的漂亮楼房二楼西起的第二房间里,一对亲姐妹正在一边收拾着行装准备返往在上海的单位中美合资华美电子有限公司,一边相互取笑嬉闹着。
“小妹,看你猴急的样,他才走几天呀,就那么心儿惶惶的象被他带走了似的。”姐姐王惠芝笑道。
妹妹惠桃羞怯地追打着姐姐:“瞎说什么呀,后天就要上班了,我是怕到了火车站买不到车票,所以要尽早些走嘛!”
“呵呵呵,就是呀,如果买不到票,有人又要推迟几天拥抱心上人了罗。”惠芝捏着妹妹的鼻子笑骂。
“姐姐——,瞧你又来了!你要是没得抱的,干吗不尽快找个?!要不——”惠桃顿了顿,“让老爸在我家大院举行一场擂台赛,比武招亲?”
“去你的,我可不象你——早恋,何况好的都给你挑走了哦。我可不急,有缘千里来相会吧。”姐姐似乎有点幽怨又有点无奈。
“吆吆吆,你是否想要我们来个姐妹易嫁?!”
“不害臊!看我不掌你的嘴。”一时间姐妹俩笑翻了天。
“都在干什么呀,笑得那么开心。”这时,妈妈在外面敲着门问。
姐妹俩一慌,忙打开门掩饰道:“没,没啥呀,电视里放着好笑的小品呢。”
妈妈朝电视一扫,摇了摇头,笑骂:“不是正放着新闻吗?!这两个死鬼!饭做好了,快下来吃饭吧,一会还要赶车呢。对了,你们先去把院里晾着的衣服收下,别忘了带着了。”
(三)
姐妹俩已经吃好收拾停当,刚背上行装准备出门,一直叼着烟没开口的父亲开口了:“小二子就别去了。”
姐妹俩几乎异口同声惊问:“为什么?!”
老父亲抬起眼皮,慢悠悠道:“开春了,农活忙。你妈身体不大好,你就留在家里做
完春活再走吧。”
“爸,我留家里吧,我大些。”姐姐说。
“不行!二子留下。”父亲很坚决。
“到底是为什么呀?!为什么昨天晚上不说?为什么我们吃饭时不说?为什么我收拾
行装时不说?!”惠桃很不理解。
“她爸,就让她去吧。以前她俩不在家,我们不照样能做活吗。”妈妈在一旁劝说。
“不行,就是不行!”父亲掐灭烟头,披上破旧的外衣,甩手出了院门:“就这么定了,要是敢走,就永远别进这个家!”
送姐姐走时,小桃的心里很难受,寻思着事情绝不那么简单。但想起多病的妈妈,便不再说什么,想着春忙结束后,即可返回与姐姐、杰伟会面了,怅惘的心,多少有了些安慰。
(四)
诺大的王家大院前后,除了两个栀子花坛和两个菊花圃,就是一棵棵桃树,大概前面有三十二株,后面有二十二株。每到阳春三月,一朵朵美丽的花儿俊俏地盛开着,柔和的春风不时地拂来阵阵花香,数不胜数的蜜蜂与蝴蝶在花朵上,枝桠间,叶缝里飞舞穿梭着。
这些桃树据说都是妹妹惠桃栽植的。她很喜欢桃花,说桃枝辟邪,桃花好看,桃子呈祥。
王惠桃今年二十二,高中毕业。细挑个,长发披肩,人长得非常的美,面如桃花。而且还会一手编织和刺绣的好手艺。1998年在厂里打工时与周杰伟相识相恋。
我与姐姐惠芝是高中同学,另外还有几个同乡也在那个厂。那时候,我正在上海读书,常在休息天或假期去那里玩。从姐姐和别人的口中以及日后的交往中,我很了解周杰伟,人帅心好。而且一来二往,我们成了好朋友。说实话,我还有点妒忌和羡慕他。
25岁的他虽然只中专学历,却坐着个管理一百多人的车间副主任的位子。而且还掌握了目前生活中好男人的四大让我汗颜的技术绝活——电脑、开车、歌舞与厨艺。
(五)
夜里十点,上海中美合资华美电子有限公司宿舍里,惠芝与杰伟以及几个同乡正在议论着妹妹的事。
“姐姐,都快5月了,按理说春忙早结束了,怎么小桃还没有来,厂部都催了好几次了。”杰伟问。
“我也在想这事。你别急,我打电话问问。”
然而,电话虽通,却就是无人接听。
(六)
王家大院。
王惠桃正在与其父亲理论:“当初你不是说好了吗,等春忙一过就让我回厂。可现在就到5月份了,再过几天,就会被厂里开除的!真那样,姐姐他们都会受到影响!”
父亲趴在桌边狠命地吸着“佛子岭”牌香烟,烟雾缭绕,呛得妈妈也轻微咳嗽起来。好半天他才开口:“想去可以,除非与那个孩子断绝关系!”
冷不丁听到父亲这句话,王惠桃惊呆了:“这,这,这又是为什么?!”
父亲瞪了她一眼,从墙角拿起铁锤走到院里自顾自地叮叮当当地不知忙碌起什么来。他一如往常的连续咳嗽与佝偻的背也许能证明他的经历与身体状况,他那紧锁的眉头与深邃而淡漠的眼神也许能掩饰只有他自己才可明白的心思。
母亲摸了摸女儿的肩膀,眼睛流露出慈爱。她跟着走到院子里,站在丈夫身边,小心翼
翼地问:“她爸,你这到底咋的啦,你看现在也没啥可要桃儿忙的了,在家闲着也是闲着,要不就让她去吧。等农忙时,再叫她回来。
父亲直起腰,轮着眼朝自己的老伴“哼”的一声,“砰”的丢掉手中的一片木板:“你懂什么?!外面的都是骗子!”
“骗子?!爸,他都来我们家四回了,哪回不是七八天,哪天你不是问这问那的?!如果你不满意,或发现人家是骗子,就应该早就提出来。而且每次来,亲友们都夸奖他,欣赏他,喜欢他。每次春节时他来,你也去接他;他走时,你又去送他。这回咋了,难道就是因为今年他只给了你800元,你不高兴了?!-----” 王惠桃看见父亲那样对母亲,又听到父亲说那样的话,便抢到母亲跟前连珠炮似的责问父亲。
“死丫头!不让你去是为你好,别被人骗了还以为自己捡到了活元宝!”说完“啪”地一掌很响亮地抽在女儿的脸上。
“呜呜-----” 王惠桃哭着跑回自己的房间,扑在床上,越哭越委屈,越哭越伤心。
母亲急了:“她爸,你这是干吗呀?!不让去就不去,干吗打我的桃儿?!”说着就要追去。
“你回来!”父亲呵斥道:“别去管她,你给我听着,你敢纵容她护着她,看我不整她!”
望着啜泣不止的老伴,贵仁叔(小桃的父亲)叹了一口气对楚婶(小桃的母亲)说:“你知道不,我这也是为咋家小桃好。我们家前村后队象这样被人骗了女孩子的事还少吗?!大前年,夏家队的夏林厚的女儿嫁到了山东,后来难道你没听说被她男人打聋了耳朵打断了腿?!前年刘圩子刘春的儿子在南京打工就骗回个云南女孩,结果呢,他家生活穷得---你又不是不知道;去年我们后村的王小郢王国庆的女儿嫁了个男人,当时谁都夸奖那男人好,可谁又想到那个男人是个结了婚的人啊;今年元宵节后,河湾的窦琮珍那个被骗去青海三年的女儿才找回来,回来时你也看到了,人都变了大样了,哪里还是个20岁的闺女?!简直一个40岁的妇人了-------”
“可我怎么看,那孩子也不象个坏人。”楚婶虽然知道丈夫所说的都是事实,但就是感觉杰伟是个好孩子,也确确实实会对女儿好的,他们会幸福的。
“哼!你懂啥?!”贵仁叔瞥了楚婶一眼,很不高兴地扔掉锯子,甩手出了院门。
(七)
五月中旬的一天晚上,同村一个上初中的女孩子来找王惠桃,想请教数学习题。“惠桃
姐,惠桃姐,我小洁,在吗?----”半天没人回应。
小洁便跑下了楼,正好碰着了楚婶:“楚婶,桃姐姐不在家吗?”
“在呀,她刚洗完澡,上去看电视了。估计她没听见吧。”楚婶和蔼地笑道,“走,再
上去。我帮你喊。”
“小桃,小桃呀,小洁来了,找你呢,开门呀-----”开始还真以为电视响着,她没听到。当她们走到窗户往里看时,楚婶一下子瘫倒。
小洁慌张起来,忙扶起楚婶:“婶,你怎么了?!”
“快,小桃她---她---喝了药。---快,快喊人啊!”楚婶有气无力了。
由于发现及时,小桃度过了鬼门关。
(八)
打这事后,小桃父亲索性把小桃锁在了房里,什么时候也不让她出门,什么活也不要她做,什么事情也不让她知道。王惠桃,包括她姐姐、周杰伟哪里知道,家里的电话早被父亲移到自己房间去了一段时间后,竟然还拔掉了插头。王惠桃的信发不出去,姐姐与周杰伟的来信却都被父亲收起后藏着了,更让人难以理解的是连她妈妈给她送吃的端洗澡水,父亲都暗地里盯着。
王惠桃日渐消瘦,母亲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忧在脸上,显在话里。
“桃儿呀,你就吃一口吧,这是你最爱吃的菠菜肉丝汤圆,妈妈刚做好的。都好几天没吃了。你不吃,妈妈心里疼,妈妈也吃不下啊。来,桃儿乖,快些吃点吧。中午妈妈再给你做些好吃的端上来。”楚婶象哄三岁小孩子一样哄着女儿,奢望女儿能吃上一口,哪怕喝点汤也好。可是,小桃整日里从早到晚就是不言不语。甚至就抱着双膝呆呆地望着窗外的桃树,盯着树丛间自由飞跃的鸟雀,不动一下身,不说一句话,不眨一下眼。
按整个事件过后,我们在想,大概从这个时候起,王惠桃就开始呈现精神病的症状了。
(九)
此时的电子厂里,工人们正忙碌着。周杰伟在来回地检查着流水线上的工友与产品,手机响了:“周主任,你到总厂长办公室来下。”
原来,厂部通知他,让他安排四天的加班。还告诉他一件事,就是王惠桃已被厂部除名,要他叫姐姐惠芝来结算奖金和办理合同解除事宜。
“董厂长,能否再给一周时间,等四天加班结束后,我让王惠芝回老家一趟,如果王惠桃真的不来了,再解除劳动合同,可以吗?”周杰伟在与中方厂长协商。
董厂长望了他一眼:“那好吧。不过按规定,从即日起,她的一切福利待遇结束。如果能再来,将从新的一天计算。你,有意见吗?”
周杰伟还能说什么呢,他知道,在合资企业,能一直被通融,已经很不错了。中方厂长也相信,王惠桃肯定也遇到了什么事情, 一直不能按时回厂。他也很同情和善待这些来自四面八方的打工的兄弟姐妹,绝大多数表现还是很好的,基本没让他为难过。曾也安慰过周杰伟:“小周呀,现在厂里很忙,你暂时还不能走开。等轻松的日子到来,我给你几天假期过去看看。凡事往好处想,先安心工作,站好自己的岗。”
(十)
日子虽然过的快,但日子也照样过的慢。不同心理的人感觉不同而已。
可也有一些人不管日子过的快还是慢,都一样,从不去揣摩。王惠桃的父亲就如此。从春到冬,从早到晚,总是有忙不完的事,昨天叮叮咚咚,今天又乒乒乓乓,明天又扛着农具出外忙到很晚才“咳咳”地返回。雨如此,晴如此,暖如此,冷也如此。似乎太阳与季节要围着象他这样的人转了。
而母亲就不同了,不是原本如此,而是因为小桃才改变了,除了田地活,菜园活,就是厨房活,更要紧的就是不时地要查看女儿的动向,不是怕女儿逃跑,也不是怕女儿是否休息了,而是怕女儿再做傻事。外面的闲言碎语已经很多了。
(十一)
这不,老俩口正在田间忙乎。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跑了过来,好象跑的很累了,气喘吁吁的。
“小玉呀,干吗跑那么急,看你累的。来,婶婶给你倒杯水喝喝。以后玩别跑那么远,爸妈找不着你会着急的呢,呵呵。”楚婶上前拉过小玉,递上一杯冷茶水。
小玉恩的一声,接过茶水只喝了两口,就不喝了,一边擦着小嘴一边说:“婶婶,不知道桃花姐怎么了,在拼命地砸窗户,好怕人的。”
两个老人还没等小玉再说什么,就各自丢下手中活,疯狂地往家里奔去。刚到家,小桃已经从窗户里爬出来,而且还在往外拖着两个行李包。
小桃父亲大喝一声:“死丫头,你想干吗?!”不由分说,拖回了家就是一顿毒打。楚婶实在心疼得紧,上去卫护,却也招来一顿不轻的打骂。要不是隔壁邻居听到风声一齐围来劝慰,恐怕王惠桃和楚婶的身心受伤更重。
此事一出,更使小桃的日常生活受到了更大更多更久的无情制约。因为她父亲也害怕所谓的家丑再次沸沸扬扬,请来瓦匠把她生活起居的房间的所有木格玻璃窗户全部换成了粗格子的钢筋窗,门上也加了一把须从外面上锁的大锁,除了一张床,几件衣服,凡是可能造成生命危险的器物都搬了出来,就连电灯线也摘了,那么热的天,更不用说电风扇了,包括电蚊香器也被拿出房间。可想而知,往后的日子越来越热,蚊子也越来越多,没有电风扇,没有电视机,没有录音机,没有蚊香,没有开水,也没有凉水-------日子能过吗?何况还是一个女孩子,一个成年的女孩子,日日夜夜被强迫关在里面,比坐牢还难受!要是我,恐怕第二天就会疯掉!
(未完待续)